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魘一般不能自由的狀態,雖然身體的感知已經真實的找回了,但是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靈魂離開了太久,與身體都有些不適應了。我費了好大力氣才挪動了一下腦袋,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像是由樹根交錯搭建而成的洞裡,而燕戈正倚在洞口,閉着眼睛臉色慘白。
我平復了一下氣息,放鬆身體讓靈魂更快地與身體結合,不一會兒,身體就又能自如的活動了。我坐起來,看見季景泉、趙晴和蘇韓就躺在我身邊,他們應該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畢竟靈魂離體對於普通人來說可不是一件小事。嘆了口氣,我轉而爬向燕戈,他看上去很虛弱,額頭上全是虛汗,放在腿上的左手腕綁着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條,已經被血染得發黑了,洞口的地面上有用血畫的怪異圖案,看起來,他是用自己的血畫了什麼陣來保護我們,以至於自己失血過多了。
“燕戈……燕戈……”
燕戈的眼睛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了,有些渙散的眼神聚焦了一會兒在看見我的時候停住了,然後他緩緩擡起左手摸了摸我的臉,我不自在地閃了一下,卻看見燕戈驚訝地張大了嘴,然後他開始笑,邊笑邊流出眼淚,這樣了好一會兒他才恢復常態,如釋重負般的重新仰頭靠了回去。
我一直在旁邊看着他,見他終於折騰完了,便指了指洞口地面上的那些圖案,“怎麼回事?”
“那些手,一天照三餐來進攻,還外加‘下午茶’、‘零食’和‘宵夜’,如果不是這個加護符我們早就和那些失蹤者一樣了,只是它們太過熱情還真是讓我有些吃不消啊!”
我的眉毛不自覺的跳了兩下,這種調侃的話被燕戈這樣死板的人以非常正經的語氣說出來,總讓人有種看着一個西裝革履的紳士戴着太陽鏡跳草裙舞的古怪感覺。我無語地看着他,同時心裡一陣感動的暖流流過,燕戈是陰陽師世家,他的血有着鎮妖的能力,那個加護符如果沒有加入他的血肯定如一張紙屏一樣不堪一擊,只是連續的攻擊會加速力量的消耗,因此燕戈不得不頻繁的注入新鮮的血液,爲了我們,他做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你有吃東西嗎?”大家的揹包都還在,我翻出了一瓶水遞給他。
“當然,不然兩天不吃不喝再加上失血過多,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和你說話嗎?”
我點了點頭,然後解開了手上的紗布,手掌用力伸展了一下,剛剛有些痊癒的傷口又再次撕裂了,鮮紅的血頓時流了下來。
“你要做什麼?”
“我可沒有辦法一次帶四個人出去,而且我的血說不定比你的更有用呢!”我把血滴在燕戈畫在地上的符咒裡,對着他笑了笑,雖然我知道這笑因爲
疼痛的拉扯一定很難看。
“你好好休息,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會把茉茉留下來保護你們,那個加護符應該能撐上一段時間……”
“你總是這樣嗎?”
“什麼?”
“當獨行俠。”
我頓了頓,“因爲這件事情只有我能夠解決,而且你們已經不能再受傷了!”
燕戈看着我,那眼神嚴肅中還帶有一絲蔑視,竟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了。
“所以,你是特別的,優越的,我們這些普通人必須服從你這個救世主的命令是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當獨行俠的人有兩種。”燕戈不再看着我,而是把目光投向洞外,“一種是自恃過高目空一切,另一種則是怕自己沒有能力保護他人,怕因傷害到他人而令自己痛苦的膽小鬼。可無論是哪種人,也都只是以不同的方式瞧不起普通人罷了,即使是爲了保護朋友不陷入險境,也還是一個依仗着自己的特殊,不管不顧,不計後果,完全不想別人是否會有被排除在外的感覺,完全不顧別人是否會因失去你而痛苦,說到底,也不還是一個自私的人嗎?”
傷口重新被撕裂的痛感讓我的左手有些痙攣,我確實一直在當獨行俠,不管不顧地衝向危險,期望儘可能地拉遠一些距離,即使同歸於盡也不要波及到我所在乎的人,燕戈說得對,我是自私的,自私的獨斷獨行,自私的進入別人的生活又自私的瀟灑離開,卻總忘記了一旦走過,必會留下痕跡的淺顯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
“一起行動。”
靈魂回體就好比非正常關機的電腦重新啓動,所有程序都需要慢慢歸位,燕戈失血過多也需要時間恢復,而我的靈魂雖然在軒轅之丘裡遭受了很多創傷,但相較於他們四個來說還是狀態不錯的,於是我就利用這個時間好好觀察了一下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
那些橙紅色火焰的手確實如燕戈所說的一樣,它們進攻的次數非常頻繁,而且或許是這裡的陰氣太重,連燕戈都可以看見這些手了,我利用它們進攻的間隔時間出去過幾次,才大致看清了這個樹下的世界。
這是一座廢棄的城鎮,確切的說是一個埋葬於地下的古老城鎮,同我在夢中所見的一樣,城鎮上空是無數條交錯如網狀的樹根,我們藏身的樹洞正是在邊緣處由上空垂下的樹根編成的。所有的房屋都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一片死氣的灰白色調。而在這座已經廢棄的城鎮街道上,還遊蕩着很多亡靈,他們帶着死前的狀態像正常人一樣在這裡“生活”着,這裡,是名符其實的“鬼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