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絕見此，愣了一秒，反應過來後，濃烈的笑意充斥着他的內心。
“噗呲。”
他知道他此時不應該笑，但他真憋不住。
看到蕭安殤投來憤恨的目光，慕千絕笑着走了過去，拿起被蕭安殤丟開的菜刀，笑着說道：“我來吧。”
蕭安殤瞪着他，最後還是選擇了讓開。
她收起祭魅，開口問道：“你會？”
蕭安殤的語氣中有不爽，有懊惱，還有一絲期盼。
慕千絕沒看她，微微勾起嘴角，道：“以前沒做過，試一下。”
而後，蕭安殤看着慕千絕很是熟練的開始操作，就想揍他。
她看着慕千絕熟練的身影，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在一旁打下手。
慕千絕說不出心裡的感覺，他的意識告訴他，他是第一次做人族的飯菜，但他的身體卻告訴他，這些動作，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
這種本能的熟練，根本不會是第一次。
飯菜做好之後，兩位來到了院子裡用餐。
慕千絕此時臉上的表情很複雜，考慮了很久，他纔開口說道：“皇甫緋玦會做飯菜？”
不然，她不會特意自己做飯菜。
她自己也不會。
她這麼做，一定是有目的，就像她帶他去那個麪館，還有那個莊園。
蕭安殤沒回答，只是盛了一碗湯給自己，她用勺子舀起，吹了吹，道：“千絕，你不喜歡蔥花嗎？”
慕千絕不太明白她要表達什麼，但依據慣性，她定是要說什麼的，搖了搖頭，誠實的說道：“無感，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
“那你這湯裡，爲什麼不放蔥花？這湯，放了蔥花味道會更好的，剛剛我特意把蔥花放你旁邊，但你沒拿。”
聽蕭安殤這麼說，慕千絕想起，剛剛確實有這麼一個鏡頭，那時候的蕭安殤，還嗯了一聲。
“是嗎？”慕千絕有些詫異的說道：“我第一次做，並不知道。”
蕭安殤垂眸，目光在她手裡的那碗湯上，沉默了許久，她才緩緩說道：“我不喜歡蔥花，一直都不喜歡。”
說着，她淺淺的喝了一口，嚥下後，她擡眸看向有些呆愣的慕千絕，微微笑道：“很好喝。”
慕千絕能看出她眼裡的讚許，他相信她是真的覺得好喝。
但偏偏這種讚許，對慕千絕來說，有些諷刺。
他終於知道蕭安殤的目的了。
她是在證實，他就是皇甫緋玦。
不然，他爲何會如此熟練的做人族的飯菜？
不然，他爲何會潛意識的在一道該放蔥花的菜湯裡，不放蔥花？
好吧，她贏了。
他心裡有那麼些懷疑，她說的是真的了。
蕭安殤看他那越來越複雜的表情，笑了一聲後，沒再說話。
有些事，點到爲止就好，說太多，反而讓人覺得假。
吃完飯後，蕭安殤帶着他去了城外，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她停了下來。
看着那發呆。
這裡，是她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父母時，負氣離開後躲的地方。
她記得，當時皇甫緋玦是依着千里尋找到了她。
猛然想起，千里尋在焉州就被她斷開了，那麼，在京都的時候，他又是怎麼找到她的？
還有那次她昏倒在山洞...
似乎，她從來沒在意過，他爲何
總能找到她。
突然，蕭安殤心裡很是難受。
“你相信有報應嗎？”蕭安殤沒等慕千絕回答，就接着說道：“以前我不信，現在我信了。”
她總是自顧自的躲起來，從來就沒考慮過，皇甫緋玦若是找不到她，那該有多急。
緋玦對自己的愛，比她對他的，深太多了。
她在發現找不到他時，都想毀了齊氏一族，那他呢？
真是報應。
蕭安殤深吸了口氣，緩緩的講述：“不知你的探子，有沒告訴過你，關於我之前的一些事。我從小，是在外公家長大的，是到了十六歲那年，我才知道自己父母的下落。”
“我找到他們時，他們身邊已經有一個蕭安殤了。當時的我覺得很生氣，想離開這，徹底的離開。是緋玦找到了我，打消了我離開的念頭。呵，他那時候，並不知道我的身份。”
這是蕭安殤第一次認認真真，直直白白的對慕千絕講述她與皇甫緋玦的過去。
按理說，這樣，慕千絕是不會信她的。
但此時，他信了。
後來，蕭安殤帶着慕千絕向妖族京都方向前進。
一路上，蕭安殤零零碎碎的給他講一些小故事，一些她與皇甫緋玦的過往。
沒有轟轟烈烈的大事記，平淡如水，卻讓慕千絕一點一滴的記在心中。
這一路的故事，讓他確信了，他就是皇甫緋玦。
可知道自己就是皇甫緋玦後，他卻莫名的嫉妒起來。
那皇甫緋玦究竟是怎樣的，纔會讓蕭安殤如此刻骨銘心。
恍然間，他又有些矛盾。
