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良辰臉上愣怔神情太過明顯,竟然是叫一向面無表情的石頁難得忍不住笑了出來,說是笑,也不過是微微牽起脣角,卻依舊叫良辰覺得很是難得了。
“是我貿然來訪。”笑是笑了,倒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良辰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隨即擡手:“雲開,倒茶。”
那引着良辰一路過來並不曾出聲的丫頭,聽得小姐吩咐,便是悄沒聲息地上前倒了茶恭敬遞上,隨後便是又無聲退到了良辰身後。
石頁若有所思打量了雲開一眼,良辰權當未曾看見,在石頁這樣高手面前,雲開便是一直斂着氣息,怕也還是會叫人察覺的。
一時屋子裡並無響動,主客二人都不曾出聲,好似半夜相見,便只是爲了這一杯不甚起眼的茶一般。
半晌,才見得石頁放下了茶杯,卻是仍不曾開口,良辰瞭然,擡手做了個手勢,雲開便是閃身出門,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你這丫頭身手不錯。”石頁卻是難得說了句話,卻有些不像他了,這該不會是他注意的人才是。
“石七哥謬讚了,丫頭笨手笨腳的。”良辰淡淡笑着應了一句。
語氣很是謙虛,可卻叫人聽得出,她並非是輕視,而僅僅是自謙罷了,說不得還有些叫人難以覺察的自豪在裡頭。
石頁說了那般一句話後,聽得良辰如此應答,便是微微垂了眸,卻是又像是想起自個兒來的目的,擡眼認真看着良辰:“花燈會上頭有人找了你麻煩。”
語氣不是疑問,僅僅是在說一件事,且如此開門見山。聽得意思並非是詢問良辰將人打死帶走,而是用了頗爲偏頗的說法
良辰聞言一怔,這倒像是石頁會做的事,來此是爲着什麼,便是直言不諱告知她了,只從前石頁多會有些試探,甚至還有些漠視,卻不知如今這語氣中爲何有着叫人難以忽視的關切。
“石七哥說什麼?”良辰微微垂眼,盯着自個兒身上繫着的一塊玉佩,手指慢慢摩挲着。語氣不經意問道。
不算否認,只假作不曾聽清,事實上卻是想借由此進一步探得對方的意思。
石頁微微皺了眉。知良辰這是想要裝傻,只他到底是關切,便是不曾給了她這個機會:“良辰,你要多加小心,你可知對手是誰?
良辰頓了頓。驟然聽得石頁這般自然叫出自個兒的名字,卻是心頭莫名覺得怪異,可明明對方是再爲正常不過的神情。
良辰心裡念頭閃過,面上卻依舊是淡淡笑容:“石七哥說得是,自是要小心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石頁卻是看着良辰。想了想才道:“你不要怕,若是有事,我自不會不管你。”
聽得石頁這樣親近關切的語氣。好似自個兒算得是他的責任一般,良辰卻是忍不住有些心驚,想了想,定定看着石頁,語氣有些怪異地道:“石七哥。你可否誤會了什麼?”
實則良辰是不想把話說得這麼直白的,便是關於石頁的身份。因着覺察到他不曾有什麼惡意,加之也一直沒有顧上,還或者算得是慮着石頁沒有直言相告,良辰便是也一直沒有查探。
可不問並不表示良辰心中沒數,她自是知道石頁定然也是出身不凡的,是以在與石頁的接觸中,多少是有些顧忌的,便是小心把握着這分寸,若是能不傷了彼此的顏面自是最好的。
事實上不只是石頁,便是與洛佔月亦或者是沐十三等人,在相處之時良辰雖算得是極爲大方的,可到底不難發現那一點兒略微的注意分寸。
這算不得防備,不過是心中有考量罷了。
只如今良辰卻是不這般想了,加上前兩次叫人聽了大爲詫異的負責之話,如今石頁的表現分明是在用行動詮釋他自個兒的話。
這便叫良辰有些不自在了,事實上石頁這樣的人,性子極爲冷淡,與人總是保持着距離,因而一旦有些不同尋常,便是極爲容易叫人瞧出端倪來,良辰不覺是自個兒敏感,事實上這種感覺由來已久,大約是自回春谷受傷開始。
“怎麼?”石頁聞言眼神微微閃了一下,卻是語調甚是平常的樣子問道。
與良辰相比,他這樣子更像是不曾聽懂良辰的意思。
