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 機關算盡終於死了

080機關算盡,終於死了

日照當空,蔚藍天空沒有一絲雲彩,三輛極其普通的馬車一前一後從寧遠候府厚重的朱漆大門急急飛駛而去,走到一半,其中一輛馬車分道揚鑣,杜氏撩開那暗紗窗簾遙看着那一輛遠去的馬車,那馬車越來越小,只到消失成一個黑點。

她心痛難耐,劇烈的嗽了一聲,那輛馳入宮裡的馬車上裝着可是她給彤兒的整幅嫁妝,還外搭上了秋兒的一半嫁妝,如今她手裡值錢的東西已不多了,若不是自己花了重價,寧貴嬪娘娘又如何會一再伸手幫她,今早若不是娘娘派來的人,她此刻怕是已經見了閻王了吧!

她蒼白的頭髮鬆鬆散散的綰了一個髻垂在腦後,發上釵飾全無,整個人已經瘦幹了,蜷縮着,那頭不自覺的抖動,指尖也跟着打顫,若不是害怕再留在侯府丟了性命,她怎麼會求娘娘將她安置到京城郊外的妙音寺暫避禍患,即使沈如意不出手,那老太太也必會下狠心治死她,爲了保命,如今也只有倉惶而逃了。

自打今早老太太氣暈之後,佳彤苑便有人來報五小姐失蹤了,杜氏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剜去了一半,只是她想不通彤兒怎好好的失蹤了,老太太一心想治死彤兒,必是自己哪裡不設防,又或那守衛佳彤苑的人被老太太買通了,她本想命人去找,卻有心無力,如今整個候府她也沒幾個可調動任人的人了,只命人吩咐周深家的在府中細細查詢,務必找到彤兒。

只是彤兒變成那般模樣,就是找回來也是個不中用的廢物了,幸好,今天還有些好消息,彩喬早上來報說秋兒眼見就要大好了,她本想將秋兒一起帶走避禍,但秋兒卻不願跟她來,只說要留在府裡尋找彤兒,今早秋兒沒能來親自見她,但彩喬那孩子她很放心。

今天本來應該是秋兒進宮的日子,只可惜秋兒還未好全,她少不得命人去找娘娘求求她再想想法子,大約到了下午宮裡就會有消息傳來了,只要秋兒入宮再入了太子的眼,她以後也無需再害怕誰了,到時必要治死那沈如意,還有老太太那個老東西也是個該死的,最好這次暈的不再醒來纔好。

環佩見二夫人不發一言,深眉緊鎖的樣子勸道:“夫人且把心放寬了,五小姐吉人自有天象,必會逢凶化吉的。”

自打昭琴被關起來之後,杜氏身邊再無可信之人,如今彤兒已失蹤,她只有將環佩調到自己的身邊來服侍,環佩和彩喬打小兒就是服侍過她的,她對環佩還是很信得過的。

杜氏揉揉眼,那眼睛卻乾澀的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了,她長嘆一聲,只覺得那馬車晃得她頭有些暈:“彤兒好好的就失了蹤,若真是老太太弄走她的,怕這會子她已不能活了。”

“老太太近日一直重病纏身,還費那心思弄走五小姐,想想太忒克毒了些。”

“那老貨可不就是個心狠手辣的,今日不一樣還是想治死我。”杜氏咬牙罵道,“只可惜她竹籃打水一場空,她再厲害也鬥不過娘娘,如今這會子怕氣的還沒醒來吧!”

環佩失笑道:“想必老太太真是氣的不輕,她又是上了年紀的人,怕……”

杜氏惡毒的笑了一聲道:“若彤兒真夠被她治死了,回來我一定爲彤兒報了仇,她最好留着那條狗命,等我親自去取。”

“夫人,奴婢只是覺得疑惑。”環佩皺了眉頭想了想又道,“那守住後院的小丫頭只說自己被人下了蒙汗藥迷暈了,另一個小丫頭又說好似看到是老太太派來的人,只是佳彤苑後門口與四小姐的屋子清涼苑正相對,兩處院落又是連在一處的,老太太派來的人又怎會能輕易進的了那後院小門口,難道她們是從清涼苑饒進去的?”

杜氏一聽,也深覺不解,難道是秋兒?她猛烈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秋兒一向是個有分寸有心計兒的孩子,何況彤兒是她親妹妹,就算彤兒拿簪子劃破她的臉,她也不至於會做出什麼傷害彤兒的事,何況秋兒是要入宮的人,更不會在這種事上失了手腳,反落了馬腳。

雖如此想,但她心中總有隱憂,只是不敢承受自己一雙寶貝女兒又自殘自殺,她擡起無力的眸子沉吟不語,良久方道:“莫不事秋兒的院子裡的人出了那內鬼?”說着,她雙手一拍道,“必是出了內鬼,跟老太太派去的人來了個裡應外合帶走了彤兒。”

說完,那眼裡灰撲撲的又黯了下去,雙手猛地往大腿上雙是一拍,只是她身虛氣短,拍的也不甚有力,她幹着哽咽道:“我可憐的彤兒啊,非是娘要置你於不顧,更非娘不想救你,只是娘如今自身難保啊……”

淚,沒了。

鼻涕,流了一大把。

環佩忙拿了絹子替杜氏拭鼻涕,那杜氏一把奪過絹子往鼻上死命一捏,用力擤鼻涕又傷心道:“若你還沒死,娘回去以後必會好好待你,縱使你一輩子不嫁人,娘養着你就是了,若你死了,娘回去必會爲你報了那大仇,讓你死也能瞑目了……”

