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牧秋語的一聲調笑,小侍女嚇得一下子不磕頭求饒也不是,磕頭求饒更不是,侷促的連手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擺放,囧態百出的模樣看得牧秋語忍俊不禁。她的身邊,什麼樣的人都有,陸盛歡熱情奔放,若雨沉穩大氣,墨畫乖巧懂事,但是如同眼前這個小侍女一樣天真的,倒還真的是一個都沒有。
“好了,起來吧。”牧秋語淡淡地道。
小侍女似乎沒有料到牧秋語會這麼輕易的就叫她起來,眨巴着眼睛一時不知道怎麼做。
墨畫忍不住出言道:“姑娘叫你起來你就起來吧,還跪着做什麼?”
小侍女像是忽然被墨畫的聲音喊回了神智一樣,渾身一抖,趕緊站了起來。
看那個樣子,似乎明顯就是對墨畫恐懼到了極致。
墨畫的臉上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神色,秀娘和牧秋語都忍俊不禁——誰能夠想到,一直都是乖巧溫柔的墨畫,居然有朝一日也會在別人眼中變成虎姑婆一樣的人物,真是……“世事難料”!
牧秋語眼見着墨畫說話比自己這個主子還管用,就用眼神示意墨畫來問話,墨畫心中暗暗委屈了一把,但是面上卻一點都不顯露出來,沉着聲音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婢子……婢子白霜。”
雖然有着一個清冷的名字,但是小侍女看起來跟她的名字一點都相符合,瑟瑟縮縮的樣子哪裡有半點冷美人的味道,明顯就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小兔子。
“若雨姐……若雨管事讓你來的?”由於若雨管着富貴樓中所有的侍女,所以在樓中都稱她一聲管事,但是墨畫私底下都管若雨叫做姐姐,一時改口還有些十分的不習慣。
白霜聞言,拼了命似的點點頭,道:“若雨管事讓婢子來請主子去樓下雅間主持大局。掌櫃盡力調和,但是長寧郡主不依不撓,非說要剁了那姑娘的一隻腳,還有白露姐姐和蘭姐姐的手。沒了辦法,所以纔想要請主子出面。”
牧秋語倒吸一口涼氣,秀娘輕哼一聲,像是嘲諷一樣道:“嘖,心狠手辣,將他爹在戰場上的手段學了一個十成十!”
“姐姐,你就不要說風涼話了!”牧秋語無奈的看了秀娘一眼。秀娘出身將門,自然是對同爲將門謝王爺十分的瞭解,不過……雷鋒同志說得好,對待敵人才需要像嚴冬一般冷酷,但是沒說過對待普通人也要這麼殘酷好不好!這個狠辣手段學了也無可厚非,但是不能夠用錯地方!
秀娘聳了聳肩,不再發表評價。
牧秋語這纔對白霜道:“帶路吧。”
白霜看了看牧秋語和善但卻沒什麼表情的臉,又看了看微微皺起眉頭一臉擔憂的墨畫一眼,點了點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請姑娘隨婢子來吧。”
富貴樓不僅僅是一個吃飯的地方,更是一個滿足貴族們虛榮心的所在。因此在裝潢的時候,牧秋語和百里沙都是請了那些肚子裡喝了不少墨水,在他們的領域十分具有獨到見解的人過來幫忙一起看着佈置的。
就算是不是真的風雅,而是附庸風雅,每一個雅間看起來也是十分的別緻,比起一般府上的佈置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由於不知道客人的喜好,所以雅間之內都是不點香的,通常都是房間預訂出去之後,若是客人有需要,再臨時點上。
不過今日,這件屋子裡是絕對不需要再點香了。
牧秋語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之後,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在進門的時候就做了防備,儘量小口小口的呼吸。但是頭一次的秀娘卻是實打實的吃了一記悶棍,趕緊用手中的繡帕捂住了口鼻,往後退了一步,呼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覺得自己翻涌不已的胃好受了許多。
“真的……好香……”好一會兒才適應的秀娘這纔來到了牧秋語的身邊,給了她一個哭笑不得的眼神。
牧秋語十分同情的看了秀娘一眼,這才邁步走近了房間之內。
越接近在主位上坐得絲毫沒有形象的長寧郡主,這香氣就越是濃烈,但是牧秋語此時此刻去懶得去管這香氣到底是不是引起她身上的不適感覺來了,她的目光落在了跪在屋子正中的四個人身上。
兩個人牧秋語是認識的,正是白露和阿蘭,此時此刻,這兩個姑娘的臉上左右各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子,兩邊臉腫的老高,臉上掛着淚水,看起來實在是楚楚可憐。
牧秋語的眉頭微微一皺,臉上雖然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什麼情感,但是實際上她的心裡已經開始暗暗的盤算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夠從謝長寧這個囂張過了頭的姑娘身上討點利息回來。
雖然白露和阿蘭只是兩個下人,但是怎麼說都是富貴樓的下人,打狗都還要看主人,更何況,牧秋語還沒有將這兩個姑娘當成自己養的狗來看,長寧郡主叫人掌嘴,或許只是一時氣憤,但是看左右兩邊臉腫的不一樣的程度,看起來還有一個是後來打得——那可就不是條件反射的一時氣憤了吧?
