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生之地

當輪船沉沒的時候,有人與選擇與船共存,有人會選擇逃亡。

儘管炮火已經漸漸於東洋大地上熄滅,和平似乎即將到來了,但這和平卻不是許多人所向往的和平,對於許多日本人來說,至少在情感上,他們無法坦然的面對這一切。

在日露兩國軍隊因聖彼得堡談判的開啓,實施戰場停火之後,很多日本人選擇了離開,搭乘着輪船離開了日本,他們清楚的知道,很快,日本將不會再是他們熟悉的日本了。甚至就連同日本,也將成爲歷史的名詞。

在帝國的隕落中,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逃離,不過大都是富人、學者,相比於窮人,他們所接受的教育使得他們明白,離開也許是更好的選擇,而他們選擇的目的地則是中國。如果非要說這場戰爭教會了日本什麼,就是告訴他們——西洋鬼畜的不可信任。

而比於西洋鬼畜,中國人無疑更可靠一些,畢竟日本人與中國人同文同宗,在那裡自然不會受到中國人的歧視。前往中國的班輪一共有三班,每週一班,一班前往上海,一班前往營口,還有一班是前往天津。

實際上,這三班目的地不同的商船又決定着人們截然不同的選擇。前往上海大都是商人,而前往營口的大都是學者,而政客往往選擇天津。商人到上海,是爲了更好的從事生意,至於學生前往營口,則是因爲東北的各個學校都需要大量的教授學者,至於政客嘛。他們之所以前往天津。那是因爲天津有一位亞洲偉人在那裡。

不過。在這個當口,輪船已經是一票難求。從露軍攻進關東平原,欲逃出日本的人便越來越多。除去那些於清國公使館中得到護照的學者和他們的家人,其它人按照票面印刷的價格已經很難買到船票了,再加上日本紙幣每天貶值,想買一張船票,往往要動用黃金才行。

在離開日本的時候人們心裡有莫名的恐懼,也有對未來的期盼和想象。但對期盼中卻不得不面對船上嚴重超員的事實。爲了掙取船費,船運公司超量賣出了船票,因涌上船的人太多,以至於甲板上也滿是人,躺都躺不下,就連上廁所都很難挪動。上了船的人們沒有棲身處,很多人只能窩在過道邊的一角,因爲暈船而吐得死去活來……

在擁擠的船艙裡和甲板上,經過漫長的旅途之後乘客們終於能深深體味戰爭年代特有的緊張和慌亂。船一直平穩地行駛,但爲了避免被露國軍隊攔截。它一度關了燈,也不鳴笛。還不時改變航線,抄小路行駛。

直到商船駛進渤海灣的時候,那些被戰爭弄的有些神經質的人們才真正的放鬆起來。

“快看,大陸!”

突然,隨着一聲激動的喊聲,擁擠於甲板上的人們紛紛擡起頭往陸地的方向看去,滿是期待的望着那片陌生的卻又熟悉的陸地,那是中國的陸地啊!

懸掛着龍旗千噸的蒸汽輪,緩緩駛進天津港的時候,在擁擠而的喧嚷的甲板上方,在寬敞多的艦橋邊,加藤弘之用複雜的眼光打量着天津,這裡難道就將是下半生的落腳之處嗎?

“父親,到了天津後,我們可以先住在三井會社內,會社的社長曾是開城學校的學生。”

加藤弘之身邊的長子加藤照麿這位醫學博士已經爲一家人安排好了一切。與其它人不同,加藤弘之既然貴族院議員,同樣也是一名學者,他曾是東京學士院會長,也曾是東京帝國大學總長,其門生故舊自然極多,這也是他不需要擠站在甲板上的原因。

甚至那需要用黃金購買的船票也是別人親自登門相送,作爲一個大人物,即便是在國家覆滅在際之時,加藤弘之依然享受着大人物的權力。

“住在什麼地方都無所謂,最重要是將來……”

話聲稍稍一頓,加藤弘之將視線的投向甲板上的那些人,這些對未來既恐懼又期待的人們,他們的命運又將是在何處?

