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在打轉的眼淚到這一刻終於忍不住,如一顆無助的流星一般劃過臉頰:“我知道你還在恨我,沒關係,你恨吧,我不介意。不就是讓我吃糖嗎?我吃就是了。”話畢昭慈猛地抓起地上的糖果直接一口吞進了嘴裡,依稀間我看到一顆才冒頭的綠苗也跟着一起被吞了下去,可想而知她是吃了多少土……
劍眉微皺,再無情的帝君也開始動搖了。
他微微張口,我以爲他就算不是道歉也該是句好言安慰,可誰料卻聽到他狠狠道:“滾!”
絕美的面孔上瞬間捲起一陣哀傷,似是這天地都要毀了一般,只是不知道因着什麼,她雖然流淚卻至始至終不發一聲哀嚎,甚至連聲抽泣都沒有,堅強而令人更爲動容。
“你們都跟我走。”青華帝君一句命令,將我們這羣旁觀者全部帶走,徒留昭慈一個人跪在白梅樹下獨自流淚。
大朵大朵的白色花朵從樹上墜落,有幾朵落在她烏黑的秀髮上,更是悽楚無比。
跟着帝君進了朝宇殿,陵光早就忍不住了:“師父爲什麼要這樣對峨眉尊者?這不是我仙界的氣度!”
“去拿文書來。”而青華君完全沒有要跟他解釋的意思。
“師父!”這已經是青華君第二次無視陵光的話,前一次他說他有問題要請教青華。
“楠楠磨墨。”他又吩咐楠楠。
楠楠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噢”了一聲,來到桌案前開始細細研磨起來。
我看着帝君,以爲他也會吩咐我做些什麼,可結果他卻只是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我看着那個還在傻等師父回答的陵光不由嘆了口氣,輕輕道:“文書在哪裡?我去拿吧?”
帝君這樣做總是有理由的,若他不想說,陵光就算再怎麼堅持他也照舊無視,更何況因爲一個昭慈而傷了師徒情誼這着實不划算。
“不用,還是我去。”就在我準備出門去問問臨兵神君文書放哪裡的時候,陵光突然回過頭,他總算是沒有繼續堅持下去。
帝君既然找了小白八百年,那自然是愛的,可昭慈就在這裡,他又爲什麼這樣對她?常聽人說因愛生恨,難道是愛之深恨之切?所以這也是帝君始終不肯對別人提起這段情緣的理由?
難道是昭慈給他帶過綠帽子?
“你在笑什麼?”
突然,原本坐在書案前批文書的帝君擡起頭朝我看來。
我猛的一
哆嗦,連忙低頭道:“我在想,剛纔走的急,忘記拿那盤梨花糕了。”
他盯着我,目光如刀,將我試圖掩藏起來的謊言一片片的剁碎了。
許久,他忽然深沉道:“她不是個好人,切不能輕信了她。”
我一愣,不能確定他這話究竟什麼意思,是單純提醒我?還是因着跟昭慈賭氣而故意這麼跟我說?
“來。”他向我招招手。
我不置可否的走過去,在他腳邊匍匐下來。他輕撫着我的頭,輕輕道:“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想起又怕你想起,此生也不再有多奢望,只求你能常在我身邊,常伴着我就好……”
我“噢”了一聲,卻始終聽不明白他這話裡的意思,是因爲被昭慈的眼淚刺激糊塗了嗎?還是他因着恨,不能將這柔情一面給昭慈,於是就拿來給我,將我當了另一個她?
陵光拿來大堆的文書,在看到我匍匐在帝君腳邊時多看了我兩眼,但想來獸寵就該是如此的便也沒有多說什麼,更何況我也的的確確是麒麟的模樣,而不是女人的樣子。
這一日說來真是無聊透頂,帝君就這樣坐着批文書居然可以批上整整一日,楠楠在邊上磨墨磨的手都要斷了,陵光一本一本的替帝君翻着所要批閱的文書,就屬我最閒,趴在帝君腳邊數獸毛玩。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耳邊有人道:“師父,天宮出事了!”