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記起一切，在她與魔王的責任之間，他應該如何選擇？
無論是她，還是他的子民，他都無法放棄。
可是，他又想回憶起一切。
他想回憶起一切，回憶起自己對她的感情，而不是來源於聽說。
再多的聽說，都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
就像蕭安殤認爲的，她雖然知道水蕪陵的一切，但她終究不是她。
終於，他們來到了妖族的京都。
“來這做什麼？”
看着不遠處的妖族京都城，慕千絕的表情很是微妙，似乎是想起了“有趣”的事。
“放心，不會是聯合皇甫妖皇一起對付你就是。”蕭安殤撇了他一眼，調侃道：“還是，你想起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經過這麼些日子，蕭安殤與慕千絕熟絡的不少，說話也就隨意多了，慕千絕知道，蕭安殤也就這樣的性子。
“蕭家是妖人兩族的紐帶，破壞了，兩方要和談就難了。當時，整個蕭家，也就你弟弟在。”
所以，你懂的。
蕭安殤看着他那欠揍的表情，還真想揍他：“可你最後還是留下念殤一命，爲什麼？”
聽到蕭安殤的問題，慕千絕臉上痞痞的表情消失了，腦海中想起當日的情景。
那日，他原本是沒打算留活口的，是因爲看到那位半妖突然變色的眼眸，那雙比他們那個世界的月亮還漂亮的紫眸。
不然，他有足夠的把握在那些趕來救援的妖之前，處理完一切離開。
甚至是後來，他不想殺她的原因，都與那日在妖人兩方相鬥的戰場上，他對她的熟悉感有關。
可他此時，並不想這樣對她解釋。
蕭安殤見他並不想回答，也沒
再追問，只是說道：“你想去見見他們嗎？”
“算了，不見了，他們大概也不會想見到我。”
蕭安殤不置可否，帶頭向前走去。
目的地，正是當初蕭安殤誤進的那個山洞中。
當進入了山洞，看到山洞的一切後，慕千絕整個魔都是驚呆狀態，尤其是看到石柱臺上的魔晶時。
這個魔晶在那日之後，就被齊濤交給皇甫晟，放回了原處。
這些，蕭安殤是知道的，所以她才帶着慕千絕來這。
看着呆愣的慕千絕，蕭安殤從包裡拿出水蕪陵的手札，遞給他，道：“關於皇甫緋玦的事，前些日子我說給你聽了。這魔晶裡記錄着一些事，還有這本水蕪陵的手札，這是我所知道，且能告訴你的一切了，你自己看，我在外面等你。”
說着，蕭安殤輕車熟路的啓動法陣出去了。
慕千絕看着手裡那本手札，還是決定先看魔晶裡記錄的。
催動靈力之後，魔晶記錄的過往一幕幕放了出來。
不分日月的殘酷戰爭，一批又一批的神族或是魔族的戰士倒下，這些畫面慕千絕是記得的，他經歷的太多太多了。
有些麻木，卻也格外心疼。
看到戰後春意萌生的草原上的那摸身影，慕千絕的心咯噔一跳。
明明只是看着背影，慕千絕的腦中，居然出現了她回頭的畫面，以及她那柔和的淺笑。
那樣的淺笑，讓他忍不住想上前與她說話，可惜，那只是影像。
後面他看到自己出現在了畫面中，他看到自己上前與她說話，果然，那是他會做的事。
他對她說：“喂，那邊的神，麻煩讓一讓，礙着我的眼了。”
很蠢的搭訕方式，此時的他這麼覺得。
可她卻回他：“嗯，這裡的景色確實不錯。”
什麼鬼...
這是當時的慕千絕的想法，如今的慕千絕卻笑了出來，果然像她會說出的話。
很是無厘頭，此時的他卻懂了。
她明白他沒有惡意，只是想與她說說話。
正常的開場白，應該是：這裡景色不錯。
所以，她回：嗯，這裡的景色確實不錯。
面對如此溫和的水蕪陵，慕千絕頓時也是沒了脾氣，更多的是覺得新鮮。
居然有神族會如此和顏悅色的與自己說話。
在後來的日子中，當初她吸引自己的地方，卻讓他有些苦惱。
他發現，她不止是對他如此，她對世間萬物都如此。
不驕不怒，不悲不躁，永遠都是溫和，會出手教訓作惡之物，但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要了對方的命。哪怕爲此吃了無數次虧，她依舊如此。
他明白，她那不是善良。
那只是愛，對世間萬物的博愛。
她是他遇到的最接近父神的存在的神。
其他的那些神做的再好再完美，他都覺得做作，虛僞。
可她不一樣。
他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絲假，他覺得整個神族，只有她配稱爲神。
可他卻不喜歡她這樣，他覺得那樣的她，並不快樂。
他曾經與她說過自己的想法，可她卻回他，私小的快樂，怎敵得過萬物衆生？
簡直是雞同鴨講，他覺得自己是個傻蛋。
然後默默嫉妒那“萬物衆生”。
他就是個傻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