劉澤之心中一涼:楊文舉到底還是沒有抗住酷刑,好在他不會知道太多的秘密。
淺野一鍵問道:“爲什麼背叛大日本帝國,甘爲軍統鷹犬?”
“是張弛一再……啓發我……誤導我……”
淺野一鍵冷笑道:“你購置管控物資,目的到底是什麼?”
“張弛護送我去重慶,開辦細菌戰防護、生化站應對培訓班,需要一批物資……重慶沒有,在上海購買也需要證明……”
淺野一鍵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就自作聰明,利用倪處長,以替你所在的關東軍研究所購置物資爲名,實則和軍統勾結,他們中途劫奪物資,而你也同時失蹤,投奔重慶,對不對?”
楊文舉欲哭無淚,自作聰明這四個字說的太對了:“對……”
淺野一鍵又道:“軍統和你聯繫的是誰?”
“一個叫孫棟盛的人,是陳勁鬆的助手。”
陳勁鬆的助手?可惜讓他跑了,否則一定可以抓到數次戲弄76號的該死的陳勁鬆!淺野一鍵又道:“在哪裡接的頭?”
“距離司令部不遠的一個叫醉和春的酒家。”
劉澤之心知那裡並不是軍統的聯絡站,心下稍安。
監聽室裡,李士羣當即命令:“倪處長,抄查醉和春酒家,抓捕包括酒客在內的所有的人。”
倪新答應着,又叫來了權菅祜待命,這才帶隊出發。
淺野一鍵繼續問道:“你還和誰接觸過?”
“真的沒有了……孫棟盛帶我去見張弛,路上他不放心,讓我下車等他,說他先過去看看,過了一會,傳來槍聲,我就跑了……”
淺野一鍵冷笑道:“你拿我開涮是不是?孫棟盛已經被抓獲,你就想拿這些沒用的東西換你的一條命?來人,繼續用刑!”
楊文舉嚎啕大哭,哀求道:“求你了……你們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
淺野一鍵看了一眼劉澤之,示意他開口配合,劉澤之只得陪笑道:“淺野君,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好好想想,我想他也是一時糊塗,誤入歧途,如果他冥頑不靈,再嚴懲也不遲。”看淺野一鍵點了點頭,劉澤之說道:“把楊文舉放下來,給他倒杯水。”
楊文舉喝了幾口水,止住了哭泣,淺野一鍵敲了敲桌子,不耐煩的問道:“你倒是想起來了沒有啊?”
楊文舉趕緊答道:“孫棟盛說如果他出了事,讓我不要回上海,去常州,他給了我一家聯絡點的地址,我還記得。”
楊文舉說了地址。劉澤之並不擔心:孫棟盛安全逃離,楊文舉下落不明,按照潛伏紀律,他不會不通知楊文舉知情的聯絡站轉移。
監聽室內的李士羣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派人去不過是想萬一軍統張皇失措,也許可以揀一個便宜。他命令道:“權組長,聽到了沒有?通知常州憲兵隊,抓捕。”
刑訊室內,淺野一鍵冷笑道:“可惜啊,你開口太晚了,這家聯絡點應該已經轉移,你到底有沒有用點用的?全是廢話!”
楊文舉怕淺野一鍵還要命人用刑,趕緊說道:“有,我有,不過不是關於上海的,軍統在長春有一個聯絡點,我在那裡見過張弛,他雖然改了裝束,可是我還是認出了他。他不知道我知道那個地方,地址……地址,我好好想想,我想不起來了,是一家俄國大菜館,就在興仁街。”
看很難在詐出油水,淺野一鍵放緩了語氣說道:“看樣子楊先生確有迷途知返之意,這就對了,我會和關東軍特高課商議一下,替楊先生講個請,也許他們可以法外開恩。來人吶,把他帶下去,讓彭軍醫來看看。”
楊文舉被連拖帶拉的帶了下去。
李士羣有點失望:可惜不是有關上海軍統的情報。雖然沒有具體地址,但是按照楊文舉所說按圖索驥,找到這家聯絡點可說是易如反掌。張弛是軍統瀋陽站的副站長,他喬裝去的聯絡站一定非同小可。
影佐禎昭心中一喜,叫來自己的秘書命令道:“這是地址,立即和關東軍特高課聯繫,摧毀這家聯絡站。”
“是。”秘書答應了一聲去了。
平川新野走進來報告道:“將軍、李主任,滿洲方面說飛機已經起飛,中午十二點降落,不過降落地不是南京,而是上海,所以不用去南京接人了。”
影佐禎昭笑道:“這可太好了,李桑現在快十一點了,你派個人去機場接人。”
“劉秘書,你去一趟吧。將軍,請到我辦公室休息一會。”
劉澤之本想找個機會通知周成斌,讓周成斌通過重慶局本部電告瀋陽站,轉念一想:影佐禎昭的秘書已經直接通知了關東軍特高課,自己這麼輾轉送出情報,等瀋陽站接到電報,肯定是來不及了。又聽李士羣這麼說,只好答道:“是,屬下這就出發去機場。”索性叫上李士羣的司機馬新立一同前往。
關東軍板垣徵四郎的代表趙長青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矮胖子,兩腮下垂,雙眼總像是在望着天空,目空一切。
劉澤之接到趙長青和他的兩名隨員,笑道:“我是李士羣主任的秘書劉澤之,主任瑣事纏身,未能親自前來迎接,失禮了,請上車。”
回到76號,劉澤之笑道:“趙處長稍等,我去向李主任彙報。來人,上茶。”
不大一會,劉澤之奉命請趙長青來到李士羣的辦公室,影佐禎昭也在座,三人寒暄已畢,趙長青說道:“我來上海,是奉板垣將軍之命,押解張弛回滿洲,請影佐將軍和李主任允准。”
李士羣大爲不悅,此人怎麼如此無禮?雖然南京政府和滿洲國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不過到底分屬兩國,只能協商,哪能就像這樣通知一聲,就想把人帶走?他冷笑道:“恐怕不行,張弛目前時而昏迷,時而清醒,不能移動。而且我們還要繼續審訊,破獲軍統在淞滬地區的組織一事,要着落在他身上。”
趙長青反問道:“時而昏迷?是抓捕的時候受的傷?還是用刑了?”
