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日,不忘生辰,這一萬年來,她從不向我討過任何東西,唯有那日,她向我提了一個要求,她想去仙靈界,她想看看自己母親出生的招搖山,爲母親帶一直招搖山上的斷枝來。
我很是猶豫,因爲我們已經整整一萬年沒出過魔界了,我不知道外面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招搖山上是不是依然有着很多危險野獸?會不會如當初的楠楠一樣遇到一個變態的仙靈?
我怕她受傷害,可我二哥說不忘已經一萬多歲,當初我一千歲,他就已經帶我遊遍大半個仙界,他相信就算是遇到什麼,以不忘的本事應該也足以應付,同時,他也會陪着不忘去仙靈界,因爲他也想回麒麟山看看。
我一時無語,看到殿內許多赤水門門衆都紅了眼,這才恍然,大家是這樣的想念家鄉,唯有我因着害怕回憶,害怕思念,故而全然不提關於仙靈界的一切。
“那這樣吧,爲免仙靈界以爲我們魔族又入侵了,咱們就一小批,一小批的回去,回去看完了就趕緊回來,萬一被仙靈界當成魔界探子殺了,本王怕是也不能給你們報仇,你們各自都珍惜着點自己的命就好了。”我這話說的無恥,身爲他們的王,卻要他們偷偷溜回去,看完馬上回來,萬一被殺了,還連仇都不會替他們報。
我看到那個有野心,有抱負的赤水門門衆一臉的苦澀懊悔,我相信他一定在心裡問候了好幾百遍我孃親。
“這第一批出去的就不忘和蘄澤吧。”我說。
不忘大喜過望,居然連向我行禮謝恩都忘記了,直接過來一把擁住我:“謝謝你,姨娘!”
當時她抱着我,我只覺得甜暖,誰想才過了兩日,便是空虛寂寞的很。
我抓過身邊的侍衛問他:“這日子怎的如此無聊了?”
那侍衛一愣,隨即卻從懷中掏出兩個骰子:“要不,我陪大王來兩局?”
我深嘆一口氣,將他踹到邊上:“滾,本王……昨天就已經輸光了,再來就要脫衣服給你了。”
閒來無聊,原想上街找兩個打架
的去勸勸,或者乾脆一起加入打個羣架,可走了許久,居然都是一派其樂融融,原本野蠻的魔族居然一個個笑眼眯眯的,偶爾有了些不愉快,也因爲一句“替我問候你孃親”而變得歡樂起來,我再也聽不到“信不信我砍死你”了,我的耳邊有的只有“替我問候你孃親啊!”“哎,好,也替我問候你孃親啊!”
這他孃的到底是不是在罵人啊?很耐人尋味啊!
我無聊,想在政務上做些什麼,可平時政務的事情都是二哥在操持,他走的時候將所有近期要做到都做了,輪到我上的時候,就什麼事都沒了。
“大王,要實在覺得沒事做。”赤水門的那位激進分子向我建議,“不如我們就攻打仙宮吧!”
我“呵呵”笑了兩下,“本王要去如廁,愛卿一起否?”
關上門獨坐在寢殿裡,說是寢殿,因着魔界的條件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間小屋子,這人一閒下來,腦子就總會出現一些不願意想起的事情。
雖然隔了整整一萬年,但我依舊記得自己初入華樂宮的情景,那時的我作爲一隻獸寵跪坐在他的腳邊,望着他批閱公文,他偶爾低頭看着我時,目光盈盈,滿眼的疼愛。
每每想到這裡,我的心便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跳躍,彷彿下一刻就要按捺不住衝出魔界去找他。
可……
他說他此生都不想再見到我了,而我,也不可能再去見他。他殺了我的楠楠,我殺了他的執明,我們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更何況……他從來都不曾愛過我……
我的窗臺上擺着一株花,那是二哥有一次去到仙靈界時幫我帶回來的,那是一株白梅樹,說讓我試着種種,若能在魔界成活,也許他就能爲魔族種出更多植物,魔界也能過上更好的日子。
我不知道他是存心還是無意,但他將這話說的這樣嚴重,關係到整個魔界的未來,我不敢敷衍,也每日精心呵護着,可即便如此,這白梅樹卻始終沒有成活,最後,它成了一截枯枝,我將這株枯枝當花放在屋裡,假裝自己還在華樂宮
,假裝自己一往窗邊看,依舊能看到那一大片的千里香雪海……
心臟在這一刻劇烈疼痛起來,於虛無空中出現無數支短箭,它們無一例外,全都直指向我。
我慌忙關了門窗,從枕頭下摸出一根沉木,將它咬在嘴裡。而堪堪等我做完這些,原本浮於虛空的短箭便如潮水一般衝着我的心臟位置直穿而來,每一支都精確的洞穿我的心臟!我痛不欲生,也無路可逃。
之前二哥曾問我:“有受到反噬嗎?”
現在,我所受的,便是反噬,因爲我用自己的力量壓制了紅蓮業火的威力,因爲我執意改善了魔族的生活,所以,原本魔族該受的就需要另一個人去受,否則人間和仙界就會受難。我不願意人間和仙界受難,那便只有我來受着,日日萬箭穿心之苦!
但二哥說的也是對的,我不可能一直都這樣受着,總有一天我會死在萬箭穿心之下,如果我再不做出決定,那麼一切就又都會恢復到從前,我不能讓它回覆到從前!
一萬支短箭穿了大半日,等一切結束時,我躺在地上,看着自己胸口的心臟一點點的恢復如初,忽然想起當初青華對廣頤神君的神罰,而此刻,我所受的跟廣頤所受的何其相像?他是凌遲,我是萬箭穿心,日復一日,永無止境,都是萬惡之人才會受的罪,我心滿意足,這的確也該是我受的罪。
“不好了大王!”忽然,門外有侍衛急報,“二公子傳話來,說是不忘小殿下在仙靈界走失了!”
“什麼!”我驚的從地上跳起來,卻是因爲胸口的傷還未痊癒,心也沒有長全,差點就暈死過去。
侍衛聽到我再次跌倒的聲音,很是疑惑,不由問了一句:“大王……您在裡面……沒事吧?”
我摔的齜牙咧嘴,但最疼的卻不是屁股,而是那“泊泊”流着血的胸口,因着剛纔那一摔,這復原的速度又是慢了許多。
縱然我有父神之力,但父神都死了,我又豈能一直不斷的復活?看來,的確是要儘快做出決定,好好安頓好三界纔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