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被自己看不起的人生生拖了一個早上,對方還僅僅是受了點不起眼的輕傷,天女頓時咬牙切齒。現場還有那麼多神宮人看着,若是將這件事傳了回去,她如何立威!
“錚錚!”閒了下來的朔月妖華窩在無傾懷裡鑽了鑽,琴絃自己扭了扭。
與運轉術力修復着傷口的無傾很敷衍地答道:“是,是,今天你最帥了,你是大功臣,功不可沒的大功臣。”
“錚錚!”朔月妖華動了動笨重的琴身,攪弄着絲線。
“嗯?你說本座更偉大?沒有偉大的本座契約了你,就沒有今日蓋世無雙英明神武風靡天下的大功臣?”無傾的眉毛扭了扭,笑罵道,“你拍本座馬屁也沒用,完了事你還是得回契約空間呆着。”
剛剛還精神抖擻的朔月妖華頓時就耷拉下琴絃,天天在契約空間裡呆着,怎麼能讓世人看到它颯爽的英姿?!
“錚錚!”節操配了狗糧的朔月妖華垂死掙扎。
“哈?本座算無遺策矯若遊龍帥得萬人迷?”無傾抽了抽嘴角,又瞟了一眼不顧危險跑來圍觀冒着桃心的女子們,橫空一笑,邪氣凜然,“我說妖華,本座當然知道自己很帥很迷人,但真正的帥是難以用言語形容的,你的讚美太低級。”
看着若無旁人閒扯瞎掰的一人一琴,好不容易從消耗過度中緩過來的天女面色一寒,但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她的面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媚無傾,你看看這是什麼!”語畢,天女揮袖一撒,白色的粉末隨風而揚,在空氣中摩擦出一片瑩綠色的亮光,仿若從煉獄裡一路飛來的幽冥暗蝶,詭譎難言。
無傾下意識地要設立防禦,但在熟悉的氣味飄到鼻翼間之時,她的瞳孔頓時細若針尖!
那是上古的氣息!
白色的粉末,上古的氣息?
神光兮熲熲,鬼火兮熒熒。
那亮光是鬼火!也就是磷火,磷在空氣中摩擦生成的光亮,換句話說,那白色的粉末是……骨灰!
擁有上古氣息的骨灰!那是上古一族的骨灰!她的同族!
“天母果然沒有猜錯,你是上古一族!”將無傾的反應收入眼底,天女得意一笑,神宮早就有猜測黑暗之源是上古一族,只是一直沒有機會驗證罷了。
她是帶着猜測和惡意灑出這瓶骨灰的,如果無傾是上古一族,必然會變了臉色。而若她是上古一族,必定會因爲族人被殺而而憤怒。
天女冷笑,她心裡備受折磨,自然不會讓無傾也好過!
然而,此時的無傾已經聽不清楚耳邊的聲音,耳畔唯有一片綿長悠遠的轟鳴,眼前日月早已失色,只剩下一片空茫。
混沌之始天地之分,二神舞陰陽,天地萬物生。
朦朧之中,有什麼東西在涌動,一片混沌逐漸變得清明,日月,星辰,山川,大河,一系列的事物在雄渾的力量中徐徐生成,升向天空,遁入大地。
主神各司晝夜,各掌天地法則,此二者爲——創世神!
混沌是一切的本源,有能力開創一個時空一個世界的,是混沌之子,他們無父無母,只是在冥冥中經過千萬年的力量積聚,滋潤淬鍊生成了意識,他們擁有主宰時空的力量,統稱爲創世神!
“以天地爲賭,若本座贏了,你就乖乖地給本座滾!若本座輸了,本座的一切自然會雙手奉上!”喑啞中沁透着無限空靈的嗓音掃出一片邪霸之氣,隱約之中,有一人兮立於穹蒼之巔,勁風獵獵,青雲衣兮白梨裳,袍袖振風而響。
恍惚間,無傾似乎看到了那熟悉的異色瞳,熟悉的臉龐。
“除了本座自己,沒有人能殺得了本座!別人不行!你也不行!……墨凰隱!”
白衣勝雪,青衣如霧,浩瀚的天穹之下,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極致的速度已經不是肉眼能夠覷見,只在天地間留下一抹抹不連貫的殘影。
燦如夏花的戰技劈天蓋地,山河崩裂,橫掃肆虐的力量餘波摧殘喬木,旋風呼嘯,踏下了一片狼藉!