杜氏一行涕一行說,粘粘拉拉的說了一大通,環佩也並未十分聽得明白,只見她哭的悲切,正想安慰她兩句,那杜氏忽然又打了個哈欠,這會子眼淚倒被哈欠逼了下來,環佩本來從不知道夫人真的吸食阿芙蓉膏,如今夫人也不避諱她了,直接道:“環佩,將那阿芙蓉膏拿出來,這會子真難受。”

環佩目睹杜氏吞雲吐霧,那臉上全是滿足而虛妄的神色,看得那麼的不真切,幾乎令人懷疑那個剛剛還在傷心欲絕哭女兒的杜氏與眼前這個一臉泰然的杜氏不是同一個人。

那杜氏飄飄然又道:“等到了妙音寺,那裡一應俱全的自然有人照顧,何況娘娘也派了人在那裡保護我。”說完,她眉心一動,枯暗的雙眸閃過一道綠光,叫了一聲:“不好!”然後又趕緊翻了衣袖拿出一沓銀票遞給環佩道,“今兒走的太急,倒忘了一宗事,也怪着近日裡發生的事太多,我竟忽略了那樣大的事,你趕緊先回去偷偷兒的拿着銀票給府裡的程媽媽,叫她拿着這些銀票去瑞慶祥,你只一說她就會懂得,等辦完了事你再來妙音寺服侍我也不遲。”

環佩因剛來杜氏身邊服侍,有許多事情還弄不明白,只疑惑的問道:“夫人說的是哪一個程媽媽?”

“糊塗……”杜氏剛想責罵,忽一想這麼多年因着彤兒的性子沉不住,有許多事兒都是瞞着彤兒和環佩的,想來環佩也不明所以,她略沉了沉嗓子只淡淡道,“還能有哪個程媽媽,自然是彩虹的姑母。”

當年她去瑞慶祥賣那鳳眼,跟她一起去了除了蘇嬤嬤就是程媽媽了,這麼多天,她差點忽略了這件大事,那次聽沈如意有意無意的提起,若讓她先找到了鳳眼,這謀害縣主的罪名可不是輕的。

那沈如萱雖然倒了,但畢竟還是聖上親封的縣主,當日那鳳凰泣血鬧的沸沸揚揚的,皇上還曾經親口問過,雖只是淡淡提了一句也沒了下文,可也說明皇上還是記得這位不祥的縣主的。

現在自己離了府,那府裡更是沈如意一人獨大,縱使沈如芝一同管家,她兩個倒像穿了一條褲子似的,想想她就恨,萬一讓沈如意找到瑞祥慶的老闆,再買通了他,到時再讓他寫下供詞,鬧到聖上那兒自己可不就完了,若皇上動了真怒,到時別說娘娘了,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何況沈如意得了瑞親王和王妃的看重,還有那平陽公主,她若想見皇上還不是小事一樁,想着,她心裡一陣害怕,又着實恨那沈如意爲何能這了這麼多人的好。

總有一天,她要將沈如意從那至高頂端拉下來,讓她嚐嚐彤兒和秋兒受過的一切苦難。

“夫人,奴婢不放心你一個人……”環佩拿着銀票故作擔憂道。

“你叫那馬車裡坐着的小丫頭前來服侍就行了。”杜氏急急道,“再命人將那馬車上的東西一併搬到這車上來,你趕緊的坐那馬車先回去,你回去只說我有些衣物混忘帶了,到時將銀票交完你立刻回來。”

車輪滾滾,捲起一地飛塵,烈日如火,環佩的身上浸出一層汗來,她不知道夫人爲何要拿這麼多銀票交給程媽媽,但此事必有玄機,她必須趁着回府的檔口找機會稟報了三小姐。

當如意接到消息,那心頭舒了一口氣,她總算能將孃親留下的遺物完完整整的找回來了,她命環佩趕緊先回妙音寺。

待環佩急急趕回妙音寺的時候天空已是一片黑暗,一整天的車馬勞頓只震得她眼花耳鳴,那杜氏早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了她問話,她連茶也未來得及喝,只啞色嗓子道:“夫人放心,銀票都交給程媽媽了。”

杜氏鬆了一口氣,只道了一聲:“阿彌陀佛!”說完,那晦暗的臉上竟溢出幾分喜色來。

環佩嘆道:“這妙音寺真不愧是佛門之地,有佛祖庇佑,夫人一來這臉上的氣色都變好了許多,只要夫人再潛心待個幾日,想來夫人的身體便可大好了。”

杜氏目露喜色道:“也不爲別的,剛娘娘派人傳來了話,說過幾日就是皇宮夏至賞月宴,娘娘已安排好了一切,到時候太子就可以見到秋兒。”

杜氏眼裡閃過一道光,小聲笑道,“上次在瑞親王府秋兒雖然跳砸了《春情嬌》,但還是傳到了太子耳裡,我聽娘娘說,太子倒向她打聽過秋兒,這下可好了!眼看秋兒就要撥開雲霧見天明瞭。說不定一躍枝頭就成了太子妃了。”

環佩正想說話,那杜氏忽然重重的“啐”了一口道:“偏這樣的喜慶日子那沈如意也得了貼子也要去,她也就罷了,是這侯府裡的嫡女,那沈如芝不過是個庶女,竟然也要去,想來老太太不知暗中下了多少功夫,若皇上瞧上了沈如芝可就不大好了。”

杜氏低沉着頭,滿臉喜色此時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昨兒夜裡秋兒那裡的人還來報秋兒發了瘋似的要剪小丫頭的頭髮,幸好秋兒只是掉了頭髮未傷及臉面,不然就是要周深家弄十個髮套子也沒用。

