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督難安

天津,北洋衙門高大的轅門外衛兵荷槍而立,此時的北洋衙門內只顯得詭異非常,進出其間的官佐、吏員、幕僚無一人敢喘口粗氣,所有人無不是偶爾把視線投向大簽押房,就在幾個鐘頭前,這北洋大臣衙門便似亂了套一般。

唐浩然反了!

不對,是唐浩然起兵清君側。

大簽押堂內,李鴻章心臟激烈地跳著,如同陣前的戰鼓,轟隆轟隆的悶雷在耳朵深處鳴響迴盪;體內彷佛有火焰的伏流竄動,將身體裡每一滴水分蒸發。難以遏抑地,早在幾十年前便淡去的脾氣這會卻是在他的心頭涌動着。

“……吾本乃駐朝統監,今見朝綱不振,奸佞當朝,特起兵十萬,邀直隸總督、兩江總督、湖廣總督、兩廣總督、閩浙總督、陝甘總督、四川總督、雲貴總督共倡義舉,共商國事,以還我朝清明盛世!”

驀然,那股火卻是隨着通電上的內容,再次猛然涌了起來,以至於李鴻章真猛然睜大雙目,任誰都知道,大人這是真個怒了。

“漢城那邊有電報嗎?”

手中握著茶杯,李鴻章那雙不怒自威的眼眸裡隱隱有一抹憂色,顯得有些蒼老的滿是皺紋的臉龐卻抑制着一絲怒容。靜默裡,眼中彷佛有言語流∶

“怎麼還沒來電報嗎?”

他並沒有這麼問,而是等待着幕員的回答。

“回中堂大人,至今未有一電!”

聽到這句話後,李鴻章用盡力氣,從齒縫間擠出一句話∶

“將朝鮮銀行、北洋公司在直隸、山東一帶的銀行、商號全都查辦了。所有人等一率捕入獄……”

不過才一開口,那心中的的怒火再一次燎原野火般升起,雖是無法壓抑,但多年宦海浮沉的他,卻深知此理更需要冷靜。不能這麼辦。他唐浩然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不會沒想到這一點,查辦銀行、商行,卻是下策,且不說租界中的銀行商行不能查封,便就是山東等地的銀行亦不能查辦。不能牽連他人,唐浩然所做的,只能由唐浩然承擔。

當然,更爲重要的一點是,李鴻章現在還不想把路全都走死。

“大人。電報,電報……漢城的電報!”

就在這時,大簽押房外傳來的話聲只讓李鴻章的心頭一清,連忙急步站起身來,全是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此時,對於他來說,他最想的便是唐浩然的解釋。接過電報。不過只是略掃視一眼,李鴻章便再出無法的近幾年控制自己的怒火了。

“譁”地一聲,幾滴冷茶飛濺。衆幕僚無不是擡眼望去,那張原本平靜的臉上,此刻竟鐵青如花崗岩,眼中怒氣迸放如刀光森寒,摔在地上的茶杯碎作瓷片。

“唐子然,你竟然如些坑辱老夫!”

心中忿然吶喊。突然的一陣怒火讓李鴻章那裡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怒容,沒有會懷疑。如若此時,唐浩然在他面前。李鴻章一定會將其斬首。

中堂大人的惱怒,只讓周馥也不禁訝然。這麼多年來。他可從未來見中堂大人如此惱怒過。

“大人,怎麼了?”

在衆人的疑惑中,周馥從中堂大人的手中接過電報一看,那張臉膛上頓時便沒了血色,甚至就連同脣角亦是不時輕顫。

“蘭溪先生,這是……”

張佩綸瞧見周馥的神色異常,連忙開口詢了一聲,待他接過電報,那臉色亦是猛然一變,就連同那視線又漸朦朧,但還真強聚起即將渙散的神智看着電報上的內容∶

“中堂大人鈞鑒:浩然蒙中堂大人之信賴,統監朝鮮近兩載,兩年來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之懈怠,以百計之心鞏固藩蘺,若無浩然即無朝鮮今日之平靜,然朝中臣工,尤以旗奴爲主子分憂,言浩然心懷反意,朝廷拒納浩然之辯書,由此可見當今朝中實爲奸佞當朝,浩然雖身在處藩,然亦心憂國朝,其間苦楚請大人體諒,今日起兵,所爲無外“清君側”,今日朝廷可言漢臣之浩然,他日亦可言之中堂,言之諸大人,浩然斷然起兵,所爭者實爲我漢臣之將來,之生計,今日浩然起兵,所求者,只爲清君側、肅奸佞,如若朝廷能恍然醒悟,體諒浩然之忠,肅清朝中奸佞,自今之後,國家諸事皆由中堂大人與地方總督議處,浩然自當還兵,朝鮮之兵絕不入關內半步,如若不然,浩然唯一以朝鮮十萬雄兵,兵逼京城,以清君側……”