而白露和阿蘭身邊,還跪着兩個姑娘,看起來眼生的很,年紀也不是很大,看兩個人下跪的前後位子,能夠斷定這應該是主僕二人。
那個跪的稍微靠後一些的婢女臉上也是兩個鮮紅的巴掌印,而主子光是看她露在外面的皮膚,倒是沒有什麼傷痕,看起來若不是傷在了別處,就是被忠心耿耿的下人給救了。
目光一掃之後,牧秋語的視線落在了長寧郡主的身上,她與秀娘墨畫白霜四個人按照禮節,衝着長寧郡主福身行禮,道:“民女(妾身)參見長寧郡主。”
已經發泄了一通的謝長寧看起來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暴躁了,但是依舊沒什麼好臉色,蔥白的,一看就知道從沒有沾過一滴陽的十指輕巧的端起茶盞,她也不叫牧秋語等人起來,只是看着茶盞,似乎是對上面的百蝶穿花圖案情有獨鍾。
難怪身上這麼香,原來是做夢都想要引來蝴蝶嗎?
這是幾個人看見謝長寧認真端詳茶杯上的花紋之後的共同想法。
不過牧秋語是知道了,謝長寧明顯就是想要給她們一個下馬威。
以謝長寧的高貴身份,去哪裡都是前呼後擁的。今日雖然只是被弄髒了裙襬,但是也是掉了顏面,雖然樓裡現在出面管事的還是掌櫃,不過這不是還有一個老闆娘在麼?
謝長寧自然是覺得應該由牧秋語第一時間出現來給自己賠禮道歉的,誰知道掌櫃跟管事都說什麼老闆娘今日身子抱恙,正在休息。一直到現在才姍姍來遲,是在是讓謝長寧覺得自己沒有受到應有的重視,所以纔要給牧秋語一點教訓。
謝長寧不讓起來,牧秋語等人也不能夠起來,好在都是一些明白大局的人,因此幾個人看起來也十分的淡然。
就這樣晾了四個人有一會兒,謝長寧見到她們面不改色的模樣,頓時覺得十分沒有意思,撇了撇嘴裝出一副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一般,大驚小怪地道:“哎喲,這不是老闆娘麼?什麼時候來的,倒是本郡主怠慢了!”
牧秋語在心裡冷笑,暗道你要是覺得怠慢了我你還會在這裡晾着我?
心裡覺得自己有必要再給謝長寧添上一筆。
但是臉上卻依舊不顯分毫,道:“郡主言重了,民女只求自己沒有怠慢郡主就好!”
謝長寧冷哼了一聲,“聽你們掌櫃說,老闆娘今日身子抱恙?”
說着就將牧秋語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地道:“我瞧着老闆娘的起色倒是挺不錯啊!”
說着,視線落在了秀孃的身上,眉頭微微一皺,接着道:“莫不是其實不是身子抱恙,而是在接待什麼貴客?”
牧秋語無奈一笑,道:“郡主說的是哪裡話,給民女十個膽子民女也不敢怠慢郡主,只不過病容覲見終究是對郡主不敬,因此民女才往臉上撲了些胭脂水粉,方纔敢來見郡主。”
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還帶着點點無奈,聲音聽着確確實實有些虛弱。——如此一來,謝長寧口中的老闆娘以抱恙爲由怠慢貴客,瞬間就變成了抱恙的老闆娘被逼出來待客的情況。
所有的不對,頓時被謝長寧給佔了。
謝長寧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暗暗地咬了咬牙,犀利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一邊的秀娘身上,道:“這位夫人是誰?本郡主瞧着甚是眼生啊!”
這是覺得自己看着眼生估計就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夫人,所以覺得自己好欺負,想要拿自己當那個軟柿子捏咯?
秀娘在心中冷笑。若是擱在之前她還沒有嫁人,還是那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將軍的時候,她是鐵定會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劍,拍着小姑娘嫩的跟剛剝了殼的雞蛋一樣的臉,告訴小姑娘她蘇木華在打馬過長街的時候,她還在她孃的肚子裡。
但是現在……還是需要收斂收斂。
秀娘十分得體的微笑,道:“妾身王蘇氏,不過是秋語家的姐姐,頭一次來大都,郡主高高在上的人兒,自然是沒有見過妾身的。不過妾身今日的見郡主,還真的是大開眼界,都說謝王爺鎮守邊關英勇無敵,如今瞧着,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牧秋語聽着有點想笑,虎父無犬子,對長寧郡主的兩個哥哥說,是讚美,但是對謝長寧來說,那就是活生生的貶義,更何況,還用了大開眼界,只要不是一個聾子,應該都聽得出來吧?
但是謝長寧似乎一點都沒有聽出來,只是神色較之之前更是不屑,像是沒了跟一個沒地位的婦人說話的興趣一樣,轉向牧秋語,十分倨傲的道:“前因後果本郡主懶得說了,想要怎麼處置,本郡主也早就說了,你到底想要如何?”
牧秋語看了一眼幾乎是要用鼻孔看人的謝長寧,目光之中閃過一點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