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袁夙的突然出現,鬼花殘滿心歡喜,頓時心安,膩聲道:“袁夙哥哥!”
聞聲,袁夙原本冷冽的面色頓時便溫柔下來,身形一動落在了鬼花殘身旁。
鬼花殘頓時變作小女孩一般,親暱的抱起袁夙的手臂,將其環在自己的雙峰之間,觸之滿是柔膩溫潤。
一旁的青玉也是呦呦輕吟着,用小腦袋親暱的蹭着鬼花殘的身子。
似乎想起了什麼,鬼花殘臉色變得急切了幾分,道:“袁夙哥哥,你幫幫孃親好不好?”
聽着鬼花殘急切的懇求,袁夙眼中閃爍着遲疑的神色,目光一動,卻是看向了星弋,當他看到星弋肩頭嬌小的靈風時,眸底閃過驚奇之色,再看向星弋時神色也變了變,不過很快回歸平常。
袁夙寵溺的撫了撫鬼花殘的秀髮,輕聲道:“放心吧,你孃親不會有事的!”
得到袁夙的許諾,鬼花殘頓時便嫣然一笑,也不管是否有旁人在,踮起腳,便吧嗒在袁夙臉頰上親了一口,親完後俏臉也是頓時爬上紅雲。
由於袁夙的出現,天成子、伏櫪也不再藏拙,只想着儘快分出個結果,幾乎感受到袁夙實力的同時,便是一身修爲瞬間施展,恰似兩輪圓日橫空出現,逼得癡道人和貪道人有種窒息感,心中驚駭,不約而同生氣了幾個字:半仙境!
這修行界,境界劃作四象、三清、兩儀、太極四大境,這太極境亦稱凡極境,取之凡人極致的意思,而凡極之上則爲古傳的仙境。而在跨過了凡極之境,卻未渡劫達到仙境之前,似那青祖婆婆渡劫之前的境界一般,被修行界稱之爲半仙境,意思便是半步仙境。雖說只是半步,比起凡極境,強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凡人修者,存儲靈力皆爲泥丸宮,就算是脫胎換骨、洗經伐髓,也終究還是凡體,力量有限。而仙境則是不同,達到仙境,便可開闢神府,神府居於腦部,結元嬰,胎化元神,能夠凝聚濃縮靈力,靈力液滴昇華爲氣,是爲仙元,這神府便是存儲仙元的所在。有了神府和仙元,修者便由凡軀蛻化爲仙胎。
半仙境雖然未度雷劫,未開闢神府,卻已是初步感悟了規則,能夠憑藉自身修爲借用泥丸宮初步凝聚仙元,雖比起仙境有很大差距,但比起凡極境卻是強出數籌,似西瓜與雞蛋的差別。
想必天成子與伏櫪都是明瞭彼此境界的,所以纔會十餘人闖這酆都大本營,那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半仙境的實力一出,形勢頓時反轉。在兩人沒有絲毫留手的情況下,貪道人、嗔道人剎那間潰敗,身形委頓,從半空落下,細看時卻已沒了生機。只是可憐了三魂轉眼間便沒了倆,橫行了上百年的貪、嗔道人在這正邪兩道交戰之際,率先隕落。
看到兩位兄弟一一隕落,原本還與平陽戰的酣快的癡道人,如遭雷擊,手中傷情幡力道一頓,沒有擋住平陽細軟的長劍,劍鋒沒入胸口。
平陽手中細劍一時收不住力道,急忙抽回,卻帶出一抹鮮紅。
“癡道兄?”平陽眼中帶着一絲歉意,有種勝之不武的感覺。
這倒也不是平陽迂腐,而是他的性子與癡道人很是相似,都是那種將正邪之分看的很淡的人,平日裡多寄情修行之道,對彼此有着惺惺相惜之感。
感受着被刺穿的泥丸宮,那裡正緩緩消散着靈力,癡道人卻是淡然一笑,手中巨幡倏然消散,咳了口血,用平淡的聲音道:“兩位哥哥都去了,我又豈能落下,且能死在平陽道友的劍下,倒也快哉。”說着竟是笑了起來,笑聲中盡是豪邁,落在平陽耳中卻盡是悲愴。
哈哈笑了幾聲的癡道人又不住咳了幾聲,臉上盡是解脫的笑,朗聲道:“三魂並肩而來,我豈能獨自歸去,兩位哥哥慢些,弟稍後便至!”說到最後,愈是豪邁了起來,長歌曰:“酒千殤,淚千行,醉了清風,溼了衣裳,涼、涼、涼!”
最後一個涼字唱罷,便只見癡道人保持着舉杯邀月的姿勢,憑空倒落,卻是自己絕了心脈,再無生機。
平陽閃身接住癡道人跌落的身子,輕輕放平躺在地上,扶上他大睜的雙眼,心中悲意漸起。心中輕嘆,這世間,又隕了一個同路人,不見盡頭的長路漫漫,只留下自己踽踽獨行。
另一邊,碧姬似乎也是沒有了戰意,被白可兒擊得倒飛而回,吐了口鮮血,倒也沒有太大損傷。
鬼花殘連忙將母親接在懷裡,查看了一番,便鬆了口氣。
天成子、伏櫪逼至近前,下方的幾個正道之人齊齊退回,站到天成子等人身後,與袁夙以及緊攬着碧姬的鬼花殘。
天成子看着袁夙那冷峻的面龐,感受着他絲毫不遜色自己的實力,微微凝重,清聲道:“不知道友怎麼稱呼,爲何要插手我們與鬼道之間的恩怨?”
