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元香那近乎絕望的淒厲聲,響徹整個山頭,到了最後,那聲音一點點地弱下去,依稀只有男人的喘息聲,還隱隱約約傳來。
臨近天亮的時候,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突然幾聲類似鞭炮的聲音響了起來。
幕漣漪也是在這些聲音中慢慢地轉醒,她睜開有些朦朧的雙眼,腦袋裡有一陣子的空白,不知道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這裡。
直到不遠處傳來那噩夢一樣的聲音——
“是老大,看着有情況。”
“好像很急的樣子,我們要趕緊下山去才行。”
“可是那個女人沒有找到怎麼辦?”
一陣沉默之後,又響起幾聲緊急是召喚聲。“來不及找人了,我們必須馬上下山,我們就說那個女人已經被我們弄死了,趕緊的,要是再耽誤時間,老大會直接一巴掌打死我們的。”
“這個女人怎麼辦?”
“反正都已經被做死了,還管什麼,直接丟這邊算了,你難道還有給她挖個墳埋起來了,別傻了。”
“這妞滋味不錯,便宜這山裡的野獸了。”緊接着就是一陣極爲不堪的yin笑聲。
幕漣漪聽着外面的聲音麼,頓時有種跌進寒潭般的冰冷。
她整個人怔愣在那裡,保持着同樣的動作,一直到外面的聲音全部消失,又過了許久許久,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要這麼躺着直到自己把自己給活活餓死。
直到腦子裡又閃進那個熟悉的身影。
“小姐,小姐——”
幕漣漪有些死寂的目光突然又閃了起來,“元香,元香——”她猛的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因爲太用力,身體晃了下,又跌到了地上。
頓時胸腔內一陣悶痛,連帶着呼吸都有些困難。
只是這時候她哪裡管的了這些,硬是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跌跌撞撞地開始往外走。
元香,元香,幕漣漪嘴裡不斷地念着,她的神情有些恍惚,不懂自己該往哪個方向走,只是不停地轉着,不停地轉着。
她心裡很想立馬找到人,但是又不願意真的找到。這種心理很矛盾,就像是被擠在兩塊巨石間,左右爲難着。
幕漣漪也不知道轉了多久,突然她的腳步停住了。
她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盯着不遠處的那雙腳,對方的身體被一旁的土堆給擋住了,只能看到一雙腳。
她突然間怯步了,她甚至不敢繼續往前走多一步,那個人不會是元香的,一定不會是的。
她這麼告訴着自己,臉上盡是恐慌,然後她全身開始不停地抖着,不停地抖着。
幕漣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那裡站了多久,久到整個腳都已經麻痹,站不住跌到地上,她都沒有勇氣往前一步,她只是看着,一直看着。
她心裡很害怕,真的很害怕,她怕那人要是元香怎麼辦,要是元香就這麼再也不能跟她說話了怎麼辦。
這樣恐慌的心裡持續了很久之後,她又想着,如果元香沒事呢?元香在等着她。
像是自欺欺人般這麼想着,她就再也不敢站下去了,她迅速地往前爬着,然後不斷地念着,“元香,元香——”
她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很遠,幕漣漪一爬,馬上就到了。
等到她真的爬過去的時候,她緩緩地擡頭,先是看到了一雙腿,然後再往上,等到幕漣漪看到整個人之後,原本蒼白的臉頓時變成了死白。