良辰一時語塞,若是石頁露出半點兒尷尬亦或其它的神色來,她倒是也好玩笑着亦或隨意言語幾句,便是將那什麼負責一說拿來粉飾了。
可瞧得對方一臉平靜,她那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心裡憋屈得要死,但怎麼說,人家分明是不在意樣子,若是自個兒說出來,說不得叫人家覺得是自作多情了。
“沒什麼,我是說石七哥莫要擔憂,我自是心中有數。”不能說先頭要出口的話,良辰只得隨便找了句話來搪塞,卻是連自個兒都覺得這轉得有些僵硬。
正覺得不自在,門外突然傳來一些響動,若是不注意,大約便是當做了風聲,可良辰聽見了,卻是眉頭微微一皺,便是臉上隱約露出些焦急神色來。
擡頭看了石頁一眼,卻是正對上他直直看過來的視線,那神情很是平靜,卻又意外顯得有絲親近之意,良辰只得扯出一個笑容來,什麼都不曾說了。
“良辰……”見得良辰方纔陡然有些愣神,隨即又皺了眉頭,石頁眼神微微一閃,朝着外門看了一眼,才輕聲出口:“想必你還有事,我便不打擾了。”
“嗯?”良辰驚訝,對上石頁視線,略略有些無奈,到底還是叫對方察覺了自個兒的意圖,卻還是展顏一笑:“多謝石七哥”
石頁走到了門口,。突然神情算得溫柔地瞧了過來,看着良辰輕聲道:“你想做什麼自去做就是,莫要有後顧之憂。”
隨後才徑自轉身打開門離去,又親自動手將門輕輕關上,外頭便是立時有丫頭引着出府了。
徒留下良辰愣怔在原地,被石頁的突然到訪,以及一番若是她不曾會錯意便是聽來近乎表白的話弄得竟有些不知所措。
石頁這到底是何意思,莫不是果真是她想的那樣?可怎麼會,先頭以爲不過是一句戲語罷了,怎麼竟然越來越當真了,這可如何是好?
良辰這裡臉上神情微微有些變化莫測,心裡直忍不住猜測石頁到底是何意思,一時無奈,一時詫異。
然而良辰卻是不知道的是,自進門開始便是表現得無比溫柔加之無比鎮定的石頁,如今雖是腳步沉穩地跟着丫頭朝着外頭走,卻是沒法忽視自個兒的心跳如擂。
若不是前頭還有人相跟着,他怕是早就要縱身離去,面上的一派平靜到底難掩心中忙亂。
跟着那丫頭走到了二門處,便是算得是默契,那丫頭福了福身,便是悄然轉身離去。
石頁便是飛身而起,隨後幾個跳躍人便是在幾丈開外。
卻是不曾再走了,而是轉過身來,一直盯着夜色中靜謐一片的蕭府。
屋子裡頭,石頁跟着丫頭離去之後,花錚也進來,返身關嚴了門,這才走近小姐:“小姐,大約差不多了。”
花錚留下照顧花錦,到底是不放心小姐身邊之後雲開一人跟着,便是喚了人好生照顧花錦,自個兒親自過來接了一趟。
“好。”良辰早已站起來,知道她是太過關切,便也不曾問了什麼,聞言便是由着花錚伺候繫上了披風,隨即擡步朝着門口走去。
花錚忙快走幾步打開門,對着門外靜立的丫頭做了個手勢,屋子裡頭自有丫頭照應着,她便是跟着小姐快步離去。
“你想說什麼?”正朝着花錦歇着的屋子走去,良辰突然開口問道。
花錚原本正一臉欲言又止的身前看着自家小姐,卻不想叫小姐洞悉了心思,一直微微張着口看着,卻是不小心一口風灌進了嘴裡,生生打了個激靈。
良辰見了忍不住失笑,瞧得花錚那一副傻傻的樣子頓覺樂不可支。
還覺得自個兒猜中她心思有多神奇,豈不知這丫頭哪裡是能藏住話的,有什麼想說的恨不得全都寫在了臉上,瞧她方纔那樣子,分明就是有話想問又不敢問,卻是憋着一副好不難受的樣子。
花錚被這一笑,忍不住有些惱了,紅了耳根道:“小姐就會欺負奴婢。”
良辰忍不住搖頭笑:“我這還算欺負你?分明是瞧見你忍得太過辛苦纔好心問了的,怎麼這樣不識好人心。”
“小姐。”花錚頓時更羞了,便是忍不住重重跺了跺腳,每回小姐起了這樣的心思,她便是隻有被戲弄的份兒了。
“好了好了,瞧你氣的,不逗你了。”良辰笑了,看着花錚滿面羞惱,故意接着說道:“我可只給你這一次機會,若是想問就快問,回頭錯過了機會,便是想問我也不會說了。”
花錚聞言頓時現出掙扎神色,方纔被小姐取笑了,按理該是堅持一回忍住不問的,可是她那好奇性子,更爲重要的是,這是與小姐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