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恩瑾將自己身世的由來一五一十的說給了賀蘭斛光,這還是頭一回她這麼與人說起自己的過去。一直以來,左恩瑾給賀蘭斛光留下的印象便是一個天真爛漫、毫無拘束的形象。他卻從不知道左恩瑾竟然有些這樣的過去,一時間心中升起了些許的酸澀。
“那這麼說應該喊你宋姑娘纔是?宋姑娘,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你應該珍惜眼下才是,畢竟你還有你的親人,你的哥哥,還有白……王妃他們。”賀蘭斛光說話的時間也沒忘記喝酒,酒水灑了一地,酒香四溢。
每每聽到賀蘭斛光提及白岸汀時欲言又止的樣子,左恩瑾就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揪起了一般的疼痛難忍。這樣的兩個人,相坐於一處,卻是各懷心事。左恩瑾看着賀蘭斛光原本剛毅的一張臉上劍眉微蹙,她就很難想象自己現在的樣子,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
“左姑娘也好,宋姑娘也罷!這些都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賀蘭公子,來,我來陪你喝一杯。”說罷,左恩瑾就端起了賀蘭斛光手邊的酒罈,直接喝了下去。酒水入喉,猶如烈火燒喉一般,又豈是她這樣的女子可以忍耐的。
這一口酒入喉,左恩瑾猛地將酒罈放下,一隻手掩着自己的胸口,不住的咳嗽出聲。那聲音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的清晰,一下一下敲擊着賀蘭斛光的心。
賀蘭斛光見狀,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說道:“還是叫你左姑娘好了,比較順口。左姑娘,這酒水可不是你這個喝法,尤其是這種烈酒。我們是草原馬背上長大的,同你們中原有所不同,我們那裡的姑娘喝起酒來也是如你剛纔那般猛烈,只不過你剛纔喝的有些急了。”
說完,賀蘭斛光目視着遠方,像是在思念遠方的家鄉。
“賀蘭公子,你怎麼會來中原?”不知是因爲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夜涼如水,左恩瑾少了拘謹的緣故,她很想問他一些話。
賀蘭斛光先是一怔,又看到左恩瑾被酒水薰紅的一張臉,只覺得好笑。這幾日又是虧得左恩瑾照顧自己,賀蘭斛光也是打心裡拿她當做了朋友。就在這個時候,賀蘭斛光突然輕笑一聲,隨後才說道:“說起來也不怕左姑娘你笑話,你我初見那日,我原本是見那布坊裡的布匹柔軟絲滑,摸起來舒服,色澤也是豔麗好看。我們遊牧民族卻沒有這種得天獨厚的條件,所以我一看就失了神,在那裡待了整整一個上午,摸了很多布匹。布坊裡的夥計估計也是見我有些失態,這纔將我視作了歹人。”
“原來是這樣,那……”後面的話左恩瑾沒有再去問,因爲賀蘭斛光能夠同她說這些已經很難得了。至於他來中原的目的,他又豈會告知。
賀蘭斛光依舊輕笑,月光下,酒水灑的四處皆是。左恩瑾經過剛剛的尷尬,喝起酒來也學了個乖巧,小口小口的細細品味着。這樣一來,她才覺得這酒水似乎沒有那麼難喝,卻沒有別人說的那種借酒消愁的感覺。因爲一杯一杯的喝了下去,她的心還是會痛。有一瞬,左恩瑾甚至懷疑她眼前的這個賀蘭斛光是不是真實的,到底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不知道是誰不小心碰落了石桌上的酒罈,只聽見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左恩瑾受驚打了個寒顫。這樣一來,她也清醒了不少。她擡眼看了看身旁的賀蘭斛光,這才相信了自己的眼睛,這個人確確實實是存在的,存在於她的眼前。
可是,賀蘭斛光似乎並不爲所動,並沒有因爲酒罈的破碎有任何的動容,他依舊整壇的喝了起來。左恩瑾見狀,便知道自己是猜對了,這個賀蘭斛光應該是想要將自己灌醉,也好一醉解千愁。
幾口酒下肚,左恩瑾也已經體會到了酒多傷身的道理,便想着去勸慰賀蘭斛光。她一把從賀蘭斛光的手中奪過酒罈,說道:“賀蘭公子,你快別喝了。你都已經喝了這麼多了,再喝下去恐怕你的身子都受不住了。”
賀蘭斛光突然就笑得大聲了一些,聽起來還有一些的悲涼。
“呵呵……喝醉了……喝醉了纔好,喝醉了我就可以忘掉一切。你們中原人不是常說借酒消愁嗎?我今天就看看是不是這個道理,喝醉了,又有誰會在意呢?”賀蘭斛光突然之間很是悲傷的說了出來,他的臉上落寞盡顯。
左恩瑾很想同他說一句,“賀蘭公子,你還有我啊!”可是,既然知道賀蘭斛光心中囑意之人,左恩瑾這句話便是如何也吐不出。到了最後,就變作了一句不輕不重的話,“賀蘭公子,你這般傷害自己,又是何苦呢?”