李士羣答道:“抓捕的時候受了點輕傷,昏迷是因爲電刑的緣故?”
“電刑?”趙長青還是第一次聽說,也不願意詢問,只道:“那麼他招供了嗎?”
“沒有。”
趙長青很不以爲然,說道:“在我手下沒有不招供的犯人,審訊的方式也不僅僅限於用刑這麼一種辦法。”
李士羣反脣相譏:“可惜啊,兩年多了吧?滿洲國雖然有趙處長這樣的人才,可就是抓不住區區一個張弛。反而是他到了淞滬沒多久,就落網了,也許是我們運氣好吧。”
趙長青似是不願多說,只道:“我已經徵得岡村寧次將軍的同意,押解張弛回滿洲受審,後天上午九點搭乘來的時候的專機,你們還有兩天的時間。”
李士羣氣結,望着影佐禎昭,影佐禎昭只好語焉不詳的答道:“李主任,不是還有一點時間嗎?看情況再說吧。來人,送趙先生回飯店。”
趙長青走後,影佐禎昭問道:“李桑,何時可以繼續審訊?”
“劉秘書,那個孟霄傑不是心腦血管的專家嗎?數月過去了,他在軍醫院一無所獲,從今天起,把他調回來,先讓他在總務處待着,給張弛檢查一下,然後向我彙報。”
影佐禎昭起身道:“不管怎麼樣,今天肯定是不行了,李桑,我先回去了。”
李士羣起身送客,提議道:“好的,一旦確診,我馬上派人向將軍彙報。將軍,這個趙長青,太過分了,請您向岡村寧次將軍說明我們的難處。”
影佐禎昭笑笑答道:“好的,我自會處置。”
劉澤之去軍醫院接回了孟霄傑,下午三點,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給家中打了個電話:“建雪,你在幹什麼……我?當然是在上班,回去,一下班就回去,好的,吃什麼?想吃你做的八寶鴨,好的,你現在去買?需要我帶點什麼回去?好的,我去給你買青團,喬家柵的,知道了。”
平川新野搖頭笑道:“這可真是燕爾新婚,這一天也夠累的了,你還特意跑到喬家柵去買青團?”
劉澤之也有點不好意思,笑道:“這不是順路嗎……那什麼,我要整理剛纔的審訊記錄了。”
“順路?你說順路就順路吧。再說有什麼好整理的?聽說張弛進了刑訊室,一個字都沒說?唉,這個人,比周成斌還不識時務。”
劉澤之答道:“我說的是整理審訊楊文舉的筆錄,張弛……我想還是沒有到該招供的時候吧?我就不信了,他能抗住一次,還能抗住第二次?”
六點半鐘,劉澤之來到喬家柵買了四個青團,仔細觀察後,閃身進了一家雜貨店內,意外的是周成斌在這裡等他。
劉澤之又驚又喜,說道:“我讓建雪通知的是陳勁鬆,這麼短的時間,你怎麼就從崑山趕來了?勁鬆哪?”
“我今天中午回的上海,和陳勁鬆接上了頭,得知你要和他見面,我也想和你見一面。勁鬆就在裡面的密室裡,走吧。”
地下密室裡,陳勁鬆說道:“我和孫棟盛落腳的那家中醫推拿診所只能放棄了,轉移到這家備用的聯絡站,電臺也在這裡,只有目前只有你們兩個知道,絕對安全。澤之,情況怎麼樣?”
劉澤之答道:“楊文舉經受不住酷刑,供出了孫棟盛,還有常州的那家聯絡點,我想應該已經轉移了吧?麻煩的是他供出了長春張弛曾出現過的一家軍統聯絡站,當時影佐禎昭就命令和僞滿洲國的關東軍特高課聯繫,實施抓捕。”
周成斌問道:“張弛哪?他怎麼樣了?”
陳勁鬆也問道:“常州的聯絡點上午已經轉移了,你放心。至於長春……唉,你什麼也來不及做。張弛受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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