此時的她並不知道沈秋涼的臉和手俱已經毀了,她自己昨兒一夜驚魂,今早又發生那麼多事,到現在連沈秋涼的面都照過,以爲只要沈秋涼戴了假髮套子,必還是那個好看的沈秋涼。

杜氏心裡自是往好裡想,又害怕皇上會看上沈如芝,萬一沈如芝入宮,自己的日子怕是要更加艱難了,想着,她又趕緊命人去稟報娘娘,想來寧貴嬪娘娘正得寵,也不願見皇上再看上其她女子吧!這次就算她不出錢,寧貴嬪娘娘也會主動出手。

環佩見她低着頭,也看不清她的臉色,只勸道:“夫人也不必擔心那些個有的沒的,我今日趕回府中的時候撞見彩喬,她說老太太到現在還未醒來,就算老太太有心要幫襯二小姐,現在也是有心無力,若無人精心安排,二小姐就算入宮了也不一定能得見皇上天顏,何況夫人已派人回了寧貴嬪娘娘,想來寧貴嬪娘娘也會助着夫人的。”

杜氏忙抓住環佩的手道:“你可問彩喬,彤兒找到了麼?”

環佩搖頭道:“並未找着。”她略頓了頓又道,“奴婢見彩喬臉色不好,還說了些個古古怪怪的話。”

杜氏大驚:“是不是秋兒又出了什麼事了?”

環佩連忙答道:“四小姐好的很,並未出什麼事。”

“你這奴才,好生的,又來嚇我。”杜氏綏了綏胸口又問道,“彩喬到底說了什麼?”

環佩道:“也沒說什麼,就是恍惚惚的說了什麼對不起五小姐……”

杜氏心內立時抽緊,差一點一口氣喘不上來,她忽忽的搖着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忽然,又睜着血紅而焦慮的雙眼一把拉住環佩的手道,“必是秋兒那孩子認爲自己沒有看好妹妹,心裡自責,所以彩喬才會那般說的,你說是不是?是不是?”杜氏幾乎是咬着牙說着最後三個字,連音量都拔高了幾分。

環佩見她面目可怖的樣子,嚇得連連點頭附合道:“是是是……必是四小姐自責太深,彩喬作爲四小姐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頭自然會同主子感同深受。”

杜氏的手鬆了下來,整個人緩緩後退,頹然的倒在椅子上,神思恍惚,一時憂來一時喜,她所待的院子是妙音寺專門闢出來給王侯將相人家住宿的南院,何況又有宮裡娘娘的吩咐,自然準備的甚好,更不會有閒雜人等來打擾,環佩見杜氏無精打彩的樣子,連忙服侍着杜氏先行睡下了。

睡到夜半時分,杜氏猛然轉醒,嚇得一聲驚呼,她害怕的瞪着大眼盯着頭頂上的素白紗帳,她夢見秋兒正拿着刀將彤兒的肉一片一片割了下來,放進嘴裡狠命的嚼着,嚼的滿口鮮血,正森森然的對着她微笑。

屋外黑暗蒼茫,她心撲通通的跳的太快,渾身作抖的想要起牀,環佩早點着燈過來了,杜氏又命環佩拿了阿芙蓉膏,雲霧裡,她再看不到她的秋兒那般可怖的嘴臉,也看不到倒在地下鮮血淋漓的彤兒。

此後一連兩日,杜氏夜夜惡夢糾纏,每每嚇得驚醒過來,望着窗外的黑,她再沉不住氣,第三日一大早將環佩叫道面前吩咐道:“我還是不放心,你趕緊回去到四小姐那裡看看五小姐在不在她那裡?你只說是我想她了,何況明兒就要入宮了,我也着實憂慮,想讓你親自去看看她的病都好了沒。”

環佩連忙拿了一個素色枕頭將杜氏扶着依靠上去,她心裡自然清楚五小姐如今正被四小姐拘壓着,夫人是個猜忌心極重的人,她怕自己直接說出來反惹夫人疑慮就不好了。

如今聽二夫人這般說,她心微微一動道:“奴婢這白眉赤眼的忽跑回去豈不惹四小姐懷疑,又怎能借機打探,不如夫人送件東西,或是說要在五小姐那取件東西也行。”

杜氏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那妝臺上的抽屜道:“你去拿屜子裡的小匣子拿來。”

環佩依言拿了匣子,杜氏從裡面拿出個圓型的象牙紫檀木加彩描金的小盒子遞給環佩道:“這是娘娘賜的玉容香,你拿回去給秋兒用,保管她肌膚生香,何況她明兒個要入宮了,用上這香必能獲太子青睞。”

環佩聽了,趕緊拿了這玉容香坐了馬車趕回府了,沈秋涼見了香果然喜歡,又吩咐彩喬準備了一些精緻的糕點小吃命環佩帶給杜氏。

環佩待在清涼苑和彩喬忙碌着,這彩喬幾天不見,人又瘦了一大圈,那眼眶烏青的一片,人的神思也有些恍惚,倒是沈秋涼褪了病色,整個人精神了許多,只是沈秋涼的手上始終戴着個用輕紗做的套子,環佩也不敢多耽擱,收拾好了就回了妙音寺回覆杜氏。

杜氏急不可耐的伸着脖子一心等環佩回來,一見到她倒想見到日久思念的人兒一般,一把拉住了她問長問短。

環佩只道:“奴婢今日見着四小姐了,果然容光煥發,美貌至極。”

杜氏歡喜道:“阿彌陀佛,秋兒的病災可都好了,我這懸着心也落了地了。”說完,她又問道,“可有彤兒的消息了麼?”

