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地精攻佔阿卡多沒多久,充滿歡愉的魔法波在各個人類王國的水晶球中流轉着,法師們的臉上出乎意料地泛起了紅光,興奮地翻譯着那一閃一閃的魔法之光。
“史萊姆的阿卡多被攻佔了!”
當這一令人驚訝的信號被翻譯出來後,人類沸騰了,歡呼聲有如遲來的春風一般,溫暖了每個人的心。士兵將頭盔拋到空中,舉起手臂高聲叫喊着。但當法師將信號完整翻譯後,張着的嘴再也沒合攏,從空中落下的頭盔則砸在了士兵們的腦袋上。
如果連一羣小丑般的地精都能佔領惡魔的都城,那麼爲什麼強大的人類會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人類難道還不如地精嗎?人類憤怒了,用人類的話說,憤怒是力量的源泉,在榮譽的召喚下,可憐的人類再次聚集兵馬,他們要再進行一次戰爭來證明人類是奧德大陸最優秀的種族。
人類的歷史又翻開了新的一頁,失敗還在繼續。
事實上我要感謝人類的愚蠢舉動,人類的再度進攻拖住史萊姆的大部隊,使我們地精可以順利地進攻阿卡多東方的糧倉——豐足之城。
進攻這個字眼似乎不應該由我們地精來說,雖然我進行了改革,但我不得不承認,在面對一代代所遺傳的本性時,改革失去了大部分作用。雖然我破除了讓我每年損失了不少的平均制,雖然我用節省下來的金幣仿效人類建立起職業化的軍隊,但那些混蛋一聽到戰爭依舊搖頭。
在歷史上能讓地精主動拿起武器只有兩種情況,一是讓人類留下貢品,不過隨着人類交稅這種情況已經不存在了;二是在飢餓的壓迫下,本能會迫使我們行動起來。阿卡多雖然陷落了,但阿卡多的食物支持不了太久,從後方趕來的獸人、拜地精神教教徒、地精平民,在幾天內就把阿卡多吃得差不多了。
在決定進攻目標的那個晚上,我的塔中燈火通明,一張巨大的地圖擺在了圓桌上,我的將軍則激烈地討論着進攻的目標。
我們地精的地圖與人類有些不太相同,我們的地圖力求好記,用最通俗的方法讓他們牢記我們要去的地方。
“鹿。”我左手邊的嚕嚕·烤肉的大將軍向我提出看法,但是他的看法遭到我右手邊的默裡·金幣大將軍的反對,他的理由是鹿跑得太快了,他將粗短的手指移向了豬。
“爬山,不!餓,累。鹿!鹿!”嚕嚕·烤肉使勁地揮着手,原先圍成圈的將軍們開始點頭附和起來,然後站到了嚕嚕·烤肉身後。
“不!不!”默裡·金幣先是用手把桌子敲得嗵嗵響,然後又蹦又跳地喊着,“豬,慢!好吃。”那些原先附和嚕嚕·烤肉的傢伙想了想,他們又站到了默裡·金幣一邊。
“爬山,不!餓,累。”
“豬,慢!好吃。”
隨着討論開始變得越來越激烈,那羣混蛋移動得越來越頻繁,我看得腦袋都開始暈了。我明白按這樣下去,一直到天亮也不會有結果,地精的決策通常是看精疲力竭後倒在哪邊的地精多。我困了,我拿出了大棒給了一個地精一下,在他們暈倒前,我拿起了地圖隨手指了一塊離我們最近的地方。
“豐足之城。”當清晨的陽光撒滿大地時,我輕輕地念着這個名字。晨風讓攻城前的一切都變得美好起來,我的同胞與我一起貪婪地吸收着那風的清香。雖然我們日夜兼程,但糧食還是在昨天晚上吃完了,風中那誘人的稻米香讓我們不停地咽口水,我保證只要有一點點糧食,地精就不會在白天攻城。
軍陣的最前端是巨大的攻城車,緊貼在攻城車內側最強壯的士兵已經俯低了身子,外側的地精將盾牌高高舉起。在攻城車的後面,士兵們排成了一個三角形,那指向天空的槍上閃爍着與眼神一樣灼熱的光,不時傳出咕咕聲的肚子整齊地上下起伏着,焦急的呼吸聲就像悶熱的夏日一樣令大家煩躁。
我騎着毛驢走到了最前方,看了看城頭變成人形等待開戰的史萊姆。說實話我對他們有種畏懼感,但飢餓無情地撕扯着我的胃。我有力地舉起了大棒,用盡力氣高叫着:“糧食,不給!給血。”
“血?不要,要豬。”
“鹿,鹿,好吃。”
當最後一個字喊出後,我的同胞開始表明他們的意見。
“混蛋!攻城,攻城。食物,前進!”
