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高掛,或是精緻或是隨意,甚至只是一塊刻滿了刀痕連個字都沒有的牌匾,街道兩旁的店鋪正門大開。馬車軲轆而過的大街兩側零零散散安地擺着一些小攤,從餛飩到武器,各色各樣的東西琳琅滿目。
酒肆客人盈樓,小攤上人來人往,或是錦衣玉帶的公子哥,或是獸皮披身的粗獷大漢,或是扎着羊角辮的小孩子。北隅的店鋪還是有窗有門,不至於需要修煉者們拿把大刀把牆劈開破牆而入;北隅的人也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沒有三頭六臂,他們長得跟普通人沒差。
除了不受神宮干涉,隨時隨地可供人廝殺火拼,沒有太多的法規約束,走在大街小巷的都不是什麼善良之輩之外,其實北隅跟東南西三隅沒什麼不一樣的。畢竟住在裡面的都是人,是人就要吃喝拉撒,一個城鎮基本的格局還是不變的。
“殺!殺!哎呀!就差一點了!”
“好!殺過去!對,水淹大地!就是這招!”
“靠,真厲害!”
不過,畢竟是人人聞風喪膽的北隅,比較突出的不同之處還是有的。如同美國這個文化大雜燴的國家百里之內就有好幾個教堂一般,北隅裡一條街就能坐落好幾個角鬥場。
不需要隱藏在地下室裡,這些角鬥場光明正大地開在了鬧市裡。沒有雕欄樓閣,也沒有美酒佳餚,和千臨城的陰陽樓不同,這些是真真正正的角鬥場。賭命,賭錢,暴力,血腥,嘶吼,吶喊,各種廝殺場的標誌齊聚一堂!
“哇,好厲害啊!”被無傾抱在懷裡的小云嵐在人羣中伸着小腦袋,充滿驚歎與嚮往的玻璃眸裡倒映着擂臺上紛飛的戰技。
“喜歡麼?”不動聲色地控制着空中的氣流推開人羣,不斷往前方擠去的無傾蹭了蹭呆寶寶如牛奶般絲滑的臉蛋,寵溺地問道。
“喜歡!”小云嵐沒有分毫的猶豫,兩個脆生生的字眼脫口而出。
在光明一族偉大的甜美乖巧小公主的系列培養計劃中,這種粗暴的活動是不被允許的。可是在北隅這種地方,這樣的場景又怎麼能被避免?要是沒有見過還好,至少沒體驗過陽光溫暖的人是不會渴望陽光,偏偏呆寶寶就看過光明一族對企圖挑釁尊主府之人的鎮壓。
見過也就算了,可是偏偏羽衣他們使勁各種方法讓小云嵐遠離這些暴力事件,就連教導她修煉的時候也只是教她基本的防身技能。用光明一族的話來說,他們族的小公主有他們的保護就夠了,不需要親自上戰場!
可惜,對於小孩子來說,越是不允許他們做的事情就越能引起他們的興趣。這樣的本性放在青少年身上叫叛逆,放在小丫頭身上叫好奇心。
“小云嵐覺得誰會贏,嗯?”在一個視覺頗佳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無傾用眼尾的餘光掃了擂臺上火拼的兩人一眼,撥了撥小丫頭髮髻上的小毛球。
“啊?”呆呆地吐出一個音節,小云嵐睜着如碧空般澄澈的大眼睛地盯着擂臺,兩隻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彷彿要將上面兩個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分神情都記錄下來。
“孃親,好難哦,我看不出來。”知道瞪得兩眼痠澀,小云嵐才爲難地搖了搖腦袋,她揉了揉眼睛,求助般地擡頭看向無傾。
被寶貝女兒求助,能夠大展才華給自家的萌物好好地講解一番,無傾自然是求之不得。“小嵐是不是覺得臺上的兩個叔叔好像一樣強?”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着,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往臺上瞟了瞟。
一個火系術師,一個水系術師,兩個纔剛剛登上擂臺的角鬥者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每一個戰技都釋放地淋漓盡致,水與火的廝殺中沒有任何一方落於下風,勢均力敵。
呆寶寶點了點頭,別說一個才八九歲而且沒有受過嚴厲訓練的小孩子,就算是在場圍觀的修煉者們也未必能夠分辨出這兩人的強弱。
要是角鬥場的賭注那麼好下,錢那麼好賺,誰還敢在這裡開賭場?
“小嵐,孃親告訴你,綠衣服的叔叔是銀霜下品的火系術師,白衣服的叔叔也是銀霜下品,不過是水系。”琢磨了老半天,無傾用一種講故事的口吻說道。和美人調情,她能信手拈來,可是哄孩子對於她來說的的確確是一門技術活。
“這個我知道,銀霜下品是術師的等級,池照影說這個境界的術師算是很牛很牛的了,可是我覺得他們沒有羽姨姨和空祿叔叔厲害哎,羽姨姨一招就能殺了他們。”聽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小云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想起曾經羽衣鎮壓反叛者的情景,她的大眼睛閃爍着崇拜的小星星。
“你的羽姨姨和空祿叔叔當然厲害,”沒有要壓低小云嵐心中尊主夫婦形象的念頭,無傾點了點頭,繼而話語一轉,“可是孃親比他們更厲害。”
此法名曰襯托,她要在自家女兒的心目中樹立起威武的形象!