環佩四下裡看看,又見屋子裡幾個小丫頭在,那屋門口還立着兩個娘娘派人的護衛,她也不好張口,杜氏見她似有隱情,忙打發走了小丫頭,拉着環佩見了內室又問道:“好孩子,你有話趕緊說,這裡再沒人聽了。”

環佩道:“原本我倒不敢在四小姐面前問五小姐的事,怕徒惹她傷心,後來四小姐命我和彩喬爲夫人準備糕點,我見彩喬精神不對,說話兒也總是神叨叨的,奴婢一時好奇便打聽,彩喬原也是夫人的心腹,少不得都跟奴婢說了,五小姐不在別處,被四小姐關起來了,本來四小姐想將五小姐關進廢苑,可不知好好兒又打消了這注意,只把四小姐關在她屋側抱廈內的暗槅子裡。”

杜氏越聽越心驚,又思忖片刻道:“興許是秋兒怕老太太害到彤兒,想保護她也說不定。”杜氏點了點頭,又肯定道,“必是這樣的。”

環佩知道自己回了一趟清涼苑,現在說出來的話杜氏再沒有不信的理,雖然彩喬什麼也沒跟她說,可她從彩喬見那屋子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來,那五小姐必還在清涼苑關着,何況她那時好像還聽到一陣怪聲,當時彩喬只說是屋子裡小姐養的貓發出來的聲響,可貓怎麼可能會發出那種聲響。

如今她和盤托出,到時候就算鬧破,四小姐肯定以爲必是彩喬走漏了風聲,畢竟彩喬是打夫人那兒出去的,想着,也沒了什麼後顧之憂,便又道:“夫人,不是奴婢亂嚼舌根,奴婢覺得事情不對呢,彩喬偷偷兒的告訴奴婢,如今五小姐只剩下喘氣的份兒了,也眼看着也就這幾天怕就要不行了,奴婢一聲唬的什麼似的,趕緊的就趕回來回稟夫人了。”

“什麼?”杜氏瞳仁忽然放大,張着的嘴因着缺了兩根門牙,說話還漏着風,她的手捏的環佩生疼,指甲都掐進了環佩的肉裡,“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夫人,奴婢再不敢說一句謊,當時彩喬也不敢多跟奴婢說什麼,只說了這些個,別的也再沒有了,奴婢想着彩喬既是四小姐的人,更是夫人的人,她那般說必是想讓夫人趕緊想個法兒救救五小姐。”環佩頓了頓又道,“奴婢好像還聽到抱廈內有烏咽聲傳來。”

杜氏見環佩說的真真的,那心裡也不敢不相信了,她心慌的不知所措,那頭也晃得更厲害了,一種令人窒息的恐懼感從心底深處漫延到腦子裡,她甚至連回去的勇氣都沒有,可若真依環佩之言,如果她再遲疑,彤兒怕是真要丟了性命,她不懂好好兒的秋兒爲什麼要這般待彤兒,必是秋兒怨恨彤兒毀了她的臉,可如今秋兒的臉不是都好了麼?

對!秋兒的臉是好了,可頭上的發是假的,想必秋兒心裡還是怨毒了彤兒,好個糊塗了孩子,她必要要馬上趕回去救了彤兒,省得她們姐妹相殘,她實在接受不了那殘酷的事實,她絕不能讓秋兒害了彤兒。

……

斜陽西下,只聞得妙音寺鐘聲響起,佛堂內供奉是觀世音菩薩,解八難,度羣生,大慈憫。

杜氏佝僂的身子跪在地下,望着那普渡衆生的菩薩口中唸唸有詞:“南無阿彌陀佛,救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環佩跪在一旁,也不曾聽清杜氏說什麼,那杜氏拜完菩薩,急拉着環佩就要趕往。

馬車風馳電掣,杜氏枯槁而乾瘦的身體被顛簸的十分耐不住,環佩本欲命車伕趕慢些,杜氏忙搖了搖頭道:“快些,興許回去還趕得急。”

轉眼暮色四合,杜氏只犯癮,也顧不得避諱,讓環佩在馬車裡燒製起來,杜氏呆呆的盯着那騰起的煙霧,冰涼的脣貪婪的吮吸着,心卻淒涼惶恐的再找不到那種飛入雲宵的感覺,她忽然覺得這阿芙蓉好苦澀,深深的地吸了口氣,那苦澀混着痛苦一併吞入了肚子裡。

回到候府是天色已大晚,杜氏來不及先回自己的容香苑,直接就去了沈秋涼的住處,小丫頭見二夫人來了正想去通報,杜氏搖了搖手,站在屋外卻看見沈秋涼正和彩喬正垂着頭做着針線,繡的是半幅魚戲蓮花圖。

沈秋涼面色頹然:“彩喬,你瞧我以後是不是再穿不了線,繡不了畫了,我的這雙手難道真……”

沈秋涼的手上戴着特製的用紗絹做成的套子,而戴着套子的手哪能那麼靈活,幾乎連線都穿不了,雖然她坐在這裡刺繡,其實全是彩喬繡了。

她的臉是自己賣掉所有珠寶首飾換來的一張人皮面具,那巫醫還警告過她,需得等臉上傷疤結痂才能戴,不然面具不透氣,反會讓臉上的傷疤腐爛的更快,而且就算臉上的傷疤好了,那人皮面具也不能整日戴着,每日需讓臉至少透五個時辰的氣,不然怕是整張臉都要慢慢的腐爛的只剩下骨頭了。

可她那樣愛美,哪能等到傷口結痂,自從她吸了沈秋彤的骨髓之後那可怕蛆蠱之毒竟然連一次也未發作了,只可惜她的臉她的再回不來了,早知道就應該早點找到那鬼市巫醫,興許自己也不至於讓臉也毀了,一開始她吸食沈秋彤骨髓的時候還會害怕自責,不過兩三日一過,她麻木的就像每日吃飯喝湯一般習慣了。