海動了,就在綠色的巨浪砸向豐足之城時,城門開了,人形的火紅史萊姆從城裡衝出。其中有一些是史萊姆騎兵,他們長得像精靈森林的半人馬一樣,高速奔跑着叫嚷着:“史萊姆,史萊姆。”
衝在最前方的史萊姆騎士再次互相溶合,人類的半身開始軟化,變成巨大的劍鋒,劍鋒成形後的一瞬間質化成了紅色的透明體。那長腿的紅色巨劍向着攻城車蒙着鐵皮的尖端衝去,就像用菜刀從中間剖開長瓜一樣,在紅色晶體的碎裂聲中,攻城車被一分爲二。使去平衡的車體在晃動中向兩邊倒去,在揚起的塵土中響起了地精士兵的哀號。
攻城車的倒下只是一個開始,飛奔而來的史萊姆騎兵全都將自己變成了武器,它們不顧一切地衝擊着我的軍陣。密集的槍陣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些紅色的利劍輕易將槍尖擊碎。鋼鐵的盾牌也沒有作用,作爲我們地精最信賴的防禦利器,盾牌在此時就像紙片一樣脆弱。在史萊姆騎兵的衝殺中,同胞的殘肢與綠色的鮮血在空中劃過,望着史萊姆騎兵奔馳過來留下的血肉之路,我們無不心寒。
崩潰是不可避免的,在嚎叫聲中,長槍與盾牌,這些妨礙我們顯示仁慈的東西被最快扔在地上。面對一羣潰退的地精,史萊姆騎士並沒有追擊,只要他們當時還有餘力的話,我想今天的奧德大陸只會剩下史萊姆。
地精顯示仁慈的速度與敵人追擊的速度成正比,當向後望的同胞發現那些變成武器的史萊姆騎兵停在原地,還保持半人馬姿態且遠遠排成一列時,我們顯示仁慈的速度漸漸慢了,到最後大家都在遠處觀望。
紅色的晶體碎屑開始從那些化身爲劍的史萊姆騎兵身上剝落,細微的裂隙慢慢地擴大,在風的吹動下,碎裂聲開始慢慢地變大,在一陣玻璃般碎裂的聲響中,化身爲劍的史萊姆騎兵他們就像溶化的冰雕一般,直直地墜落在地。排成一列的半人馬史萊姆騎兵們看到我們不再逃跑便開始了追擊,只是與其說是追擊,還不如說是驅趕。
在一場正常的交鋒後,一切都變得不正常起來,史萊姆騎兵追擊一段我們便跑一段,當它們後退時我們便再度前進,於是史萊姆騎兵又開始了追擊。當太陽從正中向西慢慢滑落時我們不再後退,腹中的飢火使我們明白再後退只有死路一條,慶幸的是史萊姆騎兵不再追擊了,它們急速地跑回城中。
史萊姆騎兵的強攻讓我們損失了多少呢?我想最多不會超過兩千地精。兩千的傷亡對於只有幾萬地精的部隊來說也是個不小的損失,換成人類也許他們的士氣會因此而低落,幸運的是我們是地精。我們對於這樣的損失並沒有什麼直接的概念,士兵們盤算的並不是還剩下多少同胞,他們計算的則是攻陷城市後他們能額外地分到多少。至於仁慈,這是我們習以爲常的事了,如果是一支在平常就在訓練如何顯示仁慈的軍隊,那麼連續的敗退對他們又有什麼影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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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追追停停的遊戲中我聽到了同胞的笑聲,那讓我回想起了兒時所玩的同樣的遊戲,年幼的地精分成兩組,強的追擊弱的,弱者一方在仁慈中用他們的方式去回擊強者,去嘲笑那些跑不過他自己的強者。如果我的同胞還能笑,那麼一切都可以反覆重來。潰退與重整是我們最習慣的內容,我們聚合在一起的速度足以讓任何一支人類部隊側目。從混亂的潰退到重新組成戰陣發起進攻,只不過是二三十分鐘的時間,當然如果不是肚子餓,重整的時間會更長一些。
