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東部的大澤內,低矮的灌木稀稀落落地散佈在散發着些許異臭的淤泥表面,淤泥呈淺黑色,有着少許浮萍飄着,不時往上冒出一兩個水泡。
由於酆都的緣故,此處終年不見天日,而且多雨,生活在這裡的獸類都多少發生了一些變異,而且均是一些危險的毒蟲。
一絲絲溼毒漂浮的上空,一道身影飛過,面上罩着一縷絲紗,周身散發着淡淡的紅光,將毒氣隔絕在外。
體形妖媚,可不正是鬼花殘麼。
一刻不停歇地朝着大澤深處飛去,許久之後,終於看見了遠處有一片暗黃色的蒿草地,長得頗爲繁茂,微風偶來,蒿草便一片片朝着一邊倒去,頗爲壯觀。
蒿草地深處有着一座別緻的茅草房,屋檐低矮,屋頂的顏色與周圍蒿草的顏色映在一起,不仔細看倒是很難分清。
身形悠悠在茅屋前不遠處落下,鬼花殘輕輕拉下面紗,帶着一絲微笑,朝着前方喊道:“袁夙哥哥!”
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前方的茅屋門口站着一個身形適中的男子,男子面容有些俊俏,看不出年紀,不過臉上卻是帶着幾分滄桑之色,此時正看向鬼花殘,面上帶着一絲柔和的微笑,還有少許的寵溺。
“語兒,你今天怎麼來了?”叫袁夙的男子輕聲道。
鬼花殘沒有及時回答,笑着快走了兩步,來到袁夙身旁,一把拉住他的手,像個小女孩一般抱在懷裡,隨即嬌笑道:“語兒想你了啊!”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妖媚以及危險氣息。
寵溺地搖了搖頭,“那我們一起走走吧!”任由鬼花殘攬着手臂,袁夙溫柔道。
點了點頭,鬼花殘笑靨如花,“好啊。”
踩着積了少許蒿草的小道,兩人如情侶一般往茅屋左側的小道走出。
雖然這片大澤常年飄着溼毒之氣,不過這片蒿草地卻是不一樣,雖然天空一樣昏暗,但是空氣卻是格外的清新。
深深吸了口氣,鬼花殘感受着身旁傳來的徐徐溫暖,嘴角一直保持着一個溫柔的弧度,也許這就是幸福吧,要是能夠永遠這樣該多好!她在心裡這樣想着。
不過似乎她又想起了什麼,那一抹幸福的弧度又多了幾絲苦澀,不由地嘆了一口氣,帶着些許無奈。
聽到鬼花殘的嘆息聲,袁夙不由地轉過頭,“怎麼了,語兒,有什麼心事麼?”
聽着袁夙關切的聲音,鬼花殘笑着搖了搖頭,片刻後她擡頭認真的看向袁夙:“袁夙哥哥,要是有一天語兒不在了,你會爲語兒傷心麼?”
帶着一絲怒氣,點了一笑鬼花殘的額頭,“說什麼胡話呢?”
吐了吐舌頭,鬼花殘微微低頭低聲道:“語兒多希望能夠和袁夙哥哥在一起,只是,只是語兒還有好多事情必須去做。”說着眼中不由的亮起一抹晶瑩的光亮,還不等袁夙說話,她又是擡起頭,“袁夙哥哥,要是有一天語兒真的不在了,那你答應語兒,忘了我,好麼?”
感受着鬼花殘今日的反常,袁夙微微皺眉,雙手扶住她的肩,注視着她的眼睛,一樣的認真道:“傻丫頭,你怎麼會有事呢,我怎麼捨得讓你有事,有我在,你會一直好好的!”
眼中淚水輕輕滑落,鬼花殘揚起一抹燦爛的微笑,點了點頭,輕輕趴在袁夙的胸口,頓時心安。
輕輕摟着鬼花殘纖細的腰肢,袁夙目露一絲精光,在心中道:有我在,你一定會好好的。
在這片蒿草地停了一日之後,鬼花殘才依依不捨的告別,剛從茅屋走出,只聽袁夙叫了一聲:“丫頭,你等一下,有樣東西給你。”
轉過頭,詫異的看了袁夙一眼,只見他回屋翻弄了一會,捧着一個長條狀的盒子出來,舉到她的面前。
看着盒子上古樸的花紋,鬼花殘面色變了變,“這是?”
袁夙微微一笑,緩緩將盒子打開,只見白色錦緞鋪底的盒子內躺着一隻淡黃玉質的笛子,笛子周身散發着淡淡的微光,笛子靠近較粗的一端淺淺的刻着兩個字:千傷!
驚異的看着袁夙,鬼花殘搖了搖頭,“袁夙哥哥,這我不能要,這是師父留給你的!”
淡淡的笑了笑,將千傷笛取出,放到鬼花殘的手中,“還有什麼能比你更重要的?”
看着袁夙那寵溺且溫柔的眼神,鬼花殘一頭撲入袁夙的懷中,“袁夙哥哥,爲什麼對語兒這麼好?”
