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仁藥鋪的後院是間方方正正的大四合院兒,院中東北西北方向各種了一株雙人合抱粗細的大桂花樹,如今雖然是冬日,可那桂花樹的葉子依然綠油油的發亮,看上去滿眼青翠,好一派盎然生機。杜衡只看了一眼便喜歡上這兩株桂樹,她仰頭向天空看去,只見樹冠如翠蓋一般遮住小半個院落上方的天空,若是八月中秋之時能於樹下小憩,真真是世間一大快意之事。
“張掌櫃,這兩株桂樹怎麼生的這麼好?”大梁京城冬日極爲寒冷,桂樹雖然是四季長青之樹,可到了冬日樹葉也會顯得單薄黃瘦,絕不會象現在這樣油綠肥厚,看上去象是長夏之時一般茂盛,所以杜衡纔好奇的問了起來。
張慕景笑着解釋道:“東家有所不知,這兩株桂樹在此已經生長了百餘年,根系扎的極深,在下祖上曾以種花爲業,慕景雖不才,卻也學了些皮毛,這三四年間,每到初春深秋之時慕景會爲桂樹施用兩次秘製肥料,所以長勢會比一般桂樹更茂盛些。”
杜衡點點頭,張慕景既然已經說了那是秘製肥料,她便不好再追問下去了。簡單看了看院子,杜衡便進入正房,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張慕景打發小夥計送上剛沏好的香茶和八寶點心匣子,然後抱來一疊帳冊放在桌上,笑着說道:“東家,這是鋪子裡的庫存帳冊和去年的收入支出帳冊,請東家過目。”
杜衡將手放在帳冊上,淡淡說道:“這些帳冊不急着看,張掌櫃,鋪中所有的管事夥計今日可都在?”
張慕景忙說道:“回東家,早晨開鋪子的時候大家都來的,不過因爲正月裡比較清閒,所以小人與兩個小夥計留下看鋪子,讓其他人回家過年了,一年到頭的鋪子裡的管事夥計們也就正月裡能歇上半個月。”
杜衡點點頭道:“掌櫃的說的也是,這樣吧,這些帳冊我先帶回府慢慢看着,過了正月十五再來見見大家。”
張慕景急忙躬身說道:“小人等實實不知東家今日芳駕親臨,哪能讓東家再走一趟,請東家略等半個時辰,小人立刻打發人去把諸位管事和夥計們都叫來拜見東家。”
杜衡想想不過多等半個時辰,其實也不算長,現在纔剛交巳時,她只要在天黑之前回將軍府就行了,她輕輕點頭淡淡道:“也好,那就快派人去找吧。”
張慕景應了一聲,趕緊出去安排小夥計並四鄰的半大小子們四處去找人,濟仁藥鋪的四鄰平日裡都沒少受鋪子的好處,因此一衆半大小子一聽說張掌櫃要找人,立刻撒開腳丫子跑的飛快,十多個孩子眨眼間便跑的無影無蹤。
不到半個時辰,濟仁藥鋪的所有管事和夥計連同坐堂大夫都被叫回鋪子拜見新東家。杜衡看着躬身站在自己的面前的老少爺們少說也有十六七個,心中不免有些吃驚,原本她以爲這濟仁藥鋪連管事加夥計最多不會超過十個人。
衆人見新東家竟然是位豆蔻少女,心裡想什麼的都有,衆人壓下心思給新東家見禮,杜衡擡眼看着衆人,眼神還和從前一樣清凌凌的,透着淡淡的寒氣,這無形當中增強了她的氣場,讓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敬畏之心,雖然杜衡什麼都沒說也沒做,可是大家卻已經收起了剛進門之時的輕慢之心,行禮之際心意也誠懇了許多。
“大家都起來吧,今日請大家過來,一來是見見諸位,二來,年前因一些事情纏身,我也沒能及時過來給大家發過年的紅包,今日借這個機會給諸位補上,嬤嬤,去車上叫楊虎把箱子搬過來。”
寥嬤嬤應了一聲,快步走出上房,找到楊虎讓他將車廂裡的一口並不很大的香樟木箱子搬進上房,楊虎自小做農活,身上有把子不小的力氣,可是搬着那口箱子從馬廄走到上房,他也累的額上滲出了汗珠,呼吸聲也粗重了許多。
楊虎將箱子放在桌上,杜衡示意寥嬤嬤將箱蓋打開,衆人的眼神立刻被箱中之物吸引住了,原來這口箱子裡碼放着整整齊齊的小銀錠子,從個頭上看,每個銀錠子少說也有一兩,除了銀錠子之外箱中再無銅錢等物,衆人心中暗自忖道:“難道新東家要給每個人都發銀錠子?這……出手也太大方了。”難道連最低等的小夥計少說也有一兩銀子的賞錢麼?這可真正是意外之喜,他們原本以爲今年的紅包泡湯了,沒想到新東家這麼有數,年前沒發過了年就立刻補上,跟着這樣的東家做事,將來一定吃不了虧。
杜衡並不知道自己的手下們已經對今年的年終獎不抱希望了,不想現在又重新有了希望,她只輕聲說道:“忙了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六位管事和孫大夫每人六兩銀子,大家上來領吧,張掌櫃,我還不太認識大家夥兒,你來介紹一下。”
張慕景樂呵呵的應了一聲,指着上前領賞的諸位管事們仔細介紹起來。
“……這位是專門負責進貨事宜的劉管事與陳管事,他們二位挑選藥材的眼光極好,我們店裡進貨由他們兩人全權負責。等出了正月,他們就要動身前往淮中興集辦藥的。”張慕景指着一個又高又胖,一個又瘦又矮管事細細介紹起來。
杜衡眼中閃過一絲光亮,辦藥,這可是她最最感興趣的事情,她這幾日正想配幾味特別的毒藥,還缺三四樣稀少罕見的藥材,若是劉管事與何管事能在興集替她置辦齊了,可就省了好多的麻煩。
劉陳二位管事上前行禮,杜衡點點頭道:“兩位管事責任重大,務必要把嚴質量關,萬不可讓一絲一毫的劣質藥材從我們濟仁藥鋪流轉出去。”
兩位進藥管事齊齊應了一聲,心中卻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以至於在辦貨之時還鬧出一些小麻煩,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