只可惜她再也沒有多餘的首飾可賣,那巫醫說手和臉一樣也可以戴上人皮套子,只是臉上一張人皮面具便花光了她所有的銀錢,哪有還多餘的銀錢去弄那人皮手套,本來她想去佳彤苑弄點沈秋彤留下的珠寶首飾,可如今佳彤苑早已嚴密看管起來,自己再去必會徒惹事非,萬一叫人發現了她帶了沈秋彤過來就不好了。

至於娘那裡的珠寶首飾都被娘一起兒帶走了,如今去容香苑,娘上次指給她做嫁妝的楠木箱子都不見了蹤影,她實在急的無法,又害怕明日裡在皇宮賞月宴上露了馬腳,正急的無可不可,彩喬便勸她與其想那些無用的,不如靜下心來做些針線,也好煉煉她那腐爛潰敗的手。

可她連線都穿不得,試了好多次都不行,她真恨不得將那半幅繡品撕爛了扔在地上,現在她的脾氣總是陰晴不定,有時候她也控制不了自己,戴了人皮面具後,臉上時常劇癢作痛,雖然身上不再臭了,但那種撓人心肺的痛癢還是讓人受不了,彩喬每每勸她要修身養性,可她又哪裡能修得了。

她心裡充滿怨毒的恨意,恨沈如意,恨沈如芝,恨老太太,最後還有那該死的沈秋彤,若不是沈秋彤引出來的事,自己豈會這般痛苦,而且這麼多天以來,她從心底裡害怕了沈如意,總不敢再接近她,也不敢讓沈如意再踏入她清涼苑半步,彷彿一碰到沈如意,她那可憐的面具便要被扒了下來。

想着,她忽然拿一尖利的剪刀,‘刺啦’一聲,將那副半成繡品剪了個粉碎,彩喬只乾站着,那臉上早已是木然的表情,好像已習慣了沈秋涼的突然發作。

杜氏站門外,直愣愣的盯着屋內,彩喬一擡眸,忽一眼瞥見一道形銷立骨的身影立在那裡,那滿頭的白髮凌亂,嘴脣癟的幾乎要陷了進去,卻不是二夫人又是誰,她連忙驚呼一聲道:“夫人,你怎麼回來了?”

沈秋涼正瘋子般撕扯着碎裂的繡布,忽聽得彩喬這一喊,忙停下了手,往屋外一看杜氏如鬼魂般站在那裡盯着她,她渾身一涼,很快便平靜了下來,換作一副笑臉故作興奮的迎了上去:“娘,這麼晚了,你怎麼回來了?”說完,她眸中閃過淚光,撒嬌般的挽住杜氏的胳膊道,“娘,女兒可想死你了。”

杜氏臉有動容之色,如今事情還未查清楚,她不可能冤枉了秋兒,她露出久違的笑,因缺了門牙,她的笑顯得古怪而又陰森,黑乎乎的深井泥潭一般,她拍了拍沈秋涼的手道:“還不是爲着明兒入宮的事,娘不放心,所以連夜趕了回來,看看還有什麼事需要娘做的。”杜氏擡眸卻看見沈秋涼頭上僅插着一支極爲普通的溜銀喜鵲珠花,又問道,“秋兒,明兒可不能打扮成這樣子,要隆重鮮豔些才引人注目。”

沈秋涼正愁找不到首飾,如今見杜氏一來彷彿找到救星一般,眼裡垂下淚:“娘,女兒的首飾都典當光了,明兒女兒哪還有什麼好看的首飾可以戴進宮的,女兒本想着不去算了,省得到時候丟人,可又不忍辜負孃的一片苦心。”

杜氏驚疑道:“好好兒的,你的首飾都到哪兒去了?”

“娘以爲女兒的頭上的傷是怎麼好了,可不化了大價錢又弄了白獺髓來塗了麼?雖然那頭髮是長不出來了,但總不會讓人聞着臭了,如今女兒身上值錢的東西都典當光了,娘那兒不是還有爲女兒準備的嫁妝麼?不如這會子拿來給女兒先用了。”

杜氏因走的急倒未將那些剩餘的珠寶首飾從寺廟裡全帶回來,不過也帶了一小匣子頭飾釵環來,本來她回來也有些原因是爲着看看沈秋涼明兒入宮會不會出問題的。

沈秋涼見了首飾眉開眼笑,又想着今夜必要去鬼市買了那人皮手套來戴上,明兒在皇宮裡表演必然萬無一失了,她笑了笑道:“娘,時間不早了,女兒卻有些兒累了,不如你先回去吧!”

杜氏見沈秋涼竟有打發她走的意思,那心裡剛剛消解的疑雲頓起,平日裡秋兒跟她可是有說不完的話,如今母女經久不見,更應該有話要說了,怎好好的得了首飾就想打發她走呢,她復又拉了沈秋涼的手道:“娘今兒個就不回去了,容香苑也想必這多麼天也沒人打掃,不如今晚娘就息在你這裡,咱母女也好說會子話。”

沈秋涼臉色一變,搓了搓手裡的絹子道:“娘,女兒日日都派人打掃容香苑的,爲得就是等娘回來,娘車馬勞頓的趕緊先回去息息,娘也不必怕老太太會再害你,如今她癱在牀上,也沒那法子再害你了,本來明兒還想派人去稟報娘讓娘回來,誰知道忙着入宮的事就混忘了。”

杜氏道:“你忘了也沒關係,娘不是自個就回來了麼?”杜氏說着就轉眼看了環佩一眼,環佩悄悄了的拿手兒往裡面指了指,杜氏心內忐忑不安,她幾乎要放棄,可一想此次回來的目的,她心一狠,徑直往內走去。

沈秋涼大驚失色,伸手拉着杜氏道:“娘……”

杜氏忽然回頭道:“怎麼?如今娘回來竟連你的房間也不準進了?”

