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是雨水落在瓦片上的聲音。
因爲最近下雨,所以出門吃飯的貴人們有點少,因此難得有點空閒的牧秋語手握一卷雜書,正隨手翻看着。似乎是看書看得有些疲累了,便擡起了頭看看窗外。
連綿的雨水將一切都蓋上一層淡淡的薄紗,朦朦朧朧的,像是霧裡看花一般,有一種別樣的美感。成串兒的水珠順着屋檐滴落下來,像是一個個玲瓏剔透的水晶一般美麗。
“雨下了幾天了?”牧秋語的目光還是看着窗外的綿綿細雨,開口問坐在她身邊仔仔細細看着《傷寒雜論》的陸盛歡。
這幾日陸盛歡打算增加一些醫藥知識,也能夠在閒暇的時候傍上童君成一些忙。都說愛情的力量是偉大的,如今看來這話說的倒是也沒有什麼錯誤。陸盛歡性格這麼跳脫的一個人,都能夠耐下性子來看晦澀難懂的醫書——牧秋語還記得陸盛歡跟她說過,以前爲了逼着她好好學習,她師父戒尺都打斷了好幾根。但是現在沒有人逼着,她自己都能夠看的好好的。
“啊?”陸盛歡聽到牧秋語的聲音,暈暈乎乎的從醫書之中擡起頭來,揉着自己有些脹痛的太陽穴,想了想,“好像有個三五天了。”
具體的時間陸盛歡纔沒有那個心思去記着,反正只知道這幾天早上多半都是聽着叮叮咚咚的落雨聲從夢裡醒過來的。看着外面的天色昏暗,自己總是覺得好像現在天色尚早自己還能夠接着睡一會兒,然後總是被童君成鍥而不捨地敲門聲從被窩裡拖起來。
搞得現在陸盛歡都有點討厭下雨天了,睡不好就算了,還不能夠好好出去玩耍。
“就連大都都這麼多雨了,想必南方都要有水災了吧?”牧秋語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嘆了一口氣。
陸盛歡挪了挪身子,在牧秋語新鼓搗出來的“椅子”上換了一個更加舒適的坐姿,幾乎是整個人軟在其中,道:“天災啦,我們也沒有辦法不是?”
頓了頓,陸盛歡拍了拍背後的柔軟,笑得一臉滿足的對牧秋語道:“秋語,你這個東西好舒服啊!比硬邦邦的椅子舒服多了!”
牧秋語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瞧着整個人都快要縮進來的陸盛歡,笑道:“這東西叫做沙發,上次你說你更喜歡舒服一點的環境,我覺得你說的也對,就讓人做了一個出來。”
“沙發?”陸盛歡撓了撓腦袋,“這個名字有點難記,以前聽都沒有聽過。”
牧秋語笑而不語。
當然是沒有聽說過的,這可是現代的東西,幾乎是每家每戶都有的東西,在這裡,卻是沒有任何人見過。沙發之所以能夠這麼快就取代椅子之類的東西出現在家庭之中,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雖然文化、環境之類的東西現在跟現代完全不一樣,但是人都是人,除非迫不得已,誰會喜歡過着苦行僧一樣的日子?
所以說,除了沙發這個東西看起來似乎與古色古香的裝飾不是十分的和諧,需要自己在對沙發的造型進行一下改進之外,牧秋語保證,絕對會有不少人喜歡上沙發的!
“真是不知道,秋語你腦子裡裝得到底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好點子!”陸盛歡將手中的書籍隨手擱在一邊,伸了一個的懶腰,感慨過後,臉上卻有點抱怨的神色,道:“最近老是下雨,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溼漉漉的,真不舒服。”
“回頭我讓人給你燉一碗紅豆薏仁粥,去去溼氣,就不會這麼難過了。”牧秋語也伸了一個懶腰,神色懶懶的。
“你跟君成說的一樣,真是沒新意啊!”陸盛歡想起童君成隔三差五的都想要給自己換點藥膳吃吃調理身體,就覺得嘴巴里面一陣發苦——雖然她的飲食習慣是差了那麼一點點,是不太喜歡吃蔬菜,喜歡吃肉,但是也不用總是想着給她吃藥膳吧?有些雖然味道不錯,但是……有些實在是很苦啊!
“看起來你最近是被君成修理的很慘啊!”牧秋語有點幸災樂禍的看着陸盛歡。
陸盛歡皺了皺小臉,看着牧秋語幸災樂禍,惡狠狠地道:“下一次我一定分給你一半吃!”