等我睜開眼時卻已經是天都黑了,而原本該在書案旁趴着的我不知什麼時候卻睡在了帝君的軟榻上,楠楠也好,陵光也好,全都不知所蹤了。
經歷了八百年的艱難險阻,我以爲自己已經夠成熟了,誰知道今日我居然數自己的獸毛數的睡着了……
“帝君,你在嗎?”殿外有人輕問了一聲。
今夜月光清冷,我透過雕花欄窗看到一個單薄的影子孤立在外,如此柔弱,如此令人心疼。
“就算你不回我,我也知道你在裡面。”她苦笑一聲,明明是萬般委屈在臉上卻生出另一種美來,我還從未見過有人即便是悲傷都可以那麼好看,如果我是帝君,我也喜歡這樣的女人。
“八百年了,時間一晃居然過了八百年。”她獨自呢喃着,“當初聽聞你戰死沙場,我幾次暈厥,等到將士們將你靈柩擡回羅府更是連心都跟着一起死了。人間萬般美好,在那一刻破滅,我心如死灰,也拒絕了父王召回趙國的好意,直接孤身上了峨眉。這八百年來,我一心向道,別人都
以爲我爲求長生不老飛身成仙,卻不知我求道只是想得到一個解脫,從對你的眷戀中解脫出來……”
她緩緩擡起頭,月光下,一雙美目晶瑩剔透:“大家都說青華君你是五萬年修爲的大神,是父神之子,是天下戰神,昭慈斗膽想問一問帝君,爲何我修道八百年卻始終得不到解脫?我該怎麼做,才能放下對你的眷戀?才能真正的得到心靈上的自由?”
司命所探真是一點沒錯,昭慈跟帝君果然是情緣頗深,而昭慈會上峨眉修道也全都出於喪夫之痛。她既對他一往情深,那自然不會輕易聽從我的安排去害他,我低下頭冥想片刻,一個點子便躍然腦中。
輕輕推開門,昭慈還以爲是帝君動容了,激動的朝我這邊看來,等看到是我,原本希翼的目光又一下子黯淡許多。
“帝君是真的不在。”我尷尬笑笑,四個蹄子緩步走下臺階。
“我真羨慕你。”她忽然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是獸,可以毫無顧忌的繞在他的身邊。”
她拿我當普通的獸寵,以爲我就是那種繞着帝君賣賣可愛,撒撒嬌的生物,豈不知我溫順的外表下卻是一副早就被扭曲了的心態。
“我雖然可以繞在他身邊,卻不代表我在他的心裡。”我來到她面前。
“他心裡?”她苦笑一聲,“連身邊都待不下,又如何到得了心裡?”
“帝君雖然淡漠,可尊者又怎知自己不在他的心裡?”我笑問。
她忽然收起一副悲苦的面容,警惕的看着我:“麒麟仙子什麼意思?直說無妨。”
聰明人就是聰明人,我緩緩道:“我雖新進華樂宮卻也聽聞帝君曾在人間結下一份夫妻姻緣……”
昭慈微微一動,聽我提到這件事情卻沒有說話,看來並不反感。
我繼續道:“既是有這樣一份情緣在,那入駐華樂宮也是早晚的事情,我身爲獸寵,當然是該爲主人們的事情盡心盡力的。”
一句“主人們”說的她眉頭舒展,對獸寵來說能被稱爲主人們的無非就是男主人和女主人,我這一句話相當於承認了她是帝妃的身份。
“可惜,帝君他並沒有要接納我的意思。”她嘆了口氣,卻沒有對我的話提出異議,這也證明她從心裡也正盼着可以早日入駐華樂宮。
“許是缺一個契機。”我說。
她疑惑的看向我,而我卻微微一笑道:“小獸這裡有個主意,尊者可要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