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且，元瀅被關了禁閉之後，她的丫鬟們也都被禁了足，少有機會走動。若僥倖得了出棠梨洲的機會，元瀅也該是命如晦先去探望月曇纔對。
馮蓁於心中冷笑了一聲，臉上掛起和煦的笑：“臣女謝過公主賜鵝之恩。”
說着，給聽雪遞了個眼色。
聽雪會意，上前塞了一錠碎銀在如晦手中，同時伸手欲拿食盒，“辛苦如晦姐姐專程跑一趟了。”
如晦卻不肯接，雙手死死擒住食盒，面上笑意溫柔：“公主說了，四小姐挑未必會承她的情，要奴婢看着四小姐吃下去纔是呢。”
馮蓁聞言，心下又氣又好笑又覺困惑，這都找的些什麼蹩腳的理由？如晦如此大費周章的搬出元瀅來，只是爲了膈應她？
她只好道：“臣女謝過公主好意，然而臣女身中蛇毒，大病初癒，實在不宜進食油膩之物。這燒鵝請先放下吧，臣女痊癒後自當進食。”
如晦臉色一變，聲音陡然尖利起來：“四小姐好大的口氣，公主好心好意給您送燒鵝來，您不吃也就算了，這話說得好像公主是故意害你一般！公主禁足才幾日啊，您就擺起譜了，日後還了得？四姑娘如此不把公主放在眼裡，令兄可知？”
她連珠炮似的一通講完，馮蓁忍耐着性子，和顏悅色地道：“姑娘嚴重了，公主賜東西給臣女臣女感激還來不及呢，眼下只是遵照醫囑謹慎進食，並非針對公主之意。”
如晦面色柔緩些許，笑道：“四小姐所言有理，不過，既然四小姐如此感念公主之恩，帶病吃下這燒鵝豈不顯得更加體貼公主？”
馮蓁眸光微沉，眼中浮現過一絲危險的情緒。方要發作，卻聽屋外傳來一個稚嫩甜糯的少女聲音：“請問，馮四小姐是暫住在這裡麼？”
聽雪聞言出了門，見屋外站着一位滿面塵灰的少女，看上去頂多只有十四五歲，睜着一雙烏玉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姑娘是……”聽雪疑惑地道。
“你是馮四小姐嗎？我要見的是馮四小姐。”少女不答，直愣愣地看着她。
屋中，馮蓁聞見說話聲，擡高聲音喊道：“讓她進來吧。”
聽雪於是帶着少女步入房中，少女一進屋便皺了眉，不顧禮數地道：“你就是阿夙的姐姐？”
馮蓁因她無禮的舉措而微微一愣，點頭道：“是，姑娘是夙兒的朋友嗎？”
“是啊，我叫小欒，是阿夙的朋友，阿夙讓我來看看你，我就過來了。不過你真的是阿夙的姐姐嗎，阿夙長那麼好看，你怎麼如此普通？”少女徑直走到她的牀邊，狐疑地道。
屋中馮蓁一噎，涼涼笑道：“姑娘可真是……直爽……”
如晦等人都幸災樂禍地冷眼旁觀，不肯離去，大有不罷不休之勢。
“你們中原人不會夸人就不要誇。”小欒吐了吐舌，不等馮蓁回答便抓過她的手探起脈象來，低低自語道：“促而無力，臟器受損，情況還好，再調養幾日便無事了。”
馮蓁怔然看着她，“姑娘？”
小欒放開她的手，起身道：“既然你身體沒什麼大礙，我就回去了。”說着便朝門外走去，如晦忍不住出聲譏嘲道：“馮四姑娘怎麼成天就和這些不知禮數的小丫頭片子來往！”
葉小欒止住腳步，回頭望了她一眼，“喂，這位大媽，你在說誰小丫頭片子啊？”
“你……”如晦柳眉倒豎，本欲破口大罵，又自持身份貴重，因而只是鄙夷地白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葉小欒鼻翼微動，當即皺了眉，“四小姐大病初癒，不要送這麼油膩的東西，你這大媽是存心想害她嗎？”
如晦差點沒被她一口一個的大媽噎死，強忍着怒氣道：“大膽，你是在誹謗公主嗎？公主與馮四小姐情同姐妹，怎麼會害她？”
“哦？”葉小欒伸手打開食盒，皺着眉頭道：“還說沒有！這燒鵝中好大的砒霜味兒！在燒鵝中下砒霜難道還是好意了？
”
一句話，等閒平地起波瀾，如晦等人臉色皆變，馮蓁朱脣一白，驚呼道：“小欒姑娘你說什麼？”
葉小欒指指如晦手中的食盒，“我說這燒鵝中加了砒霜，分量還不小，隔老遠都能聞到！”
如晦面色沉如陰霾，惡狠狠地道：“哪兒冒出來的毛丫頭，胡說什麼呢？這是永寧公主賜給馮四小姐的東西，怎麼會有砒霜？”
聽雪則憂心忡忡地看着她，“小欒姑娘，你說的是真的嗎？”
雖然她也不信有人能僅僅依靠嗅覺就辨出有無毒素，但燒鵝之事本身詭異，爲着小姐的安全着想，砒霜之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葉小欒冷笑道：“你說我胡說？那好啊，你拿出來讓她們驗驗不就知道了？或者，你先吃啊。”
她一把掀翻蓋子，衝上去拔下一隻鵝腿不由分說就往如晦嘴中塞，如晦嚇得哇哇大叫，瘋狂地推開她，猛地將嘴裡的東西吐了出來，臉上一瞬慘白如紙。
跟着如晦過來的幾個丫鬟見狀忙將葉小欒架開，卻被她靈巧的避過。葉小欒徑直跑到如晦面前，趁機把手上的油膩都抹到她的衣服上，衝她扮着鬼臉道：“撒謊精！叫你說我胡說，略略略！”
如晦氣得兩眼一翻，差點沒背過氣去，伸手便朝她抓來：“無禮的鄉下丫頭，看老孃不撕爛你這張嘴！”
聽雪卻是有些怒了，一把將葉小欒護在身後，“如晦姑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勘破詭計的如晦又急又氣，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咬牙狡辯道：“休得聽這丫頭胡說！我是奉公主之命送燒鵝過來的，難不成公主還會害她麼？”
馮蓁無心管這一出鬧劇，心思沉沉地望着摔在地上的食盒，眉黛緊蹙。
如晦竟無法無天到這種程度，膽敢假託元瀅之令給她下砒霜？
門外卻在此時傳來元瀅飽含怒氣的聲音：“好你個馮蓁，打狗還要看主人，你竟是欺負到本宮的頭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