“那我就不請你吃火鍋了。”牧秋語眉頭一挑,微笑之間就抓住了陸盛歡的死穴。
“火鍋?”陸盛歡惡狠狠的樣子因爲這個新詞彙而出現了裂縫,整個人的注意力就被轉移到了這個東西上面,既然牧秋語說是能夠吃的,那一定是一道新菜咯?牧秋語研製出來的新菜色,那絕對是不能夠錯過的東西啊!
“哎秋語秋語,我們好商量嘛!”陸盛歡趕緊拉住牧秋語的袖子,臉上帶着討好的笑。
牧秋語笑嘻嘻的看着陸盛歡,道:“等我準備好了再告訴你!所以你現在還是乖乖吃藥膳吧!”
聽見藥膳兩個字,陸盛歡的臉色頓時就又垮了下了,垂頭喪氣的樣子簡直叫別人以爲她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三聲敲門聲響起,墨畫推門而入,衝着兩個沒什麼形象的姑娘福了福身,道:“姑娘,盛歡姑娘,謝公子來了。”
牧秋語和陸盛歡兩個人趕緊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有些亂七八糟的褶皺,覺得彼此的形象能夠面對客人的時候,牧秋語才揮了揮手,道:“請十四進來吧。”
“是。”墨畫應了一聲,領命而去。
“前兩天君成還跟我說,說是謝十四的情況不大好的樣子,好好養着也需要大半年才能夠養好身子,怎麼下雨天又跑出來了?”陸盛歡塞了一塊點心進嘴巴,一邊說道。
牧秋語微微眯起眼睛,臉上露出些許自責之色,道:“想必是爲了我拜託他做的事情來的。這次算是我不好,叫他勞累了。”
“什麼勞累不勞累的,神醫也說了,適當的運動對我來說有好處的!”剛進門的謝十四聽見牧秋語自責的話語,趕緊開口道。
目光落在了兩個姑娘正做着地類似椅子的東西上,整個人就是一頓,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道:“你們坐着的這是什麼呢?”
“秋語剛剛纔鼓搗出來的新玩意兒,叫……叫沙……什麼來着?”陸盛歡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好意思的看向牧秋語。
“沙發。”牧秋語再一次告訴陸盛歡,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道:“如果你覺得實在是難記的話,就直接叫它椅子就好了,反正也沒有差多少。”
“還是椅子比較好記。”陸盛歡咧咧的笑起來。
謝謙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沙發一眼,點了點頭,道:“還真的是十分新穎的東西啊!”
“等我再改良一下,送你一把如何?”牧秋語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謝謙在牧秋語和陸盛歡對面坐下,接過墨畫爲她倒來的熱茶,笑着道:“好啊,那我等着!”
說着就端起熱茶喝了一大口。
“今日來,什麼事情啊?”牧秋語看着謝謙頭髮上似乎還有水珠的樣子,不僅皺了皺眉,“墨畫,拿一塊麪巾來給謝公子。”
牧秋語的話剛剛說完,就見到墨畫已經拿了一塊乾淨的布巾過來了,“謝公子,先擦一擦吧,不要受涼。”
謝謙沖墨畫笑了笑,道:“秋語身邊的人都是這麼善解人意,謝謝你啊墨畫。”
墨畫掩脣輕笑,“多謝公子誇讚了。”
說着,便接過了謝謙用完的面巾下去了。
謝謙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熱茶,這纔開口對牧秋語道:“秋語,已經傳來消息了,跟盛歡說的一樣,今年南方的收成,指望不上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三日之前,南方諸縣忽然降下大雨,發了洪水,幾乎所有的農田都被毀了。還死了不少人!”
雖然見到最近的天氣,牧秋語的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是親耳聽到這個消息,牧秋語還是覺得十分的悲傷。
“哎……”最後,所有想說的感慨,都化爲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這個噩耗,買不到糧食,看起來大都是要亂了。”謝謙將茶杯放下,面露唏噓的搖了搖頭。
“反正糧食都已經在我們的手中了,不怕!”陸盛歡倒是並不覺得事情嚴重,反正跟着牧秋語,那是絕對不會餓死的。
“不,我害怕的不是這個,而是……”謝謙沉吟了一會兒,面色沉重的道,“會不會有人來搶奪?還有啊,南方水災,朝廷必然是要開倉賑糧的,會不會就把注意打到我們頭上?要是真的是這樣,我們不是虧了麼?”
謝謙一邊說,還一邊嘆了一口氣,“而且,朝廷發下去的糧食,我以前聽父親跟兄長說話的時候聽見過,就算是軍餉,要是守邊的將軍不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也還是會被剋扣的,更何況是賑災?要是南方得不到糧食,還不是也要亂?”
“吃不飽,百姓會吃任何可以吃的東西,想方設法讓自己活下去。”牧秋語的聲音淡淡的,“但是怕就怕,萬一發了瘟疫,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