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漸變(三)

招人的事情暫且可以不急,因爲順德本地的人手之於現階段的生產規模是足夠的——機坊裡,水轉大紡車需要的人力極少,水力機械的生產速度更是足以讓人力相形見絀。關鍵需要大量人力的在於種桑養蠶、以及後續的織就絲綢的階段,另外這麼一條產業鏈中,也不僅僅是隻有這些需要人力資源,招工是遲早的事情,無非就是或遲、或早罷了。

當務之急,還是尋求注資。有錢了,才能收購更多的蠶繭,招募更多的人工,打造更多的紡車以及吸引更多的合作伙伴,等等等等。

順德之於香港,無非是珠江順流而下罷了。派往廣東貿易商社總部的代表很快就見到了蔡誠,老鼠鬚子看過了書信,聽罷了代表的請求,尋了人查閱了一番賬面,近期銀根吃緊也是有的,東莞、新安的香木是一回事,他們在潮州、瓊州以及新近收復的徽州、韶州也都在鋪設商業渠道和投資,再加上與舊有合作伙伴簽訂的合約也有不少將要到期了,週轉方面確實不如之前那麼方便了。

“這事情,在下還是要派人去廣州請示撫軍老大人。”

蔡誠能夠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認可的態度了,無非就是需要承擔的責任已經不是他能夠說得算的了。

書信以着最快的速度送往廣州城,這時候,陳凱正在處置公務,只是一揮手,就讓來人往後衙送交鄭惜緣處置,他已經在大方向上布了局,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哪還有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去處置。

懶得事事面面俱到,陳凱如斯,也是不想鄭惜緣在家中無聊。書信專呈過去,鄭惜緣細細看過了上面蔡誠的文字,以及那一份順德方面寫給蔡誠的書信,兩廂看過了,鄭惜緣雖說不太清楚太過具體的東西,但是陳凱這幾日下來也與她聊過一些,很快就做出了判斷。

“銀子可以出,由外子向廣東貿易商社投資,再由廣東貿易商社向順德方面注資,以解決流動資金不足的問題。但是,廣東貿易商社要向順德方面派出代表,監督資金的使用狀況,過往賬目、產業規模、產品售出方向以及發展方向等方面,廣東貿易商社都要知道,且都要向我陳家通報,我陳家有什麼意見和建議也會通過廣東貿易商社來與其他會員溝通。可以接受,銀子很快就可以到位;不能接受,就到此爲止。”

鄭惜緣的說說得分明,來人亦是領命而退。帶着這份口頭協議,信使迅速的趕回香港,在那裡與蔡誠和代表做了通報,蔡誠倒是代表廣東貿易商社擺明了一切遵循陳撫軍及陳夫人的指示的態度,而代表那邊則還要回去與其他會員說明白,畢竟是大夥兒合股做生意,他是沒有權利替別人決定的。

距離不遠,又是一個很快二字,討論就在龍江鎮外的那一處機坊的會議廳裡舉行。代表將這一路的見聞娓娓道來,衆人亦是如親見般瞭解了整個過程。

“早聽聞陳撫軍的夫人是定國公府的千金,事情突然出現,竟然轉瞬間就能想得明白了,真是耳聞不如目見。”

一個股東如是說來,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做買賣是鄭惜緣的家傳學問,這位陳夫人絕計是個精明到了家的人物。

所幸,這些股東們也都沒打算在這裡面耍什麼心眼兒,他們是真的需要銀錢來擴大生產。此間,所擔憂者無非就是一旦陳家摻和了進來,日後會不會出現陳家利用官府的權威軟硬兼施,侵吞他們的股份,使得他們落了個“苦恨年年壓金線,爲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場。

官本位社會,這等事情是最不鮮見的,甚至就算是並非官本位的國家和社會,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以權謀私的事情都是從來不新鮮的。

商人,在儒家社會是相對弱勢的羣體。之所以說相對,是因爲他們對比普通老百姓,他們的金錢、人脈是足以支撐他們高高在上地位的。但是,當他們面對官僚基層的時候,哪怕是吏員、衙役,也未必能夠平起平坐。

想要改變現狀,宋朝和明朝時都是有例子的,那就是設法供養出能夠考取功名的讀書人,將純粹的商賈家庭成分改變爲士紳家庭,或者是有士紳作爲依仗的商人家庭。如此,不光是足以改變肥羊的身份,甚至更有進一步影響地方乃至是朝堂的施政方針的可能!

