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是一切好的開始,我想我現在很需要這東西。地精中我是談判專家,在很早以前我與人類談過兩次,是的,整整兩次。我明白想要拿到更多,那就要提高自己的地位。
我揮了揮手讓手下將我營帳裡的桌子搬來。那是一張很好的,很堅固的紅木桌。
“各位,請坐。”我站在紅木桌的一頭,儘可能地挺胸。林海·佰恩德坐在我的對面,眯着眼睛等待我這個地精弄什麼把戲。那個溪谷矮人卡妙拉則坐在一邊,把不知從哪來的食物塞進嘴裡,然後弓下身子四處敲擊着,顯然這張桌子更吸引他,彷彿這場談判根本就與溪谷矮人無關。
“第一天,地精,神創造了。礦脈,地精的!”我清了清嗓子,綠色的大手狠狠地拍擊在桌面上,我想拍擊聲與嘶吼聲讓我顯得很有風度,嗯,從同胞的讚歎聲中來看,一定是如此的。只是相對於我的拍擊,林海·佰恩德他也展示了風度,他先是站了起來,然後直接用那致命的戰錘將整張大桌砸成兩半,該死的矮人的風度。
“混蛋!士兵!”我高聲叫喊了起來。在身後看熱鬧的地精士兵一涌而上,長槍在這種大空間十分有用。矮人們也嘩啦一下圍了上來,他們用大盾擋住林海·佰恩德,錘子與斧子高高舉起,臉上充滿了鎮定。
我纔不管這一切。我拔出大棒狠狠在地上敲擊着划動着,造出煩人的聲音。“桌子,地精的!矮人,強盜!”這個混蛋竟然砸了我的紅木桌,雖然那也是從某個矮人那搶來了,但現在那就是我的財產,在地精眼前砸東西那是犯罪。
林海·佰恩德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握緊的拳頭揮舞了一下,兩片嘴脣動了動又合上了。他當時說了什麼我沒聽到,但猜想大致是說你纔是那該死的強盜這類話。矮人的右手在結束了揮舞后留在了腰間,林海·佰恩德從腰間打開一個繡有錘子的錢袋,然後從裡面拿出一顆寶石扔在了地上。
“夠了嗎?”
我撿起寶石迎着光之水晶賞鑑起來,然後小心地放入懷中。一些伸長腦袋的地精在我身邊圍成一羣。爲了驅趕他們的好奇心,我用空閒的手“告訴”他們什麼叫堅守崗位。
夠?這絕對不夠,畢竟袋子還在林海·佰恩德身上。我聳了聳肩,伸出手掌告訴他我的困難:“砍紅木,累。鋸,累。裝,累。運,累。地上,地下,搬,累。保護,累……”我每說一條便屈下一個手指,綠龍主人說矮人不比人類笨,那麼林海·佰恩德該明白我的意思。
這個矮人他很明白,因爲他的眼中滿是鄙夷。矮人重新抓起袋子,一揚手整個地扔了過來,不過那個袋子並沒有落到我的手中。
“卡妙拉!”我對着那個搶走袋子的身影喊了一聲。然後我聽到了遠處地精的尖叫。
同胞們先互相轉頭查看身邊有沒有溪谷矮人,然後有一半以上的傢伙向大本營奔去。如果有尖叫這就意味着抓人的事完了,一整羣被惹到的溪谷矮人肯定跑出來了,誰都知道那些溪谷矮人會對只有少數地精的營地幹什麼事。
負責抓捕那些矮人的傢伙在幹嘛!就在我胡思亂想時,負責抓捕的頭目跑了過來。我揪住他,用瞪大的眼睛直視着他。被我揪住的元元狐猴一臉的哭相,攤開的雙手顫動着,用帶着哭腔的聲音說:“敗了,地精,敗了。營地,財產,矮人的。地精,沒有。”
這是什麼世道!現在的地精不怕史萊姆、不怕人類、不怕獸人、不怕矮人、不怕食人魔,但天殺的爲什麼要有個溪谷矮人在!曾經有一次拒絕溪谷矮人的機會放在我面前,我被寶石所迷惑,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後悔,人類說這是世間最痛苦的事。如果上天能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溪谷矮人說一個字——不!兩個字——絕不!三個字——衛兵,上!