備用的攻城車被推上了第一線,雖然相比前面被切成兩半的那輛簡陋了不少,但是有總比沒有強。至於攻城梯,我們地精根本就不用那種過時的東西。某個人類說過:“知識改變命運,知識推動世界。”人類的話總是很有哲理,我讓我的同胞向人類學習知識,經過努力,我們成功地挖掘出了地精的潛力,對於身材矮小力量弱小的我們來說,科技將會改變一切。
“攻城隊!”我揮動着手中的大棒。很快隆隆聲傳入了我的耳中,五十輛投射車被推到了前沿,投射車的使用方法有三個步驟,用人類語言來說就是:“第一拉下操縱槓,第二開始叫,第三找下一個地精。”投射車部隊很快就找到了第一批“地精志願者”,他們將一種稱之爲背傘的裝備與志願者的四肢相聯,然後在一陣機械彈射聲中,志願者像鳥兒一樣地飛過城牆,當然在彈射後也常有驚呼聲,在那之後士兵們就會指着一團粘在城牆上的綠泥大笑起來,投射兵們則開始重新調整角度。
就在志願者飛過城牆時,攻城車開始了對城門的撞擊,此時城上的史萊姆開始了第二波的反擊。利箭以遮天蔽日之勢狠狠地射向接近城門的部隊,攻城車部隊訓練有速地依託攻城車排成了一個圓陣,圓陣那是我最得意的發明,是我從龜的防禦中得到的靈感。地精工匠也許天生就是打造牌盾的好手,我只是提了一下他們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因此在一整年的時間裡都有龜肉吃,美其名曰:“研究需要。”
圓陣的盾牌也是經過特殊打造的,完全符合我們地精的身材與負重。當一些外來的人類將軍看到時總是驚訝地問道:“你們怎麼進攻呢?”
“進攻?反正敵人總會跑過來的。”每當我這樣回答時,他們總會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箭雨與石塊落木沒有停過,但是我們的攻城車與投射部隊也沒有停過,慢慢地,史萊姆的反擊變弱了。當城門再一次被打開時,城下的地精轉身顯示仁慈,原本躍躍欲試的同胞紛紛後退,那速度就像退潮一般,在極短的時間裡城外空出一大片土地。史萊姆騎兵再次出現,不過它們變得像是軟化了的蠟一般,武器不時地壓垮緊握的手,然後掉入身體之中,在一陣蠕動後手開始重新形成,武器則從被壓得凹陷的身體中送回到手中。地精天生就能區別強者與弱者,在短暫的寂靜後,綠色的潮水重新撲向豐足之城。
豐足之城的攻陷就如同阿卡多一樣容易,當時無論是人類還是地精都沒注意到史萊姆的溶合是有時間的,畢竟人類沒有哪一場戰爭是堅持過五個小時的。事後我一回憶起來就覺得贏得僥倖,如果阿卡多沒有陷落,那麼史萊姆就不會那麼重視我們;如果史萊姆不重視我們,就不會一開始就全員溶合等待我們攻城;如果我們沒有從黎明一直到正午之後還在城下猶豫,如果我們還有糧食也許在史萊姆騎兵出擊後就會撤退,如果……
地精編年史記載:
〖二一零年四月一日,這一天人類稱之爲愚人節,這個節日確實適合人類,人類在這一天變得愚蠢起來,他們開始向他們所無法戰勝的敵人發起了進攻。在五天後,偉大的、英明的地精國王率領軍隊向具有強大力量的惡魔發起了進攻,在偉大的地精國王充滿智慧的與時俱進的領導下,英勇無畏的地精攻佔了惡魔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