袁夙依舊是那冷冷的面孔,除了鬼花殘之外,想必不會對其他人流露笑容,言語之間聽不出情緒:“一無名小卒爾,無意插手什麼恩怨,只是要保下一人而已!”說着看了看身旁的鬼花殘,眸底溫柔。
鬼花殘也是擡眼看着袁夙,眉眼溫柔,還不待她說什麼,只聽懷中的碧姬咳嗽了一聲,醒了過來。
“娘,你怎麼樣了?”鬼花殘關切道。
深深吸了口氣,坐了起來,看着鬼花殘關切的臉龐,碧姬搖了搖頭,道:“娘沒事。”繼而轉頭看向袁夙,笑了笑,“你便是袁夙吧?”
袁夙點了點頭,“是。”
碧姬仔細打量了一番袁夙,點了點頭,道:“這孩子雖有些小性子,不過她對你如何想必你也是知曉的,語兒我就託付於你了,希望你好好照顧她,莫讓她受了委屈!”
鬼花殘卻是紅了臉,嬌聲不依道:“娘,你說什麼呢?”
碧姬撫着鬼花殘的俏臉,溫聲道:“害羞什麼,娘知道語兒長大了嘛!”說完卻是看向袁夙,似在等他的答覆。
看着那張與鬼花殘七分相似卻多了幾分雍容的臉,袁夙鄭重的點了點頭,道:“放心!”
雖只是兩個字,卻似乎重於泰山,不算許諾,卻已許諾,有時候太過浮華的承諾也太過脆弱,浪尖泡沫,一碰就破。
感受着兩個字間的誠摯,碧姬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卻是看向了森羅殿口,那裡四個人擡着一個榻轎走了出來,榻轎上,籠着一方隱約的紗帳。
這一方榻轎剛出森羅殿,鬼道衆人除了碧姬、鬼花殘均單膝跪地,恭聲道:“參見主上!”
榻轎緩緩在森羅殿前落下,鬼花殘陪同碧姬來到近前,紗帳緩緩打開,鬼花殘輕聲喊道:“爹爹!”
緩緩坐起的鬼帝仲不爲溫柔的應了一聲,雙眼上依舊裹着黑布。碧姬上前一步,輕輕扶住仲不爲,眉眼間是濃濃的溫柔,卻微笑不語,目光像看着絕世珍寶一般看着他,再也移不開來。
感受着碧姬親和的氣息,仲不爲似乎是笑了笑,繼而腰板一直,站了起來,站的筆直,似乎回到了多年前,那意氣風發的時歲。只是,僅有仲不爲和碧姬知曉,這一站,是多麼的艱難,全身無數經脈均是劇痛,撕心裂肺不過如此,卻是被他以非人的毅力堅持住了。只有碧姬能夠感受到從手掌之間傳來的幅度極微卻頻率極高的顫動,那是骨血、經脈間傳來的顫抖。
碧姬依舊一臉溫柔,想起了上一次這般陪他還是數十年前,自他爲她受創之後,便再也沒有站起來過。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好久以前,她站在他身旁,無拘束撒着嬌,親暱的呼吸着滿是他的氣息的空氣,那是幸福的味道,他挺拔的身軀爲她撐起了一片天。而今,再度站到他的身邊,她只覺得擁有了全世界。
仲不爲面向天成子等人,雖然看不見,卻依舊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孤傲的氣勢,“諸位遠來,不爲不曾遠迎,還望勿怪!”
天成子面帶微笑,道:“鬼帝風采,不減往昔啊!”這話卻是由心而發,雖對鬼道有着憎恨,對於這昔年稱雄一方的鬼帝,天成子卻是由衷的佩服。
鬼帝一生敢愛敢恨,性格灑脫不羈,不然如何能折服當年無一不是傲氣十足的三魂、四鬼、七魄,雖然遭受重創,鬼帝之名卻還是有着一定分量的。
就連孤傲的伏櫪也是鄭重道:“能一睹鬼帝風采,卻是不枉此行。”
仲不爲哈哈一笑,道:“許多年前的諢號,卻也讓人記這麼些年,不爲幸甚卻也慚愧。”說着捏了捏碧姬柔軟的手心,目不能視,卻依舊能感受到那濃濃的寵溺,繼而道:“這些年的紛爭,俱是由不爲而起,碧兒爲了我才冒犯諸位,不爲在此向各位告罪了!”說着竟是鞠身行了一禮。
一代梟雄,卻是行了這彎腰告罪折節之禮。
一旁敬立的四鬼跪地齊聲道:“主上不可!”
碧姬靜靜扶着仲不爲,美目已滿是淚水,嘴角卻是帶着溫柔的笑,沒有說話。
曾幾何時,自己闖下滔天之禍,他也是這般,爲了自己,低下高傲的頭顱,爲她擋下所有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