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之中,此刻與前廳大殿之中一樣,燈火通明。
華莫冉真坐在房中,等待着給陳香媛把脈的太醫出來。
一邊,華佔元也坐着,目光卻在身邊一干跪着的下人之中打量,發現竟然沒了剛剛那個丫鬟的身影了。
該死,難道是被算計了?華佔元心中一頓,臉上有些難看。
“怎麼樣了?”
這時候,太醫從那個黑暗的小屋子裡走了出來,面色有些難看。
跪在華莫冉面前,想了良久才緩慢道:“啓稟莫妃娘娘,華夫人是感染了鼠疫。”
“鼠疫!”華莫冉不可置信的叫了出來。
下一秒的動作卻是起身,要遠離那個小黑房子,嫌棄一皺眉,卻又是問道,“怎麼會是鼠疫?”
華府也算是朝中貴族,這府上清潔什麼的也是做得極好的,怎麼會無端的出現鼠疫?
“怕是吃了什麼,這鼠疫來得極猛,老臣已經開出了藥方,若是華夫人服下之後好了便無事,若是沒好,只怕這華府中人——”
“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呀!”
“聖旨到——”
就在太醫欲言又止的時候,一道尖細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刺穿了這暗沉寂靜的夜色。
一道笨重的身影闖入祠堂,見到華莫冉也並未下跪,只是扶着一邊的桌案道:“莫妃娘娘,不好了,皇上宣您快快回宮呢!”
來人不是別人,真是那宮中對外宣旨的太監安公公安懷。
他似乎是一路趕來的,氣喘吁吁的同時也不忘從伸手侍衛手中恭謹的接過聖旨,唸到。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越貴妃於戊戌時誕下小皇子……小皇子命中旺父,乃是大越之福星……
感念皇后逝世賜福星於大越皇室,遂將皇后喪事如華陽殿中主辦,由宮中出喪……越貴妃產子,身體抱恙,特命莫妃伺候左右……”
一卷聖旨讀完,華莫冉那本是陰沉的面色愈是陰沉了。
卻又不得不與衆人一起跪下,接旨。
越貴妃,越貴妃她腹中的孩子明明未足月,連七月都還不到,就算是生孩子
也是小產,爲何——
什麼小福星?那越貴妃在華汐兒在世的時候便與華汐兒交好。
如今華汐兒死了,連她也不安生了,生個孩子就還福星了?災星還差不多!
心中這樣想着,華莫冉卻也只能是硬着頭皮接了旨。
不自覺之間,已經將下脣咬得鮮血直流,滿口血腥。
家祠之外,院落之中。
夜涼如水,連晚風也太過肆意。
華矜歌站在院牆之中,望着那一羣聲勢浩蕩的身着白衣的太監將華汐兒與鳳啓越的棺木擡走。
站在這風口處,任由着春日徹骨寒風肆意凌虐着自己單薄的身體。
直到那絲絲寒冷抽絲剝繭的滲透入她的五臟六腑之間。
她才微微回神,目送着那棺木最後一眼消失在那城牆拐角之處。
眼中冷意森森,手掌之中傳來的一陣刺痛這纔將她的思緒扯了回來。
望着掌心,那赤紅一片的疼,卻叫她愈發清醒了。
鳳葉揚,你果真是真心實意想要將華汐兒與越兒的屍首運回宮中以皇后之禮下葬麼?
只怕你更多的,只是爲了讓華汐兒看看。
看看你這大越國的江山,大越國的皇室,沒有了她,依舊可以昌盛繁榮的,是麼?
你想要她看看,沒有她的庇護,你的皇室依舊能夠枝繁葉茂。
你依舊能夠永永遠遠的守着這大越國的天下,最後在輝煌之中老去,含飴弄孫,是麼?
鳳葉揚,若這便是你想要華汐兒看到的。
那很好,她如今已經看得十分仔細了。
華汐兒已經死了,可是她華矜歌,會很好的活着,活下去,讓你看看,你的這個江山,沒有了華汐兒,會變成什麼樣子。
前一世,她付出了那麼多,鳳葉揚卻大恩成仇,將她殺之而後快,並且連她的孩子都沒有放過。
越兒,華矜歌想起了她的越兒,胸口卻是一陣悶痛不已。
越兒,母后上輩子虧欠你實在是太多了,若是有機會,我們能夠再重逢,母后一定會,一定會加倍償還給你的。
如今母后已經重生,你且放心,我一定
會讓鳳葉揚與華莫冉這兩個狼心狗肺之人,給你陪葬。
想到這裡,華矜歌的手,再度蜷縮成了一團,狠狠地,恍若揪在手中的,是她自己的心一般。
上一世的那些重重,依舊是歷歷在目。
越兒最後看着自己的那冰冷嫌棄的眼神,是那麼的刺痛她的心。
若是有機會,她多想跟他解釋一遍,他的母后,不是賣國投敵水性楊花的女人。
這個天下,是她替鳳葉揚一手打下來的,她被稱之爲巾幗英雄也是一點都不爲過的。
只是,再也沒有機會了,越兒是不是連到死,都帶着對她的誤會與憎惡呢?
華矜歌不知道,她想,這輩子可能也沒機會知道了。
那刺耳的嗩吶聲與哀樂聲一點點的遠去,隨風飄走直至再也不能聞到。
華矜歌的身體纔在這黑夜之中,重重的顫了一顫。
她知道,從此刻起,從她藉着自己妹妹的身體重生醒來的那一刻起,這場沒有結束的戰爭,便又開始了。
華汐兒已死,她,華矜歌,在無路可退。
轉身,在這一片死寂之中,祠堂之中傳來的那一陣陣的陳香媛的哀嚎聲不絕於耳。
眼見着祠堂之中的燈光明明滅滅,她的眼底,最終是淌過了一絲快意。
放心,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讓她去死的。
她要活着,痛苦的活着,才足以贖罪。
決絕轉身離開祠堂的院子,將那痛苦的嚎叫聲拋至耳後。
靜心閣,原來華矜歌的小院子。
十分偏遠破落,本是華府旁系當初遺留下來的供下人居住的院子。
因爲華矜歌當初瘋癲,惹得華佔元不愛,他便將她安置在了那院落之中。
雲青衫破天荒的沒有反對這次不公平的待遇,卻幫助華矜歌搬了進去,給那院子取名爲“靜心閣”。
一路往靜心閣走去,回憶的種種不住的襲來,想到孃親那慈祥溫婉的樣子,她的眼眶不自覺得紅了。
有些溫熱蓄積在其中,卻久久沒有落下。
還沒走入靜心閣,便聽見裡面傳來了一陣陣十分霸道又尖銳的打罵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