沈秋涼額上浸出汗來,那汗上帶着溼澀的鹹味醃的她人皮面具下的傷口痛的抽心,她忙喊了一聲道:“彩喬,還不過來扶娘回去。”

彩喬上前忽一眼看見杜氏那雙似暗夜幽靈般可怖的眼,她氣一怯,環佩已經扶着杜氏衝進去了。

杜氏四處亂轉,忽聽見一陣低沉嘶啞的唔唔的怪叫聲,那聲音好似從某種隱秘的角落裡發出來,她心裡一片恐慌,緩緩的顫抖的幾乎是挪着腳步走到那暗槅子底下的。

那暗槅子有兩扇鏤空雕荷花門,杜氏的手抖的幾乎沒有力氣再接近那兩扇櫃門,她幾乎用祈求的目光看向環佩,示意她伸手開門。

環佩心裡害怕,她不知道里面的五小姐會是一副什麼可怕的樣子,背後的每根汗毛好似被尖銳的冰墜子直灌了下去,透着刺骨的涼,她閉着眼,手一伸,只聽道沈秋涼跌跌撞跑過來尖叫一聲道:“不——”

“吱呀”一聲,櫃門打開,杜氏睜開一眼,幾乎不敢看那暗槅子裡的黑暗,她迫着自己擡起頭,入眼的東西嚇得她連連後退,若非環佩扶住了她,想必她已經倒在地上了,她睜着驚恐的絕望的難以置信的眸子瞪着那櫃子裡的人,雙手被牢牢吊起在暗槅子頂上,沈秋彤以一種扭曲的可怕的姿態捲曲在槅子裡,頭耷拉着,頭髮粘膩膩的搭了下來,好似一個已經死亡的木偶般毫無生氣,偏偏這樣毫無生氣的人嘴裡還發出一聲聲怪叫。

環佩掌燈過來,杜氏這纔看清那沈秋彤腿上有好幾個血洞,因着這暗槅子空氣不好,有的血洞已經開始紅腫潰爛。

杜氏的眼淚裡終於流出淚來,她伸出手向前走了幾步,那幾步都是依仗着環佩的攙扶走了,撩開沈秋彤的頭髮,卻看見一張慘白如鬼的臉。

“唔……”沈秋彤看到杜氏死氣沉沉的眸子裡好似閃過一道光,她想掙扎卻再沒了力氣,這些天,沈秋涼除了讓她活着,便是讓她處在無盡的折磨和恐懼之中。

“快!快解下彤兒。”杜氏雖然受驚,但爲了救自己的孩子,她竟然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娘,不要——”沈秋涼撲通往地下一跪,“我和五妹妹只能活一個人,你若救了五妹妹,女兒便立馬撞死在你的面前。”

杜氏手一抖,憤恨的指着沈秋涼,嘶吼的喊道:“你這喪盡天良的孽障,她可是你的親妹妹啊!就算你恨她也不能這樣害她。”

“娘,女兒對不起你,對不起五妹妹。”沈秋涼眼淚傾涌而出,也顧不得那傷口處劇烈的疼痛,對着環佩和彩喬道:“出去,你們都出去,女兒有話要對娘說。”

杜氏無力的揮揮手,屋內只剩下母女三人以詭秘的姿態對執着,沈秋涼站起身來,緩緩撕下人皮面具,露出那張可怕的臉來,杜氏“啊——”的一聲尖叫,但對面的人是自己最疼愛的女兒,除了疼惜倒沒有害怕,她囁嚅着道:“秋兒,不是的,這不是你,你怎麼變得這般模樣了。”

“娘,如今女兒是靠着吸食五妹妹的骨髓活着,若一旦失去了五妹妹的骨髓,女兒便會全身潰爛而死,你說,你想誰活?”

杜氏痛苦的看了看槅子裡的沈秋彤,又看了看面目全非的沈秋涼,但手心手背全是肉,她如何能選,沈秋涼見她不說話,又緩緩的將人皮面具貼上了臉,走向杜氏想要拉住她的手,杜氏好象被燒灼的火鉗燙傷一般驚懼的往後一退。

“娘,如今連你也要嫌了我了麼?”沈秋涼泣不成聲。

杜氏擡手緩緩拂向沈秋涼那張美麗的假臉:“你是娘身掉下來的肉,娘怎會嫌你?可你爲什麼非要吸食你妹妹的骨髓?”

“娘以爲我有其他法子麼?巫醫大人說了非至親人的骨髓不能吸食。”

杜氏用力的扯住沈秋涼的手腕,好像一次要將所有的力氣用盡:“那賤人不也是你的姐姐麼?你若沒本事接近那賤人,還有楠哥兒,楠哥兒是你弟弟啊!你大可以吸他的,對!明兒娘想個法子將楠哥兒弄來,讓你吸她的,想吸多少都行,娘求求你放了彤兒好不好?”

“可那賤人跟楠哥兒都跟我是隔母的!你讓女兒怎麼辦?巫醫大人說了必須要同父同母的。”沈秋涼失控的叫了一聲。

“哪個巫醫大人,娘去找他,肯定還是其他法子的,肯定還有的……”杜氏鬆開手,幾乎神經質的搖着頭,“那賤人的骨髓肯定也可以,同父的肯定也行。”她忽然又拉住沈秋涼的手,眼裡露出哀求而可憐的神色,“你帶我去找那巫醫,我去問問他隔母的行不行?”