但現在加藤弘之卻無從去關心這些普通人的命運,對於他來說,此行還有更爲重要的使命,他之所以來到天津,而未來如同其它人一般,前往仁川或者東北,卻是因爲相比於唐浩然,他更看重李鴻章。

在加藤弘之看來,現在的東亞最值得敬重的人物,也就只剩下李鴻章,這個憑藉一已之力挽清國於不失的大人,纔是未來能夠解救日本的人物,至於東北的那位銳意進取的年青人,不過只是在重複着日本的舊路罷了。

李鴻章……

於心底唸叨着這個名字的同時,加藤弘之的雙手扶着欄杆,默默的注視着前方,注視着這座陌生的城市,這裡非但是他今後的棲身之處,同樣也將是數以萬計的日本難民的棲身之處。

但等待大家的又將是什麼呢?

雖說作爲一個大人物,加藤弘之不可能像其它的日本難民一樣,在狹窄的房間中生活,更不可能於會社倉庫改建的難民營中苟且偷生,但在另一方面,他同那些難民的命運卻是相通的,他們現在都是喪家之犬,都將於天津寄人籬下。

甚至即便是那位他眼中的東洋豪傑,又將如何對待他呢?想到這些問題,加藤弘之的心思不禁一沉,甚至如同許多普通的難民一樣開始對未來的命運擔憂起來。

“到了清國又能如何呢?”

在汽笛聲中古川的話鋒一轉,卻又突然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中村等着古川的下文,看他不說話就說道,

“至少在這裡沒有露國人的欺壓吧!”

沒有露國人的欺壓,這是他們逃離日本的原因,作爲帝國大學的大學生。他們深知伊藤博文前往露國談判的結果。極有可能是以日本的滅亡作爲代價。日本將會成爲另一個印度,而他們都將如印度人一般,在露國的殖民統治下生活。這無疑是他們所不能接受的,也是其逃出日本的原因。因爲沒有多少錢,所以,他們只買到了沒有艙室的船票,在甲板上忍受了多日的海上溼冷之後,終於來到了清國了。

“即便是沒有露國人。我們也是亡國奴啊!”

感嘆之餘古川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亡國奴,多麼讓人痛心的一個稱呼啊!

“想到日本居然就這樣……真的是無法甘心啊!”

如何能甘心呢?

三年前,考入帝國大學的古川如身邊的每一個同學一般,無不是做着日本在自己的手中成爲強國的夢想,而現在這個夢想卻完全破滅了,何止是破滅,甚至就連日本這個國家都即將成爲歷史。很快,一但伊藤博文於露國人達成了協議,日本也就將消失了。

“當初進入帝國大學的時候,我是這樣想的……”

古川望着有些渾濁的海河繼續說道。

“我想有一天。我們可以看到日本在這個世界上崛起,讓所有輕視我們的西洋人尊重我們……”

曾經這是無數日本人的夢想。而現在這夢想卻變成了一個笑話,曾經的富強夢,不過只是癡人說夢罷了。

“誰都一樣,大家都是這麼想的!”

中村點點頭,這是每一個日本人的想法。

“可是現在能怎麼樣呢?一切都沒有了,日本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尊重日本人,現在……”

回過身去,手指着身邊那些神情複雜的同胞們,古川用痛苦的語氣說道。

“我們都是亡國奴啊,即便是到了清國,沒有了露國人的欺壓,也改變不了這樣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當初爲什麼不留在日本與日本共存亡呢?

