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右手邊第三位的女人,就是戚賢妃,那個在牧秋語的手上沒能夠討到半點好處的戚側妃的姐姐。
戚賢妃的五官跟戚側妃的有七分相似,都是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吊梢眉,只不過戚賢妃的眼睛,看起來要比戚側妃更加平和,像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潭水,幾乎都看不見其中有什麼情緒波動。
往往就是這樣的人,才更加危險啊。
一個能夠明白“不爭即是爭”這個道理的女人,要是性子平和一些還好,但若是內裡心狠手辣的話,那麼就是一隻懂得用羊皮將自己僞裝起來的餓狼,比那些只知道硬來的狼可怕多了。
牧秋語今日第一次來皇宮之中,此前跟皇宮之中的女人並沒有接觸,頂多也就是那個化名於又心的靜思公主宇文思。但是牧秋語那一次還是幫了靜思公主一把的,想不那位公主應該不會恩將仇報。既然如此,那位嶽婕妤會忽然對自己發難,想必一定是得到了眼前這位戚賢妃的授意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牧秋語帶着一點打量的目光,穿着荔枝紅纏枝葡萄褙子的戚賢妃緩緩擡眸,衝着牧秋語微微一笑,鬢邊六尾金鳳釵銜着的流蘇在她的耳邊輕輕搖晃。
無端讓人想起了紅樓夢之中的王熙鳳了……
牧秋語頭痛的有點想要按一按自己的太陽穴——眼前的戚賢妃,大約應該是王夫人級別的纔是。至少王熙鳳還難掩身上的鋒芒,而王夫人,則是硬經過了歲月的沉澱,就算不管事情,那也不是什麼能夠小覷的存在啊!
不過,雖然有點頭痛,但是牧秋語卻並沒有覺得有多少畏懼——反正在反擊戚側妃的時候,她就想到了會有今天,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總會有辦法。她就不相信,自己經歷了這麼多大風大浪,還會被一個賢妃給鬥敗了。
而一邊,沒有人制止的嶽婕妤還在嘰嘰喳喳,道:“誒,娘娘,說起來,臣妾還真的是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皇后順着嶽婕妤的意思,淡淡的反問了一句。
嶽婕妤見到皇后理她,甚至變得更爲起勁,臉上做出迷惑不解的神情,看着牧秋語,道:“這個牧老闆娘酒樓生意做得好好的,怎麼會忽然想到要去開一家糧食店?而且還偏偏就是在這個時候?若是今年沒有趕上水災,而是一個豐收年的,牧老闆娘高價收購那些糧食,跟今年新上來的糧食,還要一起搶客人,就不擔心會虧的血本無歸嗎?”
牧秋語看向嶽婕妤。雖然這個女人的臉上滿是疑惑的神情,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對牧秋語做法感到十分不解,在這裡提出來,也是真心希望牧秋語爲她解惑,但是以牧秋語的眼光,她可不會漏下嶽婕妤眼中那一點盈盈笑意,帶着殘酷的冷光,似乎是想要嫁給牧秋語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這個問題,倒還確實是一個有點難回答的問題。
若是牧秋語說,自己事先知道會出現災害,那麼牧秋語就需要被按上一個知情不報的罪名,估計還要連累知道了今年收成必然會受到影響的,但是卻沒有告訴給官府的陸盛歡。
若是牧秋語不供出陸盛歡,那麼就變成了牧秋語會妖法,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了。
若是牧秋語說自己不知道的話,又要如何解釋時間卡的正好的事情?
但是要是這個問題就想要難倒牧秋語的話,也實在是太小看她了。
只見牧秋語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天有不測風雲,民女如何得知會有災禍發生呢?”
“不知道的話,怎麼老闆娘一開糧食店,糧食就正好顆粒無收了呢?”嶽婕妤搖晃着腦袋,鬢邊的流蘇因爲她搖頭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
牧秋語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依舊不緊不慢地道:“實不相瞞,民女想要開一家糧食店的心思已經有了很久了。有道是民以食爲天,不管做什麼生意,只有賣糧食是最靠譜的,因爲永遠不會有人不買糧食。民女是個商人,自然也很傾向於這種保本的買賣。”
頓了頓,牧秋語接着道:“而諸位貴人們也都知道,民女是經營富貴樓的,一日之內不知道要消耗多少糧食。若是這市面上的糧食漲價了,又是一筆巨大的花銷,還不如民女自己開一家糧食店,或許還能夠省下一點錢來。”
“牧老闆娘家大業大,還在乎這麼一筆錢麼?”左邊的一位顴骨高高的夫人不陰不陽地道。
這個人看起來就十分的尖酸刻薄,今日更是穿了一身黑色的長衫,更是將她的臉色襯得如同鍋底一般黑。
——牧秋語認得出來,這位夫人,是清河王妃。清河王,在輩分上來說,是皇帝的堂弟。
“家大業大……王妃娘娘謬讚了。”牧秋語十分謙虛地道,然後臉上一本正經,看起來十分嚴肅,“家父曾經教導,能省則省,省下來的錢,能夠拿來幫助更多的人。因此,秋語不敢違背家父遺訓。”
遺訓兩個字一出口,清河王妃也不太好說什麼了。雖然她是很想接着反駁牧秋語的,但是總不能夠給人落下一個,她逼着牧秋語不孝的把柄吧?百善孝爲先,要是連孝道都不懂得,不知道外面天天閒着沒事做,就等着抓人家小辮子的御史們會如何上書說這件事情了!