待看完這電報後,張佩綸慘然一笑,看着惱怒的中堂大人慘笑道∶

“筆者……殺人……不用……刀啊!”

話未說完,一口脣血已自脣邊涌出。斷續的話語中帶着令人切齒的淡然。過去只道唐浩然謀事只重結果,可今日一看,其完全是不擇手段,便就是這份電報,如若傳至朝廷,中堂大人怕都脫不得干係。

筆者,殺人不用刀,這是文章的最高境界!

當年李鴻章用曾筆刀文章殺人,而現在唐浩然未嘗不是在用筆刀殺以李鴻章,難怪中堂大人如惱怒。

“只怕,只怕這電報,收到的不止中堂大人一位,恐怕其它疆吏,亦收此電,大人,唐子然也太……”

太狠毒了!

且不說先前的那份邀“天下八督”起兵響應的通電,便就是這份電報,亦是包裹着赤、裸、裸的禍心殺意。

這份電報,若是送至朝廷,即便是朝廷無意追究,恐怕自今以後,亦再無信任之說,如若扣於衙門,若爲朝廷知曉……

數分鐘前,李鴻章還盼着唐浩然的電報,想聽聽他的解釋,而現在,他反倒是被這燙手的山藥給燙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輕聲喃語道。

“子然,老夫待你不薄,可你……好生心狠啊!”

過去,李鴻章從未覺得唐浩然有什麼手段,縱是他於朝鮮所用的手段。在他看來也是上得不檯面的“橫蠻之舉”,而此時,他的這一着殺招,卻讓李鴻章第一次體會到唐子然這小子當真成了一個官了。

爲官者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今天,他見到了,見識了當年那個天真非常的唐子然短短兩年間的銳變。過去自己只道他唐子然於官場是“不學無術”。而今日看來,非但自己小看了他,整個大清國皆小看了他。

“舅父大人,既然他唐子不仁不義,那咱們也就……”

不待張士衍把話說完。李鴻章卻發出了一聲無奈的苦笑,然後卻聽到他說。

“朝廷的朝議這會該來了吧!”

因近在天津的關係,李鴻章可以不待邸報下來,便從朝中之人那裡得知朝議的結果,現在唐浩然謀逆,襲奪旅順,這朝廷的斥責怕是要到了。

也就時聲音落下功夫,大簽押房外的戈什哈便走地進來。雙手稟上一份密函,然後便退下了,這大簽押房縱是一般幕僚非請亦不得進入。也就是門外的貼身親兵,可不傳而入。

打開那密函,李鴻章神色便是一陣凝重,隨後則變得越發苦楚起來,好不容易纔吐出一句話來。

“大人,旅順一事。朝廷怎麼說?”

“皇上下旨寬慰,唐逆奪兵襲奪。非戰之罪!”

按道理說,這是好事。可在李鴻章道出這句話後,除去張士衍臉上流露出一絲喜色外,其它人面上無不是頓時流露出濃濃的憂鬱之狀。

“自今朝廷對你我漢臣信任不在了!”

將朝議丟於周馥手中,李鴻章步伐沉重的朝着大簽押堂主座走去,甚至就連那平素挺直的胸膛,這會也不自主的微微彎了下去,呼吸亦變得越來越輕微,那是發自內心的失望,是對朝廷,還是對唐浩然?

或許只有李鴻章自己才知道,才能體會。

“這,這不是好事嗎?”

瞧着大家的神色不對,張士衍連忙向身邊的張佩綸輕聲詢問道,朝廷沒有追究責任啊,這是好事?先前舅父不還擔心朝廷追究旅順一事,怎麼這會反倒不見他高興了?

豬,當真是笨死的!