《影之大陸主神之卷》記載:開天闢地之初,上古一族昌盛,人神二界分,晝夜二神不和,進行創世之戰,兩敗俱傷,一人沉睡魂魄飄離,一人重傷,不知所蹤。
魂兮歸來,大風泱泱,大潮滂滂。
魂兮歸來,洪水蛟龍,涅槃鳳凰。
魂兮歸來,天地混沌,世道盡滅。
魂兮歸來,腳踏枯榮,手控八荒。
魂兮歸來,星漢蒼蒼,子夜未央。
魂兮歸來,神權在掌,魂領四方。
魂兮歸來,月皎驚烏,溢浪浮揚。
魂兮歸來,下戲窮溟,上薄天蒼。
失散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涌入腦海,無傾終年籠罩着笑意的異色瞳陡然籠上了空濛的雲霧,撲朔迷離。
她想起來了,關於上古,關於萬年前,關於……她,還有凰隱!
創世之神,夜之主神!難怪她是天生的黑暗術師,難怪別人都是弱冠之年才覺醒的黑暗系,而她卻早早地就覺醒,難怪她修煉起黑暗系來如魚得水,暢通無阻!難怪,神宮稱她爲黑暗之源!
想起了那幾乎毀滅了半個神界的一戰,無傾揉了揉眉心,原來萬年前那個破壞神是她,毀滅了上古時代的罪魁禍首也是她,讓上古一族隨之消失在大衆眼前的人也是她,把自己搞得半死不活陷入沉睡的人還是她……
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責任不能全摞在她身上!一個巴掌拍不響,沒有墨凰隱那傢伙,她一個人也打不起來!
其實這事真不怪凰隱,更不怪無傾,誰讓這兩人當初凝聚出意識的時候剛好捱得不遠,又是初生的混沌之子,力量不大足,什麼經驗也沒有,最後只能莫名其妙地合作起來搞出一個影之大陸。
可是人家的時空都是一個創世神,憑毛影之大陸有兩個!
無傾這貨,佔有慾極強,即使是個女的,爲君爲王的意識一點也不弱,什麼共享江山都是屁話,創造影之大陸她勞苦功高,主神只能有她!
凰隱此人,看似飄逸脫俗,溫潤優雅,實際上身體裡流的血一樣是冷的,百獸率舞而抃足,鳳凰來儀而拊翼,眄天籟而神驚,影之大陸萬里河山,僅他一人爲君!
兩個初生稚嫩沒半點人情味又野心勃勃的混沌之子誰看誰都不順眼,終於在影之大陸的一切都上了正軌的時候開打!
嗯,這就是創世之戰的內幕。==
無傾的嘴角抽了抽,但腦海中陡然掠過了什麼,她的面色驟然轉陰。
上古一族復甦,衆主神重新歸位,創世二神必須先取回神格,完全覺醒,少了誰都不行!換句話說,她如果掛了,凰隱便會接手一個爛攤子,縱使他有通天的力量,也難以真正歸位!
——小傾兒,以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但你要快點強大起來,快一點強大起來,神宮不會允許任何一個上古一族存在。
無傾的心逐漸地沉了下去,讓她去拼命,讓她在生死一線求突破,他的意圖真的僅僅如此麼?
來不及仔細思索,無傾體內一隻昏暗無光的內丹猝然爆發出一陣強烈刺眼的光芒,沒有給她任何的反應時間,她丹田裡的術力開始馳騁翻滾。
幾乎是在眨眼之內,那層阻擋在絳紫巔峰前的屏障倏然破裂,洶涌澎湃的術力沖刷入經脈,自行運行起來,無傾身上爆發出一陣晉階的華芒!
絳紫巔峰已破,神級!晉階神級!
神級下品……神級中品……神級上品!無傾的修爲跟坐火箭似的噌噌往上漲。而實際上,她這種情況根本算不得晉階,不過是恢復往日的力量罷了,速度再快也是理所當然的。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衆人傻了眼,天女更是大驚失色,她根本沒有想到本來只是意圖讓無傾痛苦的上古一族骨灰,竟然陰差陽錯地讓她恢復了記憶,還藉此晉了階!
幾乎是在晉階保護結界消失的一剎那,天女已經縱身往無傾飛去,掌心聚起的白芒如同從地平線上一躍而起由通紅轉爲萬丈金芒的旭日一般,晃花了所有人的眼。
從上空傳來恐怖的力量波動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氣,天女幾乎是將體內所有能夠調動的術力都聚集在手上,企圖一掌擊斃無傾!