瞧她看到了什麼,一個幾乎全luo的身體,全身上下佈滿青紅相錯的痕跡,她的下身紅白色的液體還在不停地流着,整個胸部也幾乎被抓的慘不忍睹,再往上,那張曾經無比熟悉的臉,此時早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她的脣微微地張着,上面還留着白色的液體,原本白皙的臉頰此時整個腫脹了起來。
那雙曾經總是透着擔憂的眸子,這會完全沒有了光彩,只有讓人心悸的死灰。
她就這麼瞪着雙眼,到最後都沒有能合上眼睛。
這是她的元香嗎?不會的,這一定不會的,這不可能是的。
幕漣漪整個人抖着厲害,就像是風中的落葉,彷彿隨時都有可能被吹走。
“元香,元香,不會的,不會的。”幕漣漪一邊喃喃自語,一邊使勁地搖着頭,原先靈動的眸子這會已經沒有半點光彩,她就一直不停地說,不會的,不會的。
這人怎麼可能是元香呢?元香能是這樣子的嗎?不可能的,她的元香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只是她越是這麼說着,但是在看到那雙連死都沒有能合上的雙眼,她已經無法再自欺欺人了。
“元香,元香——”她叫着然後速度地爬了過去,她使勁地搖着元香的身體,然後急切地道:“元香,小姐在這裡呢,趕緊起來吧,元香,元香,你起來啊,元香——”
幕漣漪說着用着自己的袖子擦掉她臉上的污穢物,不停地拍着她的臉頰,只是不管她怎麼拍,身下的人都已經沒有反應,只有隔着肌膚傳來的陣陣冰涼。
然後幕漣漪徹底崩潰了——
“元香,元香,你醒過來,你醒過來啊!啊——”她抱
着元香依然冰冷的軀體,撕心裂肺地吼着,那淒厲的聲音,瞬間驚起了羣鳥飛舞。
幕漣漪一直吼着,一直吼着,吼到後面幾乎都發不出聲音了,這才癱在了地上。
“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你不聽我的話,元香,元香——”
幕漣漪不停地念着,臉上的淚水是流了又流,流到最後兩隻眼睛幾乎已經乾涸,再也流不出眼淚出來了。
此時的幕漣漪已經完全不能用絕望來形容,她突然記起來,當初球球不再的時候,她也這般絕望過的,原本以爲再也不會經歷第二次,沒有想到最後連着元香都離着她而去了。
都走了,這個世界上值得關心的人都已經不存在了,那她還活着幹什麼?
元香,小姐跟着你一起去了可好,這樣冰冷的世界,如果連着你也離開了,那還有什麼理由讓我一直活着。
幕漣漪這般想着,心裡的絕望越加的清晰,那刻,如果有把刀,她真的會毫不留情地捅進自己的身體。
可是最後當她看着元香始終無法合上的雙眼,她覺得自己無法就這麼死去。
“我怎麼能就這麼死去呢?元香,我怎麼能讓你就這麼白白的死去,然後任由那般畜生繼續逍遙的活下去?他們居然敢這麼的對你,絕對不能原諒。我就算找遍這個世界上的每寸土地,我都要把他們都找出來。
我會用刀將他們身上的肉一塊塊地割下來,我要讓他們血一點點的流盡,直至死去,然後再拿着他們的身體去喂狗,他們今日在你身上附加的痛苦,我會讓他們百倍的償還回來。”
幕漣漪不停地念着,臉上有着讓人害怕的癲狂。
那天幕漣漪親手爲元香挖了一個墳墓,她用着自己的雙手一點點地挖着,挖不下去,她就拿着一塊石頭一點點地摳着。
砂石磨破了她的手指,鮮血染紅了地面,甚至一直跪着的雙膝都被磨出一條條的傷口,她完全不在意。
這瞬間,所有的痛感似乎都已經離她遠去,她的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挖,一直往下挖。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直到晌午十分,她這纔將那要安葬着元香的墳墓挖好。
幕漣漪脫下自己的外衣套在她的身上,然後將她抱在懷裡。
幕漣漪知道,她們早就已經陰陽兩隔,但是人在她面前,即使只是一個軀殼,那至少還是個安慰,一旦將人深深埋進去,那便是一輩子也不能再相見了。
元香的臉上有很多的傷口,更是腫了一大片,整張臉幾乎都已經變樣。幕漣漪甚至知道,自己再怎麼喚着,這人始終是不可能活過來了,但是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撫摸着元香的臉。