“真的麼?”呆寶寶的星星眼繼續閃動,“孃親能施展出很好看很好看的戰技麼?孃親能夠一個人鎮壓北隅的反叛者麼?孃親能夠將闖進北隅的神宮人趕出去麼?孃親能夠打敗上面的兩個叔叔,打敗羽姨姨和空祿叔叔麼?”
明明激動如斯,小云嵐的語調卻還是跟平常一樣慢吞吞的,一字一句極其清晰,這樣的語調有着說不出的萌意。
“能啊,小云嵐想看麼?”颳了刮呆寶寶的小鼻子,無傾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這不是被呆寶寶所惑而產生的一時衝動,這些對於她來說,確實不是什麼難事。
甦醒的這兩年裡,無傾的神格正在慢慢地恢復,現在她可以毫不費力地用天地法則抹去修爲比她低的人的存在。而修爲比她高的,輸就輸在那些人鮮少是黑暗系和光明系,同樣是銀霜中品,黑暗術師或者光明術師能夠毫不費力地將對方擊殺。
至於同樣是罕見系的荊空祿和羽衣麼,壞在就壞在他們由創世神親手創造出來的上古一族,他們身上戴着對創世神有着無條件臣服的枷鎖。
“孃親好棒!”肉呼呼的小手夾在無傾的臉頰上,呆寶寶湊上去吧唧就是一口。
一個正處於盲目的崇拜中,一個則沉浸在被呆萌女兒親一口的激動裡,這對神奇的母女沒有發現,旁邊人看她們的眼神就跟看神經病似的。
羽姨姨和空祿叔叔是誰他們不知道,可是一招就能秒了臺上那兩個銀霜下品術師?扯淡的吧?就算是銀霜中品也未必能夠做到這一點!
能夠一個人鎮壓北隅的反叛者?旁邊的人瞄了這個抱着萌女娃的赤衣男子一眼,北隅這座喋血之稱屹立了上萬年年,尊主府則存在了上千年,自荊家掌權以來,無數企圖奪位的修煉者煽動強者發動攻勢。
那些反叛者的結局如何,看看現在尊主府不但能延續到這一代,還蹦出荊空祿和羽衣這對夫婦來和無傾鬧彆扭就知道了。甚至到了這一代,尊主夫人羽衣已一人之勢滅盡百餘巔峰強者,尊主府已經成了北隅的一個傳奇。
這個男子能夠和傳奇媲美,能夠辦到這一點?哦,祝你今晚好夢。
能夠將闖進北隅的神宮人趕出去?旁邊的人又瞄了無傾一眼,她要是能夠對抗神宮還會被逼到北隅這個地方來避難?
連連翻了無數個白眼,人們默默地給夜神大人貼上了神經病臆想狂的標籤。
壓根就不知道自己一瞬間成了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神經病,嘛,就算知道了無所謂,無傾專心致志地哄着自家的寶貝閨女:“現在再看看,小嵐覺得誰會贏?”
經過一刻鐘的較量,擂臺上兩人的氣息都有了起伏,水系術師面色緊繃,似乎有些後勁不足。理所當然地,呆寶寶指了指火系術師:“綠衣服叔叔會贏。”
“小嵐錯了喲。”絲毫不意外小云嵐的回答,無傾搖了搖頭。
“爲什麼啊?”小云嵐眨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無傾,渴求着她的答案。
“小嵐能夠感覺到他們兩個的氣息麼?”無傾不答反問。
呆了呆,沒有立刻回答,小云嵐閉上眼睛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下,半晌,她睜開眼睛,小臉垮了垮:“不會。”
看着小云嵐表情的轉換,無傾忍住幾欲涌出的笑意。她當然知道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子不可能判斷得出一個銀霜術師的氣息,她是故意的,呆寶寶很呆也很執着,這個連說話都認認真真的小丫頭怎麼可能不按照她的話去親自做一做?這個樣子的小云嵐最可愛了!
“穿白衣服的叔叔雖然在喘氣,可是他身上環繞的氣息並沒有波動,而綠衣服的叔叔的氣息和呼吸一樣不平穩。”每個人身上都有着自己的氣息,這種氣息會隨着他的狀況而改變。
不過,這種氣息所有人都能感應得到的,卻不是所有人都能感應得透徹。最常見的,是術師根據對方的氣息判斷對方的存在以及修爲的深淺。但對於身爲創世神的無傾來說,一個人的氣息意味着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