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妤等人臉上都露出幸災樂禍的神情，唯有李媛華一臉擔憂，心叫不好。
京洛人人皆知，永寧公主惜馬如命，愛馬從不許他人攀騎，連元宏都不可以。
馮蓁重複了一遍：“臣女說，臣女想用公主的馬。”
元瀅豎眉，怒道：“好生無禮的丫頭，本宮的馬也是你可以隨便碰的嗎？放手！”
馮蓁依言鬆了手去，轉身便走。元瀅喚住她，微微皺眉，“你又要做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不比了。”馮蓁回過頭來，淡然說道，“比賽總要公平纔有意義。”
女孩子們聞言一愣，感情她是在嫌馬廄裡的馬不夠好嗎？
容妤對着一個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領會後上前幾步，笑道：“姑娘說笑了，馬廄裡的馬都是西涼寶馬，公主的其疾是比不上了，可也都是百裡挑一的上等良駒。您看這匹颯露紫，踝細如竹、蹄寬如碗……”
馮蓁只是堅持道：“我就要用公主的馬。”
元瀅冷了臉，厲聲喝道：“放肆！你是在故意捉弄本宮麼？”
馮蓁與她平靜對視，眸中絲毫不起漣漪。
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元瀅疑惑不已，視線掃過容妤等人，見她們手裡都牽着自家的馬，恍然而悟。她冷笑了聲，吩咐丫鬟：“去牽本宮的其徐。”
容妤眉梢一挑，心中忍不住有些泛酸：公主竟然捨得將其徐給那賤人用？那可是阿勰送給她的及笄禮，日行千里的大宛良駒，連自己都不曾碰過呢……
“再取幾幅弓箭來！”元瀅補充道，轉頭對上馮蓁微訝的目光，元瀅將一條鑲金嵌玉的馬鞭扔給她，一挑眉，星目含威，“單賽馬多沒意思，即是獵苑，咱們騎射也一塊比，馮四姑娘意下如何？”
馮蓁還未答言，容妤便道：“好啊，我們也來。”
她只好點頭，“臣女無異議。”
其徐很快便被牽了來，鬃鬣赭紅、骨騰神駿的一匹馬，高傲不羈地彷彿天生的貴族。
元瀅愛憐地撫着其徐的鬃毛，語氣稍稍緩和：
“可不怪本宮沒提醒過你，其徐這小傢伙性子野，你可仔細點。”
馮蓁邁步走到其徐的身邊，出乎意料的是，那匹性子出奇古怪的名駒，對她的靠近竟未牴觸，只微微動了動身子，反倒湊近了她些許。馮蓁會心一笑，俯在它的耳朵邊悄悄說了幾句話，一面伸出手來，溫柔地撫摸着馬兒銅鈴般的大眼睛。過了一會兒，其徐伸出粉紅色的舌頭來，親暱地舔舐起她的手心。
“咴咴咴~”它歡悅地叫道，任由馮蓁翻身上馬，穩穩當當地坐在了它的身上。
元瀅奇道：“你還真有兩下子，其徐這頭彆扭獸，連本宮都不愛搭理的。你若是贏了，本宮就把它賞賜給你，如何？”
“咴！”其徐歡欣地一撂蹄子，引頸長嘶，似乎對這提議頗爲贊同，氣得元瀅輕抽它一鞭子：“你這彆扭獸！還沒送出去你就不認主了！”
馮蓁俯身取過弓箭，笑着應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很早就學會了騎馬，七歲時，爲了入選東宮侍讀，她硬是摔摔打打的學了下來。後來入軍營攢軍功，也是從馬伕做起，在軍中摸爬滾打八九年，別的功夫不敢說，騎射確是南晉一絕。
想讓她出醜？沒那麼容易。
“駕！”
元瀅騎着其疾馳騁在前，烈烈紅衣舞動如火。她朗聲喊道：“馮四姑娘，馬術不錯嘛。”
“臣女馬術拙劣，讓公主見笑了！”馮蓁策馬尾隨其後，心思卻不在賽馬之上。她鳳眸微轉，將遠處的北邙山色闔入眼中，漸漸的，落下不短距離。
北邙山，匯聚千古帝王將相之陵墓的風水寶地。
從馬場望去，北邙千樹新晴、墳冢塋塋，盡收眼底。
她心中驀地響起道玉石般的清冷聲音，恍若隔世：“生於蘇杭，死葬北邙，阿蓁，等我們死了，就一起葬在北邙山，如何？”
馮蓁雙眸一黯，嘴角不由逸出絲苦笑。
那個人……
她終究是負了他啊。
忽聞身後羽箭蕭蕭，馮蓁倉促低頭，避開了羽箭！
是容妤！
又聞一聲弓響，馮蓁狠狠一抽馬鞭，雙腿猛擊馬腹。其徐一聲長嘶，響徹山野。
元瀅看着她一襲青衣如輕煙一般飄飛靈動，瞬間從自己身邊疾馳而過，臉色一暗。
容妤等人騎馬趕了上來。
“沒想到她還真會騎馬。”容妤不甘心地道。
元瀅嘴角牽出抹冷笑，“這種事，不許再有第二次。”
說完，便緊追馮蓁而去。
容妤朱顏一沉，忿忿跳下馬來，一腳將弓箭踩了個稀爛！
馮蓁，此仇不報，我容妤誓不爲人！
鹿苑。
“嗖嗖嗖——”
三發羽箭擦着風呼嘯而過，穿過林間新葉沒入白石。
容琛按下弓箭，如炬目光跟隨着只梅花斑點的公鹿繞過草叢，觸到密林深處晦暗天光，有些不甘心地收回視線。
“又讓它給逃了。”
元勰策馬緩緩在他身邊走了幾步，露出個溫文爾雅的笑容：“行了，你已獵得數十頭獵物，該知足了。”
二人正說着話，忽聞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喝：“駕！”回頭便見一抹青色的影子策馬而來，一手執箭，一手搭弓，已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的模樣。
元勰雙眸一凜：“馮四姑娘！”
卻聽“嗖”的一聲，一支羽箭擦着他頭頂鬢髮疾馳而過，沒入密林之中，前方隨即傳來梅花鹿的長長哀鳴。
眼見得三人便要撞上，來人忽地收了弓，右手狠狠一勒繮繩，雙腿猛夾馬腹，那馬倏地騰躍數尺高來，從他們頭上穿了過去，勢如流星，一閃而沒。
“好騎術，好箭法！”元勰撫掌讚歎道，容琛則微微蹙了眉頭，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子，竟有如此本事？
“讓開！”身後響起一聲怒喝，元瀅策馬疾馳而來，話未說完，人卻已從他們身邊掠了過去，馬蹄如飛，捲過碧葉簌簌，蕭殺肅冽。
容琛同元勰面面相覷，驀地，又都反應了過來，急急策馬跟了上去：“快停下！前面是虎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