“元香,你去了那邊,記得幫我好好照顧球球,不要讓他被人欺負了,也記得不要讓他吃太多,以後我去找你們的時候,就認不出他了。
你們也不要急着投胎,一定要等我,等到幫你們報了仇,我就去找你們,一定要等我。”
幕漣漪絮叨了許久之後,這纔將人一點點地放了進去。
昨天的幕漣漪絕對沒有想到,不過只隔着一日,她就要親自安葬她身邊最最親的人。
這般想着,乾涸的淚腺硬是被逼出了淚水。
元香,你在下面好好的看着,看我怎麼把那些人一個個送進地獄。
幕漣漪哭着,將邊上的土一點點地推了下去。
再見了,我的好妹妹,一定要記得等我,我一定很快跟你們相聚。
那天幕漣漪哭的肝腸寸斷,她親自安葬了元香,然後在墳墓前坐了很久,久到黑夜過去,白天又次來臨。
當黎明的曙光再次升起的時候,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下去了。
她慢慢地爬起身,最後一次擁抱了元香,“元香,等我。”
說完之後,幕漣漪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其實很捨不得,但是她知道她必須要走,她必須要離開,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有的只有深深的仇恨。
她恨着那些將元香逼死的畜生,更恨透了那個幕後的黑手。
軒轅恆,你想我死可以,但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最後居然將元香給害死了,既然你這麼做了,那麼你就要有準備來接受這一切的後果,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會讓你的人連同你的江山跟着你一起陪葬。
我會讓你的血來償還今天你所欠下的一切。
這刻幕漣漪就像是從地獄出來的使者,全身上下散發着濃濃的駭人氣息。
幕漣漪知道,如果要報仇,就一定要下山,如果不下山,就只能將自己餓死,如果餓死了又要怎麼報仇。
想通了這點,她開始往山下走,只是她的身體太過疲勞,又太虛弱,根本就走不長。
纔不過走到半路,已經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只是倒下的時候,剛好靠近陡坡比較近,然後她整個人一直滾着,滾下了山。
等到她的身體停下來的時候,她人也已經跟着暈厥過去了——
魏縣的經濟在軒轅國並不能排上名號,但是這個縣卻在軒轅國很是出名,原因是這個縣裡面的青樓特別的多,多到都
可以跟京都相比較,正是因爲這樣,軒轅國的達官貴人,風流才子都紛紛跑來魏縣,就是爲了找個能匹配自己的紅粉知己。
魏縣中最大的青樓是迎香閣,但是論到魏縣最大的頭牌,就要數春香院內最爲出名的是頭牌金牡丹,有人專門做過調查,會慕名來魏縣的人,大多數都是因爲金牡丹的名聲。
春香院的老鴇兒——春香正是因爲這樣,這腰桿子特別的挺,完全不將其他的院館放在眼裡。迎香閣算什麼啊,只要有她的牡丹在,將它踩在腳下那是遲早的事情。
她甚至都覺得,再不過不久她的春香院能成爲全魏縣,甚至整個軒轅國的最大的青樓。
正當她開心地想着這一切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人就給挖走了,金牡丹串通着迎香閣的老biao子,前腳才離開了春香院,後腳就跟着去了迎香閣。
因爲有了金牡丹的加入,迎香閣的生意更加紅火,反觀春香院的生意是一落千丈,幾乎要跌到了歷史最低。
春香這會腸子都悔青了啊,當初金牡丹說自己的臉毀了,長出了疹子不能醫治的時候,她擔心會影響了春香院內的生意,想也沒有想的就直接讓人給贖走了,這時候想想,她怎麼那麼蠢啊,她怎麼就沒有多留個心眼,就這麼白白地將自己的搖錢樹給放走了啊!