當然古川並沒有考慮這個問題,實際上即便是考慮了他也會有太多的理由去說服自己,首先他是一名大學生,是國家的精英,他不應該如武夫一般,在戰場上犧牲自己寶貴的性命,未來的日本有太多的地方需要他。

未來的日本會是如何?古川並不清楚,但他非常清楚一點——他的性命對於未來的日本是極有價值的,不應該白白放棄。

“的確如此……”

認真的點點頭,中村朝着遠處看了一眼,此時船已經靠上了碼頭。

“所以,我們纔要來這,所以,我們纔要來清國,要知道,清國是日本最後的希望了。像加藤閣下和山川先生都是這樣想的,你看……”

加藤先生指的是現在的東京帝國大學校長加藤弘之。他是但馬國出石藩的出身的藩士,剛開始時學的是“蘭學”,那是研究荷蘭的西學,並因蘭學而爲幕府所用,成爲了“番書調所”的教授。後來其準確的判斷了時勢,在幕府末期的騷亂時期自學了德語。當時整個日本學過德語的只有加藤弘之一個人。維新後拋棄了蘭學,成爲了日本德國學術借的第一權威,又被招入了新政府,進而率先引進了德國哲學。正是因其對高等教育的貢獻,才使得其在日本有着“六大教育家”的聲譽。

而與同行的還有帝國大學的教授山川健次郎也一樣。他出生於會津藩的藩士家庭,會津若鬆城被攻破後,不吃不喝的來到東京,之後跑去了美國,苦學物理。作爲日本物理學的創始人他同樣也在這條船上,和加藤弘之先生一同與他們搭乘同一艘船。如同每一個心存希望的日本人一樣,大家都來了清國。顯然他們都將清國視爲日本的希望。

“他們都是大人物!”

望着天津港古川話聲略微一沉。

“我們都是小人物,甚至都不會說漢語,更不要提大學都沒有畢業,在這裡又有什麼用?”

是的加藤弘之他們是大人物,無論是在日本,還是在清國,他們都會受到別人的歡迎,可相比之下,作爲小人物的他們,來到清國後所需要面對的又會是什麼呢?別的不說,到時候恐怕就連吃飯都成問題。

“他們都是藩士出身,自然會說漢語,不過你以爲這裡是日本嗎?日本每年畢業的學士(1)越來越多,所以,我們在日本反而顯得沒有什麼重要的。可是清國呢?在李鴻章的手下,可真沒有幾個學士,而且在學術方面也一樣,現在的清國,就像維新時的日本一樣,你不是經常感嘆我們生的太晚了嗎?所以失去了像加藤閣下,像山川先生那樣的機會,現在,在清國,我們所面對的不正是這樣的機會嗎?”

實際上這樣的對話,在過去的幾天中,兩人談過很多次,現在的古川根本就不需要中村再去遊說,他並不後悔離開日本。

好友的沉默讓中村又加重語氣說道。

“沒準,我們到了北洋衙門,就能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要知道,李鴻章那纔是真正的東洋俾斯麥啊!”

提及李鴻章的時候,中村的語氣中完全是一副景仰之色,過去他極度輕視這個傢伙,很難理解他在外交上的一些讓步,可現在他卻對其佩服的五體投地,正是因爲他才令清國這個衰弱的大國在依然屹立於東方。

如果李鴻章在日本的話,也許能夠鉗制那些愚蠢的傢伙們的妄動吧!和許多日本人一樣,無論是古川還是中村都將日本覆蓋的原因,歸罪於那些愚蠢的而又不自量力的傢伙,甚至將其歸罪於日本人的性格,總是狂妄自大而全不知現實,只有遭受狠狠的教訓之後纔會清醒過來,可西洋人並不是中國人,中國會對他們的狂妄自大持以寬容的原諒,但西洋人卻蠻暴的將日本變成了歷史。

“李鴻章……”

在因爲開始下船而引起的一陣騷動中,將視線投向天津的同時古川不禁在心底感嘆道,

“確實是個很偉大的東洋人物!”

這一聲感嘆之後,古川又問道身邊的好友。

“中村,你說等到我們到了天津之後,會不會有機會見到李鴻章?”

儘管明知道作爲小人物的自己求見李鴻章完全沒有一絲可能,但對於這一切古川依然還是充滿了期待。

“也許,到時候我們應該去求見他,向他表達我們的敬意,你覺得呢?中村!”

(1)學士:舊時日本對大學生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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