但是,現在沒有那些矮人我們根本出不去。
卡妙拉拿到那個裝滿寶石的袋子得意極了,他將被砸壞的木桌轉過來拼成一個三角形,隨後這個溪谷矮人艱難地爬上了最頂端。卡妙拉高興地抖動着那袋寶石,用尖銳的聲音喊道:“第一天,神創造了溪谷矮人,創造了溪谷矮人!地下的礦脈是溪谷矮人的!不是地精的,也不是矮人的。”
林海·佰恩德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儘管溪谷矮人也叫矮人,但他們絕不是矮人國王的一個分支,更不是矮人的遠親,就像大地精與地精一樣。雖然如此,但在地精面前這丟臉的卻是整個矮人王國,畢竟不可能指望我們地精,我們根本分不清溪谷矮人與矮人有什麼區別。
“夠了,卡妙拉,閉嘴!”林海·佰恩德重重地喝斥了一聲。但卡妙位並不理會,他從桌子上跳下來,圍繞着那可憐的傢伙蹦跳着,滔滔不絕說着他的衆神史,當然還時不時地揪兩下林海·佰恩德的大鬍子。說老實話我希望他閉嘴,最好林海能用他手中的錘子砸碎他的牙,當然只是牙,如果他死了誰給我們帶路。
不過卡妙拉的長篇大論還是停了下來,因爲紛雜的爭吵與哭喊聲越來越近。跑在前面的是離開不久的地精,他們是去保護財產的,當我看到他們時,他們連身上的盔甲都被剝去了。
他們被擊潰了,被一羣溪谷矮人擊潰了。站在我對面的矮人們對這一切感到驚詫,他們不明白爲什麼數量衆多的地精會敗給一羣溪谷矮人。就像人類說他們有人品問題,我承認我們也有地品問題。溪谷矮人在某些方面與我們相似,這種相似讓我們很容易忘記他們的種族,對於同等的對手,我們地精也是有紳士風度的,我們按一對一的方式來贏取對方的財產。不過那些溪谷矮人理論上的“偉大”與“高明”更勝我們地精,而在一對一的武鬥上,地精明顯不是矮人的對手。
我得感謝上天,幸好他們不是地精的一個分支,不然我敢保證地面上沒有任何一羣地精能制服他們,他們是天生的強者,比地精還要更地精的強者。
當然談判還得繼續,林海·佰恩德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戲弄,他終於揮動了他的大錘子,嘴裡叫着以石頭的名義,以鐵爐的名義,以鬍子的名義……不就是砸張桌子嗎,矮人用得着說那麼多話嗎?當他開始衝向那破桌子時,卡妙拉只說了一句話:“以財產的名義!”然後桌子開始動了,幾個溪谷矮人將桌子拖跑了。
“卡妙拉!我是爲阿克里克要塞及礦脈來談判的,如果你再敢戲弄我,我以爺爺的名義起誓,我會砸碎你的每一根骨頭。”當矮人重重地將每一個字清晰而大聲地吐出時,我感到身後有東西捅了捅我,那是隻尖利的爪子。
“無論如何,我要進入這傢伙的私人寶庫。”維達主人的聲音低而清晰地傳進了我的大耳朵。哦,這條綠龍總是下命令,他總是說我要這個,我要那個,最後說你去辦吧。我只是個地精,卡妙拉他沒提出進我的寶庫,我就該謝天謝地了。
卡妙拉與林海·佰恩德的談判還在繼續,我得承認這個溪谷矮人很擅長談判,爲了得到一個叫石山的自由開採權,卡妙拉同意完好地交還被佔領的地方,同時這傢伙也把我拉上,他更替我決定了歸還渥特要塞。
當我揮動大棒時,這個溪谷矮人拉了下我的耳朵,在我耳邊輕語道:“我保證你們經由渥特要塞的自由出入權,我還保證給你三分之二的金礦開採權。只要你同意把廢墟還給他們,同時每年給他們一定的麥酒。”
我轉動着眼睛,金子要比酒與一堆石頭值錢,如果不能讓士兵們看到金子的影子,會發生什麼就不難猜想了。我放下了棒子,將綠色的手掌迎向卡妙拉,然後兩隻手握在了一起。
我並不擔心卡妙拉與林海·佰恩德的談判,直覺告訴我這家伏沒有談不下來的事情。在經過一輪激烈的討價還價後,林海·佰恩德終於筋疲力盡,頭暈眼花地在和約書上籤了字。
現在想想這個溪谷矮人相當高明,他先是讓林海·佰恩德不耐煩,然後再激怒他,最後將一堆相關與不相關的東西塞進了對方的腦子,在解決了矮人後,就輪到我們地精了,三分之二的金礦開採權真是誘人,但是仔細想想,所有的一切都得我們自備,挖出金子後還得分給什麼都不幹的溪谷矮人三分之一,最後還要由我們來看守這些黃金,最最後我們手裡的一半金子又莫明其妙地成了他們的。用人類的話說我們是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金礦都是後面的小事,完成綠龍的命令纔是大事。卡妙拉是我無法對付的,所以我作了一個決定——親自把這傢伙帶到了維達主人的面前。如果之前的一切都不足以解釋溪谷矮人的可怕,那麼溪谷矮人王卡妙拉麪對真正的綠龍則說明了一切。
面對綠龍溪谷矮人王卡妙拉毫無懼色,他那隻胖嘟嘟的手指不斷地戳着湊過來的鼻子,絲毫不理會鼻子下方那森白的牙齒。“多麼醜陋的僞裝啊,別以爲穿成這樣我就怕你。就算是真的,你不就是龍嗎?我,神第一個創造出來的,別以爲你知道的比我多,龍的思想已經被禁錮了,以你現在的無知是沒有辦法擊敗我的……”
矮人與龍的交流只持續了幾分鐘,我在一邊看得是目瞪口呆,有史以來第一次,龍的威嚴喪盡。在一通自大的評論後,那膽大的傢伙甚至扯了一把綠龍的舌頭,當然我猜想他先前一定以爲那東西也是假的,不過在感到溼滑與溫熱後,矮人閉上了嘴,他僵硬地笑了笑,“嗯,很可愛的舌頭。”當綠龍上齶的陰影徹底遮住他的視線後,卡妙拉什麼聲音也沒有了,他站着暈過去了,然後像根木樁子似的倒了下去。
面對暈過去的溪谷矮人,綠龍暴怒了,他伸出爪子,不過目標是我。維達主人把我釘在了石壁上,用充血的眼睛惡狠狠地盯着我,用極其忍耐的聲音向我說道:“該死的,你怎麼能找一個這樣的帶路者!解決他,解決他!在我們離開這地下迷宮後就解決他!”