他們這些人裡,有的有士紳的背景,有的則乾脆只是尋常的商賈。但是,無論有還是沒有,在陳凱這樣的封疆大吏、鄭氏集團的二把手面前,也不過是一羣渣渣罷了。

話,無需明說,在場的衆人皆已心中有數。現在他們要打交道的其實並不是陳凱,而是陳凱的夫人,那位定國公的女公子。鄭氏集團是什麼來頭兒,大夥兒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說好聽了叫做海商,實際上這個時代無論東方,還是西方,海商碰上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往往也會立刻做起那等沒本錢的買賣,海商與海盜的界限,在汪洋大海上只是一字之差罷了。

海盜的跟腳,現在還有了官府和軍隊的加持,欺負個把商人大概也就像是碾死個臭蟲差不多吧。不過,這份擔憂在他們的腦海中並沒有持續多久,回想起他們的身份,粵海商業同盟的會員,回想起鄭惜緣的注資方式,並非是以陳家的名義直接投資,而非經過廣東貿易商社來過一道手,似乎也有着避嫌的意思在,這樣的心思也就漸漸的淡了下去。

“那就舉手……”

剛剛要說出舉手表決的話來,那最大的股東愣是生生的把話嚥了下去。說到底,畢竟還是與有官府背景的人物打交道,如果是舉手表決擺明立場的話,很多人可能就要擔心否定會不會遭到打擊報復的事情,因而做出違背心意的決定。雖說,他是不打算反對的,但是這樣並不符合粵海商業同盟的精神,思前想後,他乾脆直接拿出了另一個辦法來。

“現在無非就是可或是不可,不如這樣,個人用筆寫在紙上,然後扔進這塊兒布里面。都投完了,把紙條都包起來,用包袱抖動抖動。到時候,哪個是誰寫的,就誰也不知道了。”

“這辦法好!”

“此法大妙啊!”

辦法一出,衆人連忙是拊掌而贊。意見不必坦明與衆人,那就不涉及到直接得罪人的情況。委婉,而不失達成目的,實在是再好不過的良策了。

說辦就辦,分了紙張,衆人各自散開,拿着筆找尋沒人的地方寫下了可與不可的意見,期間還時不時的瞟向周遭,想要瞅瞅別人寫的什麼,也唯恐別人會看到自己寫的如何。一個個的就這麼藏着掖着的,匆匆忙忙的便把意見寫明瞭,隨後將紙張對摺、再對摺,陸陸續續的走到案前,放在了那個包袱上面。

辦法是大股東提出來的,於是乎,待所有人都投完了,他便把包袱一裹,拿在手上好好的晃了晃,就連肚子上的那一塊兒高聳挺拔的腹肌也隨之抖動了起來,想必是燃燒了不少的卡路里。幾輪下來,環顧衆人,確定了其他股東對此都已經安心了,他便停了下來,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包袱皮重新放在案上,慢慢的打開。隨後,更是站直了身子,隨手拿起了一張紙,緩緩打開,大聲念出了內裡的文字。

“可!”