“傻丫頭,你不是一樣對我好麼?等我滿了承諾師傅的十八年之期,我就陪你離開這裡。”
不斷地點着頭,鬼花殘眼中淚水不斷。
捧起鬼花殘的臉,輕輕將她臉上的淚滴拭去,袁夙溫柔道:“好了,不哭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
抽泣了一下,點了點頭,不捨的看着袁夙,好一會才轉身飛起,沒有轉身,抑或是不敢轉身!
面對萬人,她冷顏以對,世人只知她妖嬈,卻不知她也深情,或許還是那幾個字:一生只爲一人!
目送鬼花殘離開,袁夙緩緩轉身,走到茅屋下,看着低垂的屋檐,嘴角微微一笑,依舊是濃濃的寵溺,傻丫頭,我說過不會讓你有事的!深吸了口氣,胸前亮起一抹光彩。
光亮緩緩放大,凝聚在他的身前,數息之後,亮光緩緩散去,只見一個一身淡青色玉質鱗片覆蓋的小獸伏在他的身前。
神獸,麒麟!獅頭、鹿角,虎眼、麋身、龍鱗,身長三尺左右,不斷搖動着不算太長的尾巴,眨巴着大眼睛看向袁夙。
看着身前乖巧的麒麟,袁夙微微一笑,擡手摸了摸它的腦袋,“青玉,你幫我一個忙!”
叫青玉的麒麟眨巴着大眼睛,似乎在詢問。
“你幫我跟着語兒,他要是有什麼危險你就護着她,必要的時候可以來找我!”袁夙認真道。
咿呀了兩聲,看着袁夙認真的眼神,青玉才點了點頭。
看到青玉點頭,袁夙才放心的笑了笑,輕輕拍了拍青玉的頭,“去吧!”
擡頭在袁夙身上蹭了半晌,青玉才化作一道微光朝着鬼花殘先前離開的方向飛去。
看着青玉遠去,袁夙才舒了口氣,負手看着昏暗的天空,目光莫名而悠遠!
神女宮。
之前被鬼花殘以及二長老支出去的弟子在這幾日紛紛趕了回來,在大長老以及四長老的主持下,衆人又將神女宮的各處結界以及陣法重新佈置了一遍,雨砂陪着日前一樣被支出去的青燕緩緩巡視着。
青燕有些奇怪的看着雨砂,她總覺得雨砂有什麼不對勁,從她回來之後就發現,這平日裡大大咧咧的丫頭似乎變了不少,話也少了,還不時地一個人發呆。
“雨砂師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看着愁眉苦臉的雨砂,青燕問道。
“師姐,怎麼了,有事麼?”似乎沒聽清,雨砂轉頭問道。
“我問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青燕重複道。
搖了搖頭,雨砂輕聲回道:“我沒事!”
青燕帶着一絲關切,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們去山下巡視一圈吧!”
雨砂點了點頭。
青燕右手擡起,放到脣邊,隨即響起一聲清亮的哨音。
下一刻,不遠處傳來一聲清鳴,接着先前的黃鳥撲着雙翅急速飛了過來,輕輕落到兩人身前。
青燕拉着雨砂一同躍到了黃鳥的背上,站定後,輕輕拍了拍黃鳥的背,隨即黃鳥振翅飛起,朝着山下飛去。
感受着迎面吹來的涼風,雨砂略微顯得精神了幾分,不過沒多久腦海中便又回想起了前久的那一幕幕。
從神女宮回來已經兩天了,龍陽、問劍以及冷月都還沒有回來,看着冷清的龍回峰,星弋有些不適,這些日子發生了好多事,搞的自己精神一直處在緊繃之中,這一下子平靜下來,不由地覺得有幾分空虛。
看着懷裡吃飽了熟睡過去的靈風,星弋揚起一抹柔和。
走出屋子,穿過桃花林,緩緩地朝着後山走去。
熟悉的環境,讓星弋有些恍惚,這五年一直在後山與龍回峰之間來回,都沒怎麼出去過的他,在短短几日之內卻是遭遇了這麼多事,現在再回來,做着與以前一樣的事,卻是莫名的感覺到一絲陌生。
小道兩旁的林木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一樣的散發着翠色,只是枝條似乎變得長了些。
遠遠便聽到了那淙淙的溪水流淌的聲音,嘴角微揚,腳步加快了兩步,來到苦溪邊,看着一如既往的清澈的溪水,星弋蹲了下去,輕輕捧了一捧溪水,淺淺的啜了一口,那帶有絲絲苦澀之意的溪水帶着清涼從喉間滑到胸口,緊接着迴盪開來的甘甜使得他的心情不由也好了幾分。
擡頭看向苦溪的源頭,也是鎮龍石所在的方向,星弋腳下一動,身形隨風飄起,徑直朝着山頂飛去。
清風偶來,看着身下緩緩拉開的景物,星弋胸中莫名,不久之前,自己似乎很嚮往這樣,踏着清風,徜徉在雲巔。只是當這渴望變成了真實,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許感嘆。
在遮天大樹下輕輕落下,來到鎮龍石旁,看着鎮龍石上鐫刻的符文,星弋將手掌輕輕放到了鎮龍石上。下一刻,一聲悠長的龍吟之聲在心間響起。
星弋也在心間回道:“龍神,許久不見!”
許久不見,雖是數日,卻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