弄醒卡妙拉嗎?嗯,我想我用了最有效的方法,在一陣劈啪聲後,這個溪谷矮人醒了過來。當然,在那之後什麼問題都不存在了。
維達主人迫不急待地衝向了卡妙拉的寶庫,在龍爪的輕揮下,厚厚的灰塵從崩坍的石壁上飛起,我似乎聽到了卡妙拉的尖叫,但轉瞬間就被劇烈的咳嗽所代替。石塊的碎落聲還沒結束,綠龍主人已經消失在由塵土形成的薄霧中,然後卡妙拉揮動着那個漏底的銅杯衝了進去。
卡妙拉的寶庫裡放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那些東西堆成了好幾座小山,綠龍主人施放了一個魔法,似乎是想讓那些魔法物品發光,可是他受到了干擾,那些小山中存放着人類或是別的種族造出的禁魔物品。
“我的寶物在哪?”綠龍一把扯過身後的卡妙拉,後者正爲一隻斷裂的冠冕傷心。
“你這大壞龍!賠我的寶貝帽子!”卡妙拉像個孩子般地哭鬧起來,然後毫無懼畏地用那銅杯給綠龍主人來了一下。當時我似乎聽到一聲短促的哀號,聽那聲音似乎是綠龍主人的。當然也許我聽錯了,他畢竟是一條高貴的龍,還不至於在僕從面前慘叫。
聽到慘叫,身爲一個地精,我本來有義務當做什麼都沒聽見,可是權衡了一下得失,在確定卡妙拉或綠龍都不會幹掉我之後,我在某種好奇心的驅使下衝進那裡,我把此行爲稱之爲對主人的忠誠。
我衝進去的正是時候,綠龍主人的身形變得高大起來,他的頭快碰到壁頂,而卡妙拉則像只章魚似的緊緊吸附在綠龍主人的手臂上,前者正努力使他掉下來。看到我出現,綠龍主人顯得有些尷尬,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是強忍着快要衝出口的咆哮。噢,如果他在地下幽域中咆哮會怎樣?只要一眨眼的功夫,誰都會知道這有一條龍。
“快把他弄下來。”綠龍主人無奈地說,顯然他還沒找到所要的東西。在我的幫助下——但我一直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溪谷矮人計劃好的——卡妙拉終於下來了,在抹去眼角的淚水後,他開始計算起賠付金額來。
“龍爪在哪?”在卡妙拉喋喋不休的計算中,綠龍主人再也忍不住了,他漲紅了臉直接給那矮人施放了一個幻術。卡妙拉看到了什麼我不知道,對於我等思想被禁錮的生物來說,那是無法理解的。
“龍爪……”卡妙拉兩手虛抱着,兩眼瞪得大大的,臉上露着傻笑。
“我想你們一定把它從阿克里克要塞裡拿走了!”在綠龍第二次詢問後,卡妙拉纔不舍地伸出左手指着那面倒塌的牆。
我發誓,我第一次發現個頭大的東西並不遲鈍,在溪谷矮人伸手的瞬間,綠龍已經讓倒下的牆整個浮空起來,他伸長脖子開始緊張地搜索着。
“卡妙拉是紳士,那個只是矮人剛好掉的,而我剛好在一個洞裡撿到了,當然他似乎不準備要這東西了。”無論卡妙拉怎麼說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綠龍已經將水晶球安穩地放在了龍爪上。
在水晶球放上的那一瞬間,原本平張的龍爪開始合攏,青冷的光從水晶球內部射出。當那光源消失後,龍爪與水晶已是不可分割了。
我終於明白維達主人讓我來地下幽域的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