“明明昨是下定了決心要離開的,白姑娘不喜歡我,我看的出來。先前聽人說能夠從眼神中看出愛意,我當時還不信。左姑娘,你知道嗎?我的的確確從白姑娘的眼睛裡看出了她對你們那位王爺的情意。我算什麼?呵呵……我賀蘭斛光究竟算什麼?”賀蘭斛光說到這裡,聲音已經是悲愴難忍。
左恩瑾不知該去如何勸慰,這裡的夜晚顯得格外的寂靜。靜下來的時候有潺潺的流水聲,此時,左恩瑾的耳畔盡是賀蘭斛光的話語,如何也揮之不去。
“爲什麼我就是放不下她呢?左姑娘,你告訴我爲什麼?”賀蘭斛光突然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抓住了左恩瑾的胳膊,很是急切的問道。
左恩瑾吃痛,悶哼了一聲,終究還是沒有推開他。這樣的賀蘭斛光,更是讓左恩瑾覺得心痛不已,是啊!賀蘭斛光喜歡的從來都只有白岸汀一個人,她左恩瑾又算得了什麼?這樣一想,左恩瑾就更覺得心痛了。所有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左恩瑾心中酸澀不已,眼淚也隨之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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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斛光竟似是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一般,自顧自的說着胡話。一旁的左恩瑾越聽越覺得心痛,實在是難忍。心痛之下,左恩瑾一下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離開以後,左恩瑾躺在那張牀上,依舊是輾轉反側,難以安眠。一方面她是在擔心賀蘭斛光,一方面是感傷於自己根本勸服不了他。左恩瑾不知道是自己無用,還是賀蘭斛光太過傷心。總之,不管是哪一個結果都讓左恩瑾心中難過。
如此以來,她是越想越睡不着。
這一夜,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左恩瑾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她是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的,左恩瑾先是有些詫異,隨後便聽到了一個聲音。同時,也是他魂牽夢縈的一個聲音。
“左姑娘,你沒事吧!”
這個聲音不用去想就知道是賀蘭斛光,左恩瑾卻不知道他是爲了什麼。因着昨夜和衣而臥的緣故,左恩瑾收拾起來也很是利落。
三下五除二就整理好了一切,臨了,她也沒有忘記在自己的發間插上一支珠釵。
女爲悅己者容,總是沒錯的。
左恩瑾輕輕拉開了門,儘管心中多有疑惑,爲了顯得自然一些,她還是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對賀蘭斛光說道:“賀蘭公子,這麼早你找我有事嗎?”
“是這樣的,我是問了主持才知道姑娘住在這裡。昨晚在下多有失態,不知道有沒有說一些不該說的話?”賀蘭斛光的面上看起來很是不自在,一直看着左恩瑾。
左恩瑾輕笑,“哪有的事,賀蘭公子你昨日就是喝了不少的酒。別的,倒沒有什麼。”
賀蘭斛光信以爲真,眉目也隨之舒展開來了。
“在下聽主持說後山風景如畫,又有大片大片的紅楓,不知左姑娘可願隨在下一同前往?”賀蘭斛光一直想着感謝左恩瑾對他的照顧,今日也算是有了一個機會。
左恩瑾自然是樂意奉陪,一雙眼睛彎成了月亮,說道:“我自然願意。”
在寺院裡用了一些早膳,他們兩個就動身去了後山。
“左姑娘,在下還未來得及向你道謝。上一次的事,真的是謝謝你了。”一路上賀蘭斛光都在刻意的尋找話題,東一句西一句的,一點也沒有了昨日的樣子。
左恩瑾哪裡需要他的道謝,說道:“賀蘭公子救了白姐姐,白姐姐又是我的恩人,我這麼做,也是應該的。”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撇的乾淨。
隨後,左恩瑾便同賀蘭斛光聊起了胡地之事,由此她也瞭解了草原的壯麗無邊,不覺就有些期待了。
“賀蘭公子,你們那裡真如你說的那麼美?你說的我都想去看看了。”
賀蘭斛光一怔,這才說道:“雖然比不得這片楓林瑰麗壯觀,我們那裡也是別有風情。在這個季節,每年都會有一場篝火晚會,未嫁的姑娘在那裡挑選郎君。說起來,我今年似乎錯過了。”
就這樣兩個人像是朋友一般,聊的好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