第一張唸完了,他將紙反過來,展示與衆人看,以示公正。緊接着,在將這一張放在了左手邊兒後,又拿起了第二張,依舊是緩緩打開,大聲讀了出來……

會員數量算起來也有幾十位了,會議廳裡顯得不少,但是這麼宣讀倒也沒佔用太多時間。片刻之後,隨着最後一張的紙條被放在了左手邊兒,包袱皮裡已經沒有了東西。大股東看了看左手邊兒的那一沓子,轉過頭再看右手邊兒空空如也,衆人的意見已經分明瞭。唯獨是,在這左右以外,還有一張空白的,也不知道是紙條的主人不會寫字還是怎麼的。

“這大概就是不想表達意見吧。”

表達與否,其實已經不重要了,同意是壓倒性的,事情就可以直接這麼確定下來。不過既然是落了文字,未免有人擔憂會從筆記上被人看出些什麼來,大股東還是當着衆人的面兒把這些紙張投入進了火盆,就此付之一炬,連帶着那張空白的也沒有例外。

“或許,下一次還要加上個棄權的選項。”想到此處,大股東擡首又瞅了瞅那包袱皮兒:“也許,下次換個箱子更省力氣。”

意見一致,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代表趕去香港,隨後蔡誠又親赴廣州城拜見了鄭惜緣。聆聽了訓示之後,又乘船返回了香港,與代表進行說明。而後者,則立刻帶着意見和建議,以及廣東貿易商社的代表趕往順德,一時半刻的功夫也不打算耽擱。

這件事情搞定了,無疑是一件好事。不過,他們也並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陳凱和鄭惜緣的身上,這邊接洽着廣東貿易商社,那邊也在聯絡着其他的士紳、商賈,尤其是那些有意摻和進來的,能夠拉到一個合作伙伴,那麼就將減少一個競爭對手,這些他們都是做慣了買賣的,哪裡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資金愈加充實,會員們的幹勁兒也越來越足。先是龍江,隨後又是龍山,種桑、養蠶、收繭、繅絲、紡織乃至是生產、銷售的一應環節,在他們的串聯之下迅速的形成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絲綢的成品很快就出現在了香港的市場之上。

有售出,資金就有迴流。接下來無非就是循環生產,在生產的過程中繼續擴大規模,而擴大規模首要的便是解決人力的問題。

廣州西部在去年經歷了大戰的洗禮,人口流失很是不小。逃亡、死難,原因種種,但是結果卻是顯而易見的。除此之外,廣州那邊的重歸故土運動也使得大批的原本居住於廣州城的百姓回到了故鄉,這也無疑加劇了廣州西部的人口減少。

本地無從設想,那麼就只能將目光投諸於臨近的其他府縣。放在後世,這已經算是目光短淺的了,廣東缺少勞動力,臨近的省份,廣西、江西、湖南、福建、貴州,乃至是向北方招募人工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甚至,將目光投諸到國外的都有。

不過,就着當下的交通速度,以及當前的局勢,在人口匱乏、勞動力不足的情況下,他們第一個想到的地方自然還是肇慶府。原因無他,近!

目光投諸向西,然而,很快的他們就發現了肇慶府這邊似乎和他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肇慶一府,於收復廣州初期的分贓之中是將南部各縣劃歸給了部分粵西明軍用來養兵的。比如恩平縣分給了王興,比如陽江縣分給了李常榮,再如新興、陽春兩縣亦是如此。倉步水以北,包括府城在內的各縣皆是李定國的地盤,但是等到李定國率軍進攻廣西,這些地盤也就都交到了兩廣總督連城璧的手上,由粵西文官集團負責行政,李定國的一些留守部隊繼續擔負防禦任務,直到新的駐防部隊組建完畢爲止。

如此一來,一府之地分作南北之別,文官和軍方分別控制着各自的地盤兒,在控制的區域實行着各自的政策。不過,這些花樣繁多的政策當中,倒是有一條是相同的,那就是如廣州、惠州、韶州三府的減免稅賦政策,在這個肇慶府卻是不存在的。哪怕是去年明清兩軍拉鋸超過半年的高明縣和新興縣也沒有能夠例外。

“真是的,早知道肇慶府是這麼個狀況就應該直接來這裡招工的。這些吃不上飯的饑民,工錢上可比那些順德本地人要便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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