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之神情陰鬱的走了進來,平川新野笑道:“劉桑,坐下說。怎麼樣?你覺得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澤之長嘆一聲,答道:“不瞞你說,我昨天一宿沒睡,一直在想這件事。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是這樣的:張小丹來找我,這個小子到處宣揚和76號的特殊關係,我也懶得理他,當時審訊室沒人,警衛也就不是很嚴格,審訊室雖然有十二間,但是隻有五間開了門,他在五間審訊室裡都留下了情報,也許只是一句寫在桌子灰塵上、牆壁上的一句話,也許是別的,愛德華茲看見後銷燬了這個情報。但是那些工具不是張小丹轉交的。因爲我可以擔保:愛德華茲進醫務室的時候,身上沒有違禁品。”
平川新野插話道:“那麼你認爲那些工具是提前藏在醫務室裡的?愛德華茲服用了張小丹交給他的藥品,或者就是在裝病……”
“裝病的可能性不大,值班的醫生做了檢查,醫生也被抓進來了,你不是也訊問過他了嗎?再說你知道我上過兩年醫學院,多少有一點醫學常識。一片藥,體積太小,也許是張小丹藏在審訊室裡的,也許是愛德華茲一直藏在身上的,我不知道哪種可能性大一點……平川君,我說的這些都是推測,沒有證據。”
平川新野笑道:“沒關係,你說你的,李主任說過一句話:合情合理的推測,很多時候就是事實的真相。”
劉澤之點頭道:“李主任這話也對我說過。我覺得工具最大的可能性是藏在醫務室裡,唉,是我的錯,急着搶救愛德華茲,沒想起來搜查醫務室。平川君,你說主任會不會因爲這個疏忽重辦我?上次倪處長一個疏失,導致圍捕陳勁鬆失手,被關了十來天那,我又不能和他相比,沒準會有牢獄之災。”
平川新野安慰道:“不至於吧?人總有想不到的時候,再說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淺野君作爲集中營臨時最高指揮官,也要付一部分責任。何必妄自菲薄,你怎麼就不能和倪桑相比了?”
劉澤之苦笑了一下,答道:“別安慰我了,倪處長是小野將軍的乘龍快婿,我算什麼。”
平川新野嘆道:“假設你的推測是對的,醫務室人來人往,有條件把工具放在那裡的人太多了,追查起來……那也得查啊,查不出來是能力問題,不查怎麼交代?看樣子我還要去一趟集中營。劉桑,你能對我簡單的介紹一下醫務室的情況嗎?”
“當然可以。集中營有三間醫務室,一間是搶救觀察室,就是愛德華茲住的那一間,另外兩間一間打了隔斷,外面是門診室,裡面半間是透視拍片的地方,還有一間是藥房。一共有兩名醫生、兩名護士。”
平川新野答道:“這麼說愛德華茲一旦病危,肯定會被送進搶救觀察室……劉桑,剛纔說的這些你先不要寫進彙報裡,等我向李主任彙報後再說。”
“那是自然,《情況彙報》必須都是事實,推測出來的東西怎麼能寫進去?”
平川新野理了理思路,命人叫來了淺野一鍵,淺野一鍵的說法和劉澤之大同小異,不知是真的不約而同,還是趁着被關在一起的機會,二人事先商量過。
平川新野說道:“先這樣吧,淺野君,你們還得委屈幾天,我今天就出發去一趟集中營。”
二十二日晚上九點,平川新野抵達集中營,顧不上休息,和在這裡負責的江崎貴由打了個招呼,要了一間審訊室,叫來了醫務室剩下的那名醫生和兩個護士。
平川新野威脅道:“經過調查,有確切證據證明要犯愛德華茲潛逃時使用的工具是事先藏在醫務室裡的,你們在座的幾個就是最大的嫌疑犯!我給你們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說出事件發生之前都有誰私下獨自來過醫務室。”
集中營裡的醫生護士也都是現役軍人,醫生章大夫的軍銜和平川新野一樣也是少校,偏偏又是個湖南犟驢子,兩天來已經被江崎貴由安排的人數次訊問,早已煩不勝煩,不吃這一套,應聲反駁道:“最大的嫌疑犯?你有證據嗎?有證據就請直接抓人!醫務室每天人來人往,我們是醫生護士,職責是治病救人,不是登記監控來看病的人。”
平川新野被噎的一愣,隨即厲聲說道:“直接抓人?好啊!來人——”
江崎貴由趕緊勸道:“平川君,有話好說。章醫生,平川秘書是奉李士羣主任的命令前來調查要犯潛逃這一重大事件的,作爲一個現役軍人,配合他的工作是我們的義務,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不像話!平川君,看在我的薄面上,您就別和他一般見識了。”
江崎貴由這話固然是爲平川新野站臺,也不無爲章醫生等人開脫之意,章醫生不能不領他的情,只得悻悻然閉嘴。
一名護士開口說道:“長官,按照規定:醫務室每三天徹底清理消毒一次,十九號那天下班後六點是我帶人清理的,一直幹到晚上九點,那天搶救室裡沒人,清理完了之後就鎖門了。絕對沒有發現任何違禁品。如果那些工具確實在提前藏在醫務室的搶救觀察室裡的,只有一種可能是二十號上午八點開門後,到二十一號事發時,這段時間內藏進去的。”
平川新野也不再提章醫生頂撞他的事,問道:“你說的有道理,你們三個好好回憶一下:這段時間內有什麼人去過搶救觀察室?”