“不行!娘,不行的!”沈秋涼哭喊道。

“不可能……不可能……”杜氏的神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人開始不停的在屋內亂轉起來,沈秋彤的眼睛裡的那微沫的一點點光亮開始煙滅,她知道她是個被毀了身子又壞了名聲的人,娘不會選她,一定不會,娘向來都是偏愛姐姐的,就算姐姐變成怪物,娘還會偏愛姐姐。

“娘,雖然女兒美貌的臉是假的,但只要這張臉夠漂亮就行,等女兒得了太子的寵愛,必會爲娘殺了那小賤人的,娘,你相信我,相信我。”

“不可能……不可能……”杜氏搓着手還在不停的搖頭來回走動,漸漸她口裡鼻子都流出雪白的沫子來,她瞳孔猛然縮緊,那咽喉裡泛上陣陣怪味,再說不出一句來,“咚”的一聲,口吐白沫,人就倒了下去,在倒下之前,那佈滿血絲的雙眸無奈而悲愴的看了一眼沈秋彤,褪去僅有那一點點光,只剩下一片黑暗。

“娘——”沈秋涼哭着撲了上去,那白色的沫子濺到她的手上,她清醒了些意識,趕緊將暗槅子門關上,又跪在地下痛哭道:“娘,你別丟下女兒一個人,別!”

……

夜色濃重無邊,那看不到邊際的黑暗瀰漫覆蓋了天地,月亮蒙籠帶着薄弱的光也照不透這漫無邊際的黑暗,整個侯府彷彿陷在鬼怪陸離的無人之島上,風呼嘯而過,憑添幾分凌厲,空氣中到處都是令人窒息的味道。

沈秋涼呆愣愣的跪在那裡,雙目無神,口裡喃喃的喊着:“娘……”

一陣狂風吹起門響,沈秋涼一個激靈剎時清醒了過來,娘好好兒的怎麼會知道沈秋彤被關在這裡,這件事除了她院子裡的丫頭知道以外再無她人,難道是誰向娘透露了消息,對了!肯定是今兒環佩回來的時候得了消息,她猛地響起,彩喬倒和環佩嘀咕了幾句,必是彩喬透露的,過去她不一樣把自己的私隱都透露給了孃的麼?

她厲喝一聲道:“彩喬,進來!”

彩喬抖擻的邁進屋內,忽一眼看見二夫人鼻眼歪斜,口吐白沫的躺在那裡,她驚叫道:“小姐,夫人她怎麼了?”

沈秋涼憤然的盯着彩喬,彩喬嚇得腳一軟又道:“小姐,你怎麼這樣看着奴婢?”

“是不是你告訴……”沈秋涼正欲問話時,杜氏忽然轉醒過來,“秋兒……快……”

沈秋涼忙回身道:“娘,原來你沒死,沒死就好了。”

“秋兒……娘是不行了。”杜氏氣息奄奄道,“不過娘還能撐個一時半刻,你送我回容香苑,再派人將沈如意找來……”

“娘,你好好的找那賤人作什麼?就算我派人去也未必請得動她。”

“娘一個人死總是不甘心啦!咳……”杜氏氣喘吁吁,彩喬忙將杜氏扶了起來,又拿絹子替她擦了口鼻,又叫着環佩趕緊倒些水進來。

幾人忙亂一番,杜氏又轉過氣:“送我回去,快……請那賤人來,你只說娘手裡有南宮晚的血書……她必來……必來……”她大喘了幾口聲,“別驚動了旁人,我要單獨見她……”

“環佩,你去請沈如意。”沈秋涼冷然吩咐一聲,又道,“彩喬,趕緊叫人來將娘擡回容香苑。”

回到容香苑,杜氏又拿出一包香粉命彩喬撒進那博山爐內,只過個半柱香的時間,那香粉便會自己燃燒。

如意命蓮青去通知了一聲如芝,便帶着冬娘急步邁向容香苑,雖然環佩在找她之時已將心中疑慮一併告訴了她,但她還是要去,娘真的會留有一封血書在杜氏那裡麼?

稍後如芝趕來,追上如意二人一起去了容香苑,沈秋涼見如意進來,如暗夜裡的毒蛇般盯着沈如意,她爬起身來就要衝過去恨不能將沈如意撕碎。

“賤——”沈秋涼人字還沒罵出口,如意嘴角浮起一個幽涼的冷笑,眸光一厲,伸手就握住了沈秋涼欲揮下來的手,只淡淡道,“四妹妹,天氣這麼熱,你手上還戴一個套子做什麼?要不要姐姐幫你拿下來。”

“不……不……”沈秋涼的聲音越來越低,望着如意那高深莫測的卻又好看的令她嫉妒的瘋狂的眸子,她渾身一震,害怕的鬆了手,身子往後退去,口裡喃喃道,“不……不要……不要拿……”

“秋兒……秋兒……”杜氏醒了過來,那眼卻沒有也睜開,聲音啞得幾乎聽不見,她不想死,若今晚死了,秋兒明天還如何能入宮,何況一旦自己死了,秋兒就要守孝三年,沒個娘才死自己就要嫁人的事,如果秋兒不能嫁給太子,她如何能甘心這一生心血付諸東流,可她自己知道撐不住了,就算死,她也要拉着沈如意一起死。

杜氏緩緩的動了動枯瘦的手指,口裡又喚道,“秋兒……”

沈秋涼跪跑了過去,一把握住杜氏手道:“娘!”

