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墨焰閣?”放下擦拭的絲絹,無傾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次。
衛清舞點了點頭:“無傾,就是墨焰閣。”
墨焰閣在六天前異軍突起,並以驚人的速度擠入了東隅一流勢力之中,風頭正盛,僅僅次於南隅第一世家風家。如果墨焰閣的崛起發生在南隅,或許奉天苑會對這個分配結果非常滿意。
這兩年墨焰閣纔剛剛進軍南隅,在這裡駐紮的不過是外圍的部衆,而且墨焰閣在南隅的發展受到了雷家不小的壓制,依照墨焰閣發展的軌跡,它和雷家之間必定會有激烈的戰火!這個時候送奉天苑的人進去,無疑是當炮灰!
這不是玩笑,而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墨焰閣的人殘暴乖張,除了東隅如同黑馬殺出的那一位之外,誰的面子也不給,就算千即晨等人有在豐厚的背景,也照樣會被扔出去當前鋒!
雷家這是要把奉天苑的人往死裡逼!這根本不是書院爭霸賽冠軍的待遇!
“不就是一個墨焰閣嘛,有你在,我們放心!”將無傾噴酒的舉動當成了驚嚇,衛清舞反過來安慰她。
聽到這裡,無傾算是明白了,這些人的腦電波和她的顯然頻率不對。嘖嘖,雷慶心竟然幹了件好事,把她的衣食父母給送來了!
那女學員早在無傾噴酒的時候就偷偷地溜走了,省得在自己的夢中情人面前留下更壞的印象。沒有收到無傾的迴應,衛清舞幾人也默不作聲,剛纔歡飲的心情早沒了。
只是奉天苑的人不明白,千明裳爲什麼會同意這樣的安排,就算不顧及着他們,也要擔心她自己的孫兒啊!
如果知道此時這些人的嘀咕,無傾一定會很感謝皇帝老頭。在給母上大人的信裡把自家閨女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老頭子怎麼會忘了拿墨焰閣出來吹噓?
天知道在尊主大人看到墨焰閣三個字的時候,沒有差點仰天大笑三聲,給雷慶心這個老巫婆按上一定蠢貨的大帽子。
於是,風韻猶存的尊主大人在呈遞上來的安排書上大筆一揮,準了。
前往歷練地點的日子就安排在書院爭霸賽結束的五天之後,一大早書院門前便熙熙攘攘,各個苑的學子們各成一羣堆積在門外,等候着各自歷練點的人派馬車來接。
七十二個苑千餘名學子加上數百個導師,這個人數不是數着好看的,寬敞的大陸瞬間被塞得水泄不通,肩挨着肩,如果不是各個苑特意穿着不同款式的苑服,根本分不出來。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
大門旁的千年古樹下,六個人紅的紅白的白,穿得各有特色,壓根就不受苑服的禁錮,也不擔心會被擠得認不出來。以憑靠的大樹爲中心,幾人周圍空出了一條几米的真空地帶。
滅天之境的丹藥加上赤冥簫的親自護理,千即晨的重傷已經摘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點小傷不礙事,所以這次的歷練她也在隊伍中。
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千即晨幾人做的做站的站靠的靠,額頭上沒有半分的汗跡,看得衆人大爲羨慕。
但這些統統都不是真空地帶產生的原因,人們的目光往上移,關鍵人物在那!
嬰兒身軀般粗細的古木分枝上,無傾穩坐於其上,她一腿屈起一腿伸直,右手隨意地往屈起腿上的膝蓋一搭,一身疏懶地往古木主幹上靠,這姿勢,怎麼一個帥字了得!
偏偏這貨修眉鳳眼,集世間邪華於一身,這種姿態少了幾分冷硬,多了幾分勾魂奪魄之態,蒼勁中自有姿媚躍出!
就連男學員們也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如此宛如神祗的一個人,他們怎麼好意思跟她擠?
抱着憐“草”惜玉念頭的人有之,因爲此人本性而被嚇得不敢接近的人也不少。誰知道這個長得人神共憤的傢伙會不會抽起條筋又殺氣大開?離得遠逃跑也方便嘛!
“瞎子不過是瞎子,又不會吃人,一羣窩囊廢!”奔雷苑就在奉天苑附近,傷養得差不多的雷子畫恨恨地盯着樹上的無傾,她摸了摸還打着石膏的手,眼底飛速地閃過一抹憤恨。
書院爭霸賽上一口咬定奉天苑使詐的人是她,雷家傷亡慘重與她脫不了關係,這次回去她狠狠地被雷家主給訓斥了一頓,在雷家刑堂裡面過了一圈才堪堪出來。若不是看在接下來還有歷練的份上,她不可能僅僅在牀上躺幾天。
無辜被罵的學員們不樂意了,反脣相譏:“切,有本事你走過去跟他們坐一塊啊!”