無傾不過是剛剛晉階完畢,還沒能完全掌握到手的力量,哪裡會是經驗豐富的天女的對手!
“小兄弟!”
“主上!”
“王爺!”無數人扯着嗓子高呼,只希望半空中凌空而立風華絕代的人兒能夠躲過這一劫!
只是,凌於半空的人兒卻沒有半分的動作,任由着衣袍在風中翻卷,靜靜地看着天女那白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想自己靠近,感受着她手上危機四射的力量團如離弦的箭般朝自己逼近。
在白芒幾乎將她整個人融入其中的一剎那,在地上之人慌張驚呼的一剎那,無傾笑了,從脣邊浮現的弧度似星火燎原般的絕豔,卻籠罩着一股寒涼深邃,一股幾乎實體化的驚世殺機從她身上毫無預兆地崩現而出,蕩起三千墨發!
“給本座——殺!”如冰珠落玉盤般的嗓音幽幽而響,下一秒,在她面前幾乎笑得猙獰得瑟得天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在轟然的巨響中化爲了血沫!
創世神本來就是世界的掌控者,只可惜無傾的神格還沒有完全覺醒,不過,現在雖然還沒有到司天下的地步,但無她要截殺一個人,綽綽有餘!
凡是修爲與無傾持平或者比她低的人,她一個念頭便能將他們抹殺,包括被天地法則壓制了修爲的天女!
天上純白的光華逐漸散去,人們被這詭異的轉折驚得魂不附體,只能瞠目結舌地看着依舊傲佞而立的少年。
死了!
來自於神界的人就這麼死了!他們甚至沒有看見無傾的動作,那個女子便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身亡他鄉!
只是,無傾並沒有讓他們打量太久,只是淡淡地往輦車的方向掃了一眼,便縱身往遠方掠去。
沒有好事者敢追上去八卦,這位閣主大人本來就乖張邪佞,陰晴不定,如今又多了一層神界之人的身份,更是上升到讓人恐懼敬仰的地步。
輦車旁,除了還心心相念着沐亦絕,有點不在狀態的宮天闕,四大護法交換了幾個眼神,藍焰、北焰和滄焰拔身躍起,緊隨無傾而去。而留下的黛焰則冷聲輕喝:“白家,沐家,神宮,天緣宮,殺,一個不留!”
犯我墨焰之主者,其遠必誅!
早就考慮到了天緣宮和天女,今天帶來的人都是九尾魔狐一族,黛焰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實力不足。
下完令,黛焰便拉起身段妖嬈笑盈盈地靠在輦車旁看戲的玖尾美人,踮起腳尖跟上已經消失成幾個黑點的藍焰他們。
這便是十幾年來沉澱的情誼,似主僕卻非主僕,似朋友卻超越了朋友,僅僅需要一個眼神,他們便知道自家主子的意思。
而無傾這方,在她極致的速度下耳畔的疾風如刀子般刮過,微疼的耳廓卻不能讓她稍微緩下速度。絳色的薄脣幾乎抿成了一條僵直地線,往日總是泛着淡笑的雙瞳幽邃一片,冷寂得不起半絲波痕。
不記得一切的她還能對凰隱的解釋抱着將信將疑的態度,但熟知了一切,那天他說的話在現在聽來簡直是萬般漏洞!
強大起來,才能避免被神宮截殺?
當初她和凰隱受的傷半斤對八兩,但凰隱並沒有被神宮攪和,復原的速度自然比他快,以他的實力,只要他想,就能夠護她不被神宮發現,讓她不必以命相搏,以正常的道路晉階!
而除了解釋爲什麼多次讓她身赴險境之外,他什麼也沒說,包括她是誰,包括萬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凰隱應該早就恢復了記憶,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的,卻緘口不言!
爲了什麼?他究竟是爲了什麼?
砰!一道黝黑的亮光如同擎天巨幅一般映着西下的斜陽在如盤龍伏臥一般的山巒劈開一道可怖的裂紋,山鳥驚飛,百獸號鳴!
他不過是……想早點歸位罷了!
嘴角沁出幾分紫紅,無傾用指腹拭去那鮮紅的色澤,目光在觸及指腹上的血色時,似乎閃了閃,一股寒氣從心扉緩緩地散發出來。
------題外話------
老子最近快暴走了,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