可恨的這個金牡丹,也不想當初是誰將她捧到現在的高度,誰走就走,完全不念舊情,人家說biao子無情,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春香真是越想越生氣,連捶着自己的腿好幾下,一口銀牙都要咬爛了。
這時候馬車突然晃了下,春香沒有穩住身,直接磕到了旁邊的馬車杆上,本來心情就不好,再被這麼一撞,這心情就越發的不好了。
她怒着眼,直接掀開了車簾子怒罵道:“做死的啊,連個車都不會敢,還是不想幹了,不想幹就直接給我走。”
車伕被罵的馬上縮了脖子,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掌櫃的,剛纔碰到石頭了,這後面我一定會注意。”
春香聽了狠狠地瞪了眼對方,這纔將簾子合上。
春香院這次遭受了這麼重重一擊,損失不說,最怕是被迎春閣給打垮了,那她這麼多年的努力不是要白費?
思前想後,不久沒有了個金牡丹啊,她既然能培養出一個金牡丹,那就不怕培養不出來第二個,第三個,這次她是學乖了,一定不會再犯之前的錯。
只是這培養不難,關鍵是要有人啊,這金牡丹那容貌可是數一數二的啊,要哪裡去找個更好看的姑娘,這真是讓人犯愁了。
她託人去找了好多地方,剛不久前,隔壁縣有個人販子說是他那邊有人,她這纔不辭辛勞的去走上一遭,只是看了人,簡直吐血都會,不要說美過金牡丹,就連她院裡的姑娘都比不上。
她將那些人大罵了一頓,這纔打算回去。
突然這馬車又一陣顛簸,讓春香徹底火大了,“我說你作死的啊,到底會不會趕走。”
車伕看了看着掌櫃的一張母夜叉似得的臉,心裡一顫一顫的。“不是啊,掌櫃的,這次不是我的錯,而是這路中間躺着個人。”
說着指指前面,春香這纔看到躺在路中央的人。
遠遠地看着像是個姑娘,只是看着那衣服污爛不堪,莫不是個叫花子吧!
“掌櫃的,我們要不要把人給擡上車。”
車伕纔剛說完就被春香一陣瞪視,“你腦子被驢都踢了是不是,這路上的人能隨便撿啊,鬼知道是不是窮兇極惡之徒,就算不是惡人,你看看她身上穿的,破爛不堪,身上沒準還帶着病,把這種人帶回去,你是想害的我那春香院裡面的姑娘全得病嗎?別傻缺了,馬上給說我駕車走。”
車伕張着嘴想說,這不會那麼嚴重的吧,就是掌櫃的說的太誇張了,但是看着掌櫃的那臉兇相,他就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只能同情地看了眼前面的人,小聲地道了句,“對不住了。”
這才駕着馬車,打算從地上的人旁邊過去。
爲了不讓馬車壓到那人,車伕放慢了速度。
春香早早的把簾子給放下了,她覺得這人就是乞丐,這原本心情就不好了,這要是再看到乞丐,她心情會更加不好,所以一點也不願意看。
只是那麼好巧不巧的,這時候馬窗上的簾子,因爲車身晃動,輕輕揚了起來,然後春香就看到了躺在了地上的人,更看到了那張近乎傾城的臉。
“停——”春香這聲停叫的及其的大聲,讓車伕嚇了一大跳,但是還是照着掌櫃的意思把車子給停下了。
春香急忙從車上下來,走到地上人的面前。
她將人從頭到尾的瞧了一遍,全身泥濘,就像是在泥土裡面泡過了似得,這身上的衣服更是髒的沒有話說,但是這張臉。
春香忍不住蹲下身,用着手中的帕子輕輕地將人的臉擦了下,很快就露出原本絕美的姿色。
她就說的,以她這麼多年看人的本領,又怎麼會看錯,剛纔就是這麼輕輕地一瞥,她就斷定這姑娘定然是個美人胚子,這下看來還真是不錯,這張臉怎麼看都似乎比着金牡丹都更勝一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