“可是姑娘都是高價收購的糧食,現在低價賣出,這不是虧了嗎?”嶽婕妤掰着手指頭,看起來像是經過了什麼計算一樣,接着佯裝疑惑地問道。
牧秋語微微一笑,道:“娘娘,不管是做什麼生意,一開始的時候,總是需要成本的。若是收不回成本,那纔是虧了,若是能夠收回,那就不算是虧。”
言外之意就是,你都不懂做生意是有賺有虧的就不要在那裡說話了,丟人現眼。
眼下,牧秋語的天下糧倉纔剛剛起步,但是算上高價賣給貴族們的那些糧食,牧秋語投進去的成本已經收回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說一句讓窮人鄙視的話,那就是她牧秋語根本不放在眼裡的小數目。如此一來,天下糧倉就絕對不會虧本。
而且,經過這件事情之後,就算等到之後糧食豐收,別的糧食店也重新開始有了糧食,牧秋語相信,同樣的價格之下,百姓也還是會選擇他們家的。畢竟錦上添花誰不會啊?雪中送炭纔是真正能夠讓人記在心裡的。
所以說,藉着這個契機,牧秋語纔是真正大賺了一筆的那個人!
不過,這一些,牧秋語都沒有說出口。
因爲她是在皇宮之中待過一段時間的人,對於皇室之中的黑暗一清二楚。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天家人現在只是知道她牧秋語有錢而已,但是不知道她多麼有錢。如果知道的話,牧秋語覺得自己的處境就真的的很危險了。
這麼一想,睿親王在這個時候提出要收養他們姐弟,好像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不過,老闆娘還真是好遠,已打算開糧食店,老天爺都幫着老闆娘了!”嶽婕妤像是無心一般感慨了一句。
但是言外之意,卻是暗暗地將這一次的水災跟牧秋語聯繫在了一起。反正歷史記載上也不是沒有什麼紅顏禍水出世,然後天降異象之類的事情發生。要是牧秋語被冠上紅顏禍水的名頭,那麼他就真的沒有翻身之地了。
這言外之意,牧秋語聽得明白,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睿親王妃和護國公夫人兩個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尤其是睿親王妃,看着月結餘的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霜!
皇后只是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頭,心道嶽婕妤今日說話倒是真的沒了輕重。明知道睿親王妃對牧秋語十分看重,而前幾日宇文哲也纔剛剛遞了希望能夠嘉獎牧秋語的摺子給皇上,還要對牧秋語說這樣的話,實在是愚蠢了。
而後,皇后將目光投向了牧秋語。
明明牧秋語纔是這一次的當事人,但是她看起來卻是最最平靜的那一個,不禁神色未變,只是看起來似乎稍微嚴肅了一點,卻像是根本就沒有聽出嶽婕妤的言外之意一般。
牧秋語看向嶽婕妤,緩緩的道:“婕妤娘娘這話,真是讓民女惶恐。南方遭此大劫,民女心中已是十分擔憂,若不是因爲整個大都之中除了民女的手中,其餘地方在沒有糧食了的話,民女還真的是不敢將這些糧食拿出來賣。但是眼下,也沒有了法子!民女怎麼會覺得那些百姓的遭難,反而是自己的幸運呢?這是將民女的一片赤誠之心置於何地?!若是民女當真覺得這是幸運,又爲何要主動爲南方的災民們捐獻錢財?難不成是覺得民女得到的利益是他們帶來的,所以還想要回報一二嗎?!婕妤娘娘深受皇恩,又怎麼能夠這麼想呢?!”
那一刻,牧秋語的身上忽然爆發出了十分強大的氣勢來,一雙鳳眸帶着徹骨寒意盯着嶽婕妤,忽然讓嶽婕妤覺得,自己有一種忍不住想要下跪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