“你出去!”杜氏命道。

“娘……”沈秋涼又哭喊道。

“出去!”杜氏狠命叫道,“如意……我要見如意……”杜氏忽然又聲聲喚着沈如意的名字。

如意淡淡的走了過去,喚了一聲,“娘。”

“秋兒,我有話要對如意說,你們都出去。”杜氏見沈秋涼還未走,又啞然道,那眸子卻還半眯着。

如意知道杜氏乃迴光返照之象,只不知這杜氏是否真有孃的血書,亦或只是想引她過來的,不過不論如何這杜氏讓她獨留下來必沒好事。

如芝擔憂的看着如意道:“三妹妹,姐姐留下來陪你。”

冬娘和蓮青亦道:“小姐,咱們都一起留下來陪你。”

如意道:“二姐姐,你帶着姑姑和蓮青在外間等候。”說完,又對着沈秋涼道,“三妹妹,你自便。”

沈秋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如芝,冬娘和蓮青焦慮不安的等在外間。

“如意,快要娘身邊來,娘要話要跟你說。”杜氏虛弱的招了招手。

如意冷笑一聲道:“你都快死了,還這般的要裝,你不覺着累麼?”

杜氏眼一冷:“賤人,我是快死了,這不,叫着你過來陪我一起死,咱們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伴啊!”

如意聞到那博山爐內此時正有一股淡黃色的毒煙輕輕燃起,想必這就是杜氏爲她按排的陷阱吧。

只是杜氏再厲害,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重生兩世的人,更不會了解自己的醫術已到了何種程度吧,那種毒藥雖然對於平常人甚至於醫者來說是致命的,可對於她來說與尋常的薰香並無不同,她低頭厭惡的看一眼杜氏譏諷道:“只怕你的算盤都落空了呢?”

杜氏忽然從喉嚨底裡發出咯咯的笑聲:“你別以爲自己有點醫術就目空一切了,這毒煙可是……”

“這毒藥由情花、烏頭、斷腸草、鉤吻、鶴頂紅並着五毒煉製而成,再將這煉製成的濃汁與西域沙漠閃電貂的毒牙上的毒液混合在一處,然後加入香粉中製成閻羅香,一旦吸入此香必死無疑。”如意平靜道,“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你?”杜氏驚懼的盯着如意,不可能!這閻羅香是她花了一箱珠寶從瑤池舫買來的,爲着就是防這一日對付沈如意的,如今她全部家當也只剩下那最後可憐的一小匣子首飾,已經全部交給秋兒了,她知道沈如意醫術厲害,所以才花重金弄了這閻羅香,因爲賣香的人告訴她,這種毒在天縱國除了他瑤池舫的人幾乎無人能解,這沈如意怎麼會厲害到如此地步,她怎麼可能會知道這種毒?

她驚恐的盯着如意:“就算你說出來又怎麼樣,你中了毒必死無疑惑,就算你不死,如今你單獨跟我待着,我中毒死了,你卻沒死,你又如何……如何……”後面的話也說不出了,唯有俯在牀邊喘氣的份。

“你可真想錯了呢?我不會中毒,你當然也不會中毒了,反正你都是快死的人了,我也不在乎多留你一會。”如意靜靜道,“你說你身上有我孃的血書,你若拿出來,興許我還會讓你死的更慢些,你不是希望明兒那沈秋涼能入宮麼,若你死了,難道要她帶着孝去入宮勾引太子麼?”

“你……”杜氏幹指着,她哪裡有什麼血書,那血書明明落在了老太太手上,她甚至連裡面的內容都沒看過,她不過是以此爲藉口引着如意過來,想毒死她,可她想錯了,這沈如意倒底是人還是鬼,若是人,這世人能有這樣令人膽戰的人麼?若是鬼,可她明明有影子。

她開始感覺看不清沈如意的樣子,沈如意輕輕走到香爐邊從袖子裡撒了一把粉末進去,那黃色的煙便滅了,她絕望的心裂了開來,她強撐的想要爬起,卻根本爬不動。

“你還不說麼?還是你根本沒有血書?”如意眸光冰冷,那冷讓杜氏陷入的最痛苦的邊緣。

杜氏披頭散髮,如燭火燃盡一般:“就算我死了,也是皇上封誥的一品夫人,死後也是極盡哀榮,比你娘強多了……強多了……”

“血書到底在哪裡?”如意微有不耐道。

“死也不告訴你……不……”杜氏旋即又道。

“呵呵……你不說也沒關係,或者你根本沒有血書,只是騙我來了,你真的還以後你死後能以一品誥命夫人的身份下葬麼?真真可笑,不知道皇上看到你做的壞事會不會給你哀榮呢?不知道父親知道娶了你這樣的妻子會不會一紙休書休了你呢?還有那寧貴嬪娘娘有你這樣克毒的姐姐,她還能封妃嗎?”如意就像說件不相干的事,她轉身就走,忽又回頭從袖子裡拿出一枚閃着紅光的鳳眼道,“對了!鳳眼我找回來了,瑞慶祥的老闆可什麼都說了,還有杏喜,你應該記得吧!你做的那麼多克毒的事,她都一樁樁一件件記錄下來交給我的呢。”

杜氏只覺得那鳳眼的紅光閃着她再無法睜開眼。

如意輕笑一聲:“你說像你這樣的毒婦死後會不會被鞭屍呢?呵呵……”

“你——”杜氏手漸漸緊了,喘成一處,只是出氣大進氣小了,已經促疾的狠了。

她這一生的榮光沒了,就連死後的榮光也沒了。

兩個女兒,一個成了怪物,一人成了活死人。

爭耀了一生,謀算了一世,她敗了個徹底。

等御醫趕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她是個吸食阿芙蓉的,那寧貴嬪娘娘聽聞杜氏突然病重,還以爲杜氏回府又遭人謀算,待御醫回來時方纔明白,原來那杜凝梅,自個的姐姐是自掘墳墓找死的。

御醫在沈府明面上顧忌着娘娘的面子不好說什麼,只能宣佈杜氏感染重病,生命垂危,縱使華佗在世也回天乏術。

杜氏只扯着脖子叫了一夜,便了無生息了。

她死了,還帶着無限怨毒和遺憾死了,而她的死卻纔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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