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緊緊閉着嘴，生怕自己出言打斷了小清兒的話——都說，洛府的丞相對待自己的長女何其冷漠無情，卻不知，當年還有這樣一段過往，可，最終，那些冷漠無情的事兒，的話，又是怎麼傳出來的？
“但是，好景不長，也不知那陣子老爺怎麼了，躲在房中不出屋，誰勸也不聽，後來連飯也不食了。”小清兒好似想起什麼恐怖的事兒，眼睛輕輕闔上，卻還止不住地跳動，“那天，老太君看不下去了，也去勸，結果照樣沒見着老爺，府中上下只知曉，老爺把書房裡所有愛物全砸了，老太君叫來最得老爺疼惜的小姐過去看看，結果……結果老爺他摁着小姐的頭，想要將小姐溺斃在屋後的荷花池子裡！”
小清兒聲調雖有些哽咽，卻落得很輕，可那些話闖進芳兒的耳中，卻好似叫雷劈了一樣：“你，你說……是洛老爺要殺了小姐？”
“我不知道，衆人都道老爺是瘋魔了，但是那天小姐淹的不輕，人根本醒不過來，所以大家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只是，當天晚上老爺便去了，老太君重創之下，只對外說，老爺是思念亡妻過甚……”
芳兒呼吸有些滯澀，難掩詫異：“怎麼……怎麼小姐淹過兩次水嗎？”
小清兒臉上滿是苦澀：“哪裡是淹了兩次，小姐她是記不得那些事兒罷了。當年因着夫人去世的消息，小姐精神恍惚，被當初還是姨娘的二夫人叫了過去說話，誰料變故突生，二夫人想要絕了小姐的命，直接把人往水裡推。小姐醒來後，很是恍惚了陣子，連性子都變了。”
“這麼說了，那些謠言也並不全是假的了？我聽人說過的，當時小姐落水之後，便仿若換了個人似得，那會兒雪夫人也聽得這消息，原想將人接回去染香閣照料，可卻被洛老爺拒絕了……”
“老爺怎麼會叫自己疼惜的長女被雪夫人接走呢……而且，染香閣，確實也……”
芳兒默然，是啊，染香閣對於她來說，是她曾經的家，可對小姐這種大家閨秀來說，卻是最最不能靠近的地方了。
“小姐性情大變不假，許多事也記不得了也是真。後來，老爺對待小姐甚好，小姐也對老爺漸有儒慕，誰知後來會發生那件事——老太君一直耿耿於懷，認定了是漣夫人剋夫，是小姐克父，還認爲是小姐說了什麼不該說的，才使得老爺暴怒而起，想要淹死她……都說老爺是思念亡妻而死，可那怎麼能算是一個人的死因呢？老爺身體一向很好，那一日，聽說吐了好幾口血，沒等請來太醫，人便走了。老太君封了府裡上下人等之口，不叫把消息傳出去，卻只對外宣稱了那樣一個滑稽的死因。”
芳兒喘了幾口氣，纔將激盪的心緒壓了下去：“竟是有這麼多的曲折。”
小清兒要說的，卻並非這些，見芳兒還未想通，眼底一抹傷感：“小姐那天被嚇一場，連着幾個月不能起牀，人也越發虛弱不得力，而那會兒……老爺臨死前，扶了二夫人爲續絃，正是爹不親孃不疼的時候，老爺這一走，哪裡還有人管小姐死活。若非雪夫人尋來，送藥送食，小姐怕是……”
頓了頓，小清兒揩了揩鼻子：“後來，小姐熬了過去，可有半年的時間，人是不清醒的，三年的記憶好似都被人抹了去，只記得漣夫人剛去的時候，她掉入池子裡，被人救上來的情景，再記不得老爺對她的那好，那毒……”
“什麼？”芳兒低呼一聲，“你是說，小姐到現在都沒想起來那些嗎？竟沒懷疑那三年的空白？”
“是，從沒懷疑過。”
“怎麼可能！”
小清兒的笑意越發苦楚：“小姐把被老爺淹的那一次，誤做了三年前，當時，也是前塵盡忘。我當小姐突逢大難，才忘了那些事，便把當年做的那些事，一應又做了一遍，告訴小姐，老爺扶了二
夫人爲續絃了，對她很不好，告訴她老爺真的是思念夫人，已經仙去了……”
“小姐怎麼可能會信呢？時間已經過了三年了啊，那個時候，洛老爺不是已經早扶了那位二夫人爲正室？而且，那時候，人都已經去了三年了，若小姐將時間提前到了三年前，怎麼會不懷疑呢？”
“可小姐就是信了。她渾渾噩噩躺在牀上有一年的時間，將那一年，過成了三年。芳兒，你可知我那時候有多害怕？小姐她帶着我，慶了三個除夕，卻偏偏還要問，外頭的四季怎過的那樣緩慢，問我爲何除夕之夜無人放炮！我卻只能告訴小姐，朝廷頒了禁令，我只能一次次編着謊話，實不忍心小姐想起那些她已經遺忘了的過往，那些事，定是叫她傷心至極，以至於再不願想起吧。”
芳兒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了個乾淨，跌坐在木榻之上，膝蓋被磕得生疼，背上緊繃着，寒冷一陣，才發覺身上起了一層薄汗。
而屋外，不知何時起夜的洛璃晚，正披着外裳，臉帶震驚與冷然。
晚上大家似乎睡的都不好，以至於日上三竿，洛璃晚才腫着眼睛從牀上爬起來。
小清兒與芳兒兩個早起慣了，就是晚上值夜，也會一早起來去廚房查看早膳。
聽見屋子裡的動靜，小清兒帶着明朗的笑意走了進來：“小姐，今兒廚上準備了竹蓀雞皮湯呢，芳兒親自下廚，給小姐蒸了兩籠點心，都是小姐愛吃的。”
洛璃晚慵懶地躺在牀上，聞言微微一笑，俏皮道：“說的好聽，我自己統共吃多少東西是的，蒸了兩籠，合着全便宜了你們去了！”
“是啊，是啊，小姐再起晚一些，奴婢和芳兒可就連湯帶水都不給小姐剩了呢。”
說着話，將外頭的窗戶架了起來，取出乾淨衣裳等洛璃晚換上。
“昨兒折騰的那麼晚了，虧得你倆還能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