想到當年與唐浩然的一次玩笑話,張佩綸的心底更是一陣心惱,這人難道就看不出來嗎?朝廷越是如此這般施恩,越是說明對漢臣再無信任之說。

“好你個唐子然!”

就在張佩綸心嘆着張士衍的無知時,李鴻章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中盡是發自於肺腑的的悲愴之情。

而在坐的幕僚大都亦體諒他笑聲中的悲愴,數十年辛苦,十數萬江淮子弟的性命,換下來的信任,甚至敵不過他人一紙所挑,這如何能不讓李鴻章感覺心涼。

現在朝廷的好言安慰,說到底,不過只是希望中堂大人與唐浩然殺個兩敗俱傷,即便是擊敗了唐浩然,這朝廷於中堂大人這邊,恐怕亦再無一絲信任,剩下的便只是互相猜疑了,衆人甚至可以想象,非但是中堂大人不再信任,縱是其它七位地方總督,這會朝廷怕也提防上了,無論如何,唐浩然的目的達到了——成功的瓦解了朝廷與疆吏間的最後一絲信任。

“大人,此事當如何處之!”

周馥的話讓坐於椅上的李鴻章從內心的悲愴中回過神來,他看着面帶憂色的衆人寬言道。

“諸位,朝廷現在離不開咱們!”

這是事實,朝廷離不開北洋,朝廷還指往着靠北洋去彈壓杭州的變亂,更需要北洋去阻擋唐浩然的兵鋒。

但在另一方面,北洋未必不能離開朝廷,雖說北洋每年需協餉數百萬,可如若沒有朝廷,靠着直隸之稅,未償不能維持北洋,更何況,到那時,又豈會只有直隸總督所轄三省?

當然,這也不過就是大家心裡想想罷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一定能做,至少眼下卻是不能去做。他們可不像唐浩然那個愣頭青,話再說回來,從古至今改朝換代時,敢爲天下先者又豈有一人爲皇?

“把電報傳於朝廷,”

李鴻章隨口吩咐了一聲,然後又留下了周馥與張佩綸。

“蘭溪、幼樵,你們留下來說話!”

待到衆人離開大簽押堂後,已經七十歲高齡的李鴻章,邁着蹣跚着步子,慢慢騰騰地朝着後堂挪了過去,他的背景顯得有些落寂,微微垂着首,任由都能體諒得出此時這位已經年邁的老人,內心的苦楚,他拼了一輩子保護的大清國,便是這般對待他這個忠臣。

“大人!”

瞧見大人的模樣,周馥只覺眼眶一熱,連忙上前攙扶着大人,而李鴻章卻擺了擺手。

“蘭溪,你說這朝廷當真沒有滿漢之別?”

豈只是有!

當年咸豐帝在位,發亂據江寧爲都,曾許諾,復江寧者爲王,而曾文正公所得的賞賜是什麼?如若曾文正公是旗人,又豈能不得王位?

滿漢之別豈只是有,滿漢之間根本就是天地之別!

“大人,國朝畢竟是以滿洲而主中國!”

在私下裡,周馥倒是沒有了什麼顧忌,更何況對於朝廷的做法,他亦是深感失望。嘴上自然也就談不上客氣。

“國朝畢竟是以滿洲而主中國……”

輕聲喃語着這句話,李鴻章只覺得的內心越發的疲憊,幾十年來,他千方百計的維持着朝廷的體面,爲了朝廷,爲了大清國,即便是個人承擔再多的屈辱他也認了,可他從未曾想到,自己的苦心維持,靠着給這大清國糊上一層光亮的紙殼,維持着大清國的體面,可到最後卻落得這個下場。

儘管現在朝廷不見得會對北洋下手,可將來……

“大人,現在倒是不需要擔心朝廷這邊,關鍵是,這件咱們怎麼應對,這唐浩然的兵鋒如何擋?……”

搖搖頭,李鴻章打斷了張佩綸的話,看着周馥說道。

“這些事都不重要,重要的……”

“天下八督!”

周馥吐出這麼一句話來,而後看着張佩綸說道。

“唐子然的兵鋒所指者,目前不足爲懼,爲懼者,實爲其它七督所指,若非如此,朝廷又豈只用一言而促兵?”

周馥口中的一言指的是皇上的一句話,“着北洋衙門差精銳之兵平以唐逆”,這句話,實際上已經表明了朝廷的態度,真正讓他們放心不下的,還是天下八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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