奔雷苑的人的確和奉天苑的人距離得最近,但這個“近”只是相對而言,他們和千即晨等人還有數米的距離,根本沒有突破真空地帶。
事實上,如果不是雷子畫磨磨蹭蹭,非得慢吞吞地擺着架子進場,恐怕這個時候也是外圈中的一員。
沒辦法,“安全”位置都給早來的佔了,留給奔雷苑的就只有這塊常人不敢染指的寶地了。==
“閉嘴!”被戳中了心思,雷子畫惱羞成怒,她狠狠地剜了那學員一眼,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掠過那如浪翻疊的岩漿和宛若幽靈的寒氣,還有被岩漿吞噬的屍體,以及在熾熱中蒸發成猩紅煙氣揮發的鮮血,她的身子無意識地顫慄起來。
在那場對雷家人的屠殺中,深處中心地帶還倖存的雷子畫無疑是被嚇得最慘烈的人。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努力甩去腦海中可怖的景象,雷子畫拼命壓下深深地埋藏在靈魂中對無傾的懼怕。
“跟千即晨和墨長老勾勾搭搭還不夠,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搔首弄姿!”無傾的風光正和雷子畫的悽慘形成鮮明的對比,即使實力上不能給無傾造成任何傷害,雷子畫也不放過任何一個能辱罵她的機會。
只是,樹上的人兒依舊一動不動,額前的幾縷髮絲隨風搖盪,吝嗇得連一個低頭都不曾。
蔑視!赤果果的蔑視!
雷子畫氣得祖墳冒煙,出口的話語也更爲尖酸刻薄,連旁人都忍不住側目。
千即晨掏了掏耳朵,有些不耐,赤冥簫更是雷打不動地抱着他的寶劍站在原地,衛清舞等人望着雷子畫的眼神有點憐憫。
跟無傾相處了一段日子,他們算是把這尊大神的脾性給摸了個五六成。他們敢拍着胸脯保證,此時的無傾絕對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在深深地思考而已。
嗯,深深地思考,俗稱——走神!
跟這麼一個思維跳脫理解能力有點神奇的導師相處,淡定是門必修課,如果學不好,那就得蛋疼……
這倒是讓千即晨幾人給猜對了,無傾的確在走神,只不過這次走神走得比較正經,腦子裡盤旋的都是從凰隱那得來的墨焰閣的情況。
奉天苑這次要去的,是墨焰閣在南隅的分壇,若說分壇裡的人都是外圍人員,其實也不盡然。裡面的人大多數都在墨焰閣裡呆了七八年,都是在四大護法踏入神界接管墨焰閣之前或者是剛剛來到神界的時候,由九尾魔狐一族發展出來的部衆,分壇壇主其中之一。
說他們是新人,只是因爲他們不是從人界來的而已,實際上這些人的資歷一點也不淺。
除了“新人”之外,分壇裡也有少數的人界舊部,例如副壇主。不管怎麼說,墨焰閣的大本營都在東隅,南隅屬於尚未開發的地帶,從人界來的元老們暫時不會大批量過來。
不過,只要有舊部就好說,能夠跟上來神界的部衆都是墨焰閣的核心人員,這些人沒有哪個是不認識無傾的。
無傾思索間,一輛馬車緩緩地駛進了人羣中,學員們一邊如潮水般後退讓出一條道路來,一邊好奇地探着腦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車到了,而在目光觸及馬車上的徽標之時,失望之餘,眼睛卻在下一秒瞪得老大。
一聲輕籲,馬車伕拉緊了繮繩,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馬車門簾隨着氣流飄動,精緻的錦緞在空中蕩起優美的弧度。梧桐木的車廂顏色微沉,巨大的墨焰閣閣徽一刀一刀被雕刻於其上,蒼勁有力。
樸素,卻處處透着低調的奢華!
認出這輛馬車出處的人不由得一陣唏噓,說墨焰閣是東隅的第一富商,神界的第二鉅商,這話果真不假!
只是,像墨焰閣這種半路殺出來發展成家產萬貫的傢伙,不是應該有點暴發戶的氣息麼?排出來的馬車不是應該用金子打造,坐在車裡的人不應該是穿金戴銀,手帶十個玉戒指的傢伙麼?
再看那停在臨風書院面前的馬車,沉色的車廂並不出衆,但仔細一看,卻是千年梧桐所爲;門簾是精緻的錦緞,繡的卻不是滿大街可見的芍藥牡丹,細細遊走的暗紋看不出是什麼圖案,卻寫盡尊貴。就連那馬車伕也一身黑衣,整個人散發着平凡的氣息。但若有強者留心去看,必定會發現他身上流轉的強勁之氣!
低調的奢華!內斂的尊貴!
這在十年裡崛起比暴發戶還暴發戶的龐然大物卻沒有半分土豪的氣息,實在是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