另外一名女護士答道:“那可太多了,醫務室一向人來人往,搶救室裡曾進駐過兩個病人一個是輸液,大約三個小時,一個是短期觀察,用了四個小時。”
章醫生補充道:“每天上午八點上班後,三間房子都不會鎖門,來看病開藥的人,除了犯人有憲兵看守押送,其他的人都有可能溜進開着門的搶救室裡,藏進幾件工具也就是幾秒鐘的事情。長官:事關者大,可是我等不敢爲了開脫自己的嫌疑,信口誣陷別人。”
平川新野雖然不快,卻也知道這是實情,他又問道:“淺野隊長和劉秘書這段時間來沒來過醫務室?”
章醫生仔細想了想答道:“沒有,兩個人都沒有來過。淺野隊長的身體很好,剛到集中營的時候來視察過一次,從此後在也沒有來過。劉秘書過敏起了很多風疹,前些日子來過,說是他常吃的藥我們這裡沒有,只能找機會去上海買,那段時間也沒有來過。”
平川新野又問道:“張小丹你們認識嗎?他是否來過?這是他的照片,你們幾個看一下。”
章醫生接過照片,仔細看了看答道:“就是他啊?他叫張小丹?這個人我知道,他自己說是來集中營裡監工,並準備運走貨物的,和劉秘書、什麼趙隊長、倪處長都是好朋友,到醫務室來過,說要開點補藥,我告訴他沒有,他轉了轉就走了。”
那名女護士也拿起照片,看了看說道:“他來過,還和我聊了半天,當時我正忙着,還挺煩他的。”
張小丹是十八號晚上來的集中營,二十一號凌晨離開的,軍統的奸細真的是他嗎?或者是被軍統收買了?此人幾次和泄密事件有關,上次山木龍三失蹤、被害的事件,張小丹就有過嫌疑,曾被淺野一鍵關押過。此人看起來淺薄輕狂,誇誇其談,難道是大智若愚?
平川新野說道:“今天先到這裡,你們可以走了。”
衆人走後,平川新野對江崎貴由說道:“李主任命令從即日起,成立一個專門的憲兵組,對即將離港的船隻進行再次全面搜檢。”
“我知道了,明天就遵命辦理。”
平川新野又道:“江崎君,愛德華茲潛逃的事,你怎麼看?”
江崎貴由笑了一下,答道:“不是我不說,你知道我之前並沒有介入集中營的任何工作,淺野隊長和劉秘書又被扣押審查了,連個交接都沒有辦法辦理,爲了怕再次出事,這兩天我都沒敢閤眼。剛纔聽了聽你對他們三個的訊問,張小丹的嫌疑確實最大。”
平川新野答道:“你說的有道理,我也是這麼看。”
江崎貴由笑道:“有件事想拜託你幫着問問:聽說小野將軍原本安排二十四號淺野隊長和劉秘書撤離,集中營的工作進入正軌,交由監獄長負責。現在出了這麼一檔茬子,我何時可以撤離?”
“明天我再做一次現場勘察,然後直接去南京,找那幾個外交官談談,估計後天就返回上海了,見到小野將軍和李主任,替你問問。”
二十四日上午十點,平川新野從南京回到上海,向李士羣彙報道:“李主任,這是對集中營三名醫生護士的訊問報告,還有南京那五名外交官做的筆錄,因爲有小野將軍的命令,他們不敢不配合。屬下認爲張小丹的嫌疑最大。對了,江崎君讓屬下替他請示何時可以把工作移交給監獄長,從集中營撤回來?”
李士羣沒有馬上回答,接過幾份報告審閱着,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平川新野接聽後,對李士羣說道:“李主任,小野將軍有急事找您。”
李士羣接過話筒,示意平川新野可以出去了,走出李士羣的辦公室,平川新野猶豫着是否去禁閉室走一趟,李士羣又叫他進去,命令道:“傳我的命令:淺野一鍵和劉澤之玩忽職守,各記大過一次,通報批評。轉告江崎君:集中營那裡暫時還由他負責,何時撤離,等候命令。平川君,長沙會戰正式打響,這是大日本皇軍和英美宣戰後的第一次會戰,影佐將軍命令76號組建特工隊,今天晚上十一點出發趕赴戰場增援,協助他執行任務,你叫倪處長和趙隊長回來,下午一點召開工作會議。把淺野一鍵和劉澤之也放出來參加會議。”
“是,從集中營帶回來的其他人哪?是繼續關押還是一起放了?”
“都放了吧。懸賞通緝愛德華茲,抓獲者賞金條三十根,知其線索主動報告者,根據報告者提供的線索抓捕後,賞金條十根。對了,一併通緝張小丹,賞金十根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