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祁景書聽聞宮裡派來個管事太監,正候在府中。他不禁疑心,有些好奇此番來人是所謂何事。
正廳。
那管事太監見到三王爺,規規矩矩的行了禮。祁景書微微頷首,算是禮節性的迴應了,臉上卻看不出神色的變換,仍舊是一派淡漠。
徑直坐在最高的椅子上,隨手指了個座示意那宦官坐下。祁景書作爲皇子,還沒必要太顧忌一個宦官的臉色,絲毫沒有束手束腳。
“公公有什麼指教?”
接過侍婢遞來的茶擡盞抿了一小口,隨後緩緩開口。其實此時他心中已有了幾分揣測的結果——他大婚將至,即將迎娶兩位側妃。宮中之所以遣人來,無非是這個由頭。
“回王爺的話,陛下和娘娘讓奴才來問一句,這聘禮上,王爺是什麼個意思?”
果不其然。
聞言,祁景書當即聯想到的,是前日夜裡。白岸汀的模樣止不住的在腦中浮現,讓他分了兩分神。
管事太監自然沒有注意到異常,他從袖口掏出一本摺子,畢恭畢敬的遞給祁景書。
“殿下,這是禮制的聘禮規格。娘娘的意思是,參照內務府的規格,於兩家分別酌情增減。殿下……您看如何?”
祁景書隨手翻看着摺子,垂着眸聽那宦官說話,面色無半點波動。他捻着摺子一角,輕輕恩了一聲,隨即陷入思索。
於聘禮他其實有所考慮權衡,只是這考慮中漏了左丞相之女那份。眼下這份禮制的單子但是解了他的難,如此一來,也省的祁景書再考慮左家聘禮。
太監見祁景書沒了迴應,一時之間不知是進是退,整一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等了半晌,看着三王爺那張清冷的臉,打了個寒顫。半天才只提起膽子,輕輕的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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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他固然不敢揣測主子的意思,但也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祁景書收回神,擡眼看向那太監,眼風如刀。乾咳了一聲合上了手中的摺子,放至一旁的桌上輕輕點了幾下,纔開口道。
“左丞相府下聘的事宜,就全權交由內務府依禮操辦吧。至於白府……我自有打算。”
聞言一滯,管事太監聽祁景書這麼說可算是傻了眼。聽他的意思,似乎是私心偏重於白家幾分。可白家是什麼地位?左家又是什麼地位?
“殿下的意思是?殿下,這……這不妥啊……”
剛想說些什麼,只見又一個眼刀過來,愣是讓這宦官把話憋在了嗓子眼兒。
“我說了,我自有分寸。至於該如何做,這本就是本王的事情。難不成,公公要替本王做主不成?”
祁景書端着茶杯細細的吹着風,聞着撲鼻而來的茶香,絲毫沒注意到眼前人流露於表的詫異。他在心裡反覆揣摩着,所謂十里紅妝,到底是怎樣一個景象。
“行了,你回去覆命吧。”
祁景書輕飄飄的一句便把人打發了,將杯中茶水盡數飲盡。送走了來人,着手操辦起予白府下聘一事。
三王爺親自準備聘禮,實在是獨一份的殊榮。三王府上上下下都對此事議論紛紛,對還未入門的兩位側妃各執看法。
“長姐,三王爺的聘禮送來了,在院子裡清點呢!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多好東西呢!三王爺對姐姐真真是上心,這聘禮多的院子都快擱不下了!”
園子裡異常熱鬧,白岸汀早就聽見門口一片嘈雜,她正喝着一碗小米粥,便叫白岸芷匆匆忙忙的跑進來。
白岸芷臉上笑意盈盈,眼睛亮晶晶的,彷彿藏着星星。她繪聲繪色的講述着祁景書送來了哪些好東西,情緒高亢,就彷彿那些東西都是她自己的一般。
白岸汀只微微側過臉笑看她,卻沒舍下手中的白米粥。
白岸芷見當事人如此反應,頓時感到鬱悶不已。她拉着白岸汀的胳膊湊近,一臉好奇疑惑。
“姐姐都不好奇王爺送來了什麼嗎?”
白岸汀甚是沉得住氣,她看向門口正你來我往的家僕,微微蹙起眉頭。
“一會兒等點清了,拿來禮單一看,送來了什麼可不都一目瞭然?”
白岸芷癟了癟嘴,想來是覺得這樣無趣。不過一會兒子功夫她又恢復如初,趴在桌上支着腦袋,將白岸汀打量了一遍。
白岸汀被這樣直白的打量弄的渾身不自在,她伸出手輕輕戳了下眼前少女的額頭。
“看什麼呢,這樣出神?”
白岸芷回過神來有些含羞的低了頭,輕聲細語說:“姐姐長的可真好看,也難怪三王爺會動心。成了三王爺的側妃,又得王爺這樣的榮寵,可真好。”
白岸汀看着她一張小臉上寫滿了羨慕,不由得聯想起不好的事情,心頭一緊。頷首,白岸汀抓着白岸芷的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再擡眼時已經帶着笑意。
前世的種種跡象在今生還未發生,現在沒有發生,她白岸汀就不會再讓它發生。這一世,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讓上輩子的悲劇重蹈覆轍!
兩姐妹在屋內說說笑笑半晌,這纔有人來報,說是外頭的東西已經清點完收拾妥當了。白岸汀要來禮單——紅紙黑字寫了厚厚一本摺子。
珍奇瑰寶,罕見物什,這一折子上的東西無一不珍貴無比,連白岸汀都忍不住咋舌。她心裡知道,這樣的規制絕對是逾越了禮制不止一星半點兒的。
恍惚想起之前,在屋頂賞月那夜,自己同祁景書說的話,如今看着金玉滿盆不免有些唏噓。
“不知道左府千金的聘禮,會是什麼模樣?”白岸芷翻看着禮單,又是一陣驚歎。她忽然想到什麼似的,隨口提了一句。
白岸汀也想到了左家那位,不免也好氣這左家千金拿到的東西,是否一樣。雖然出於私心還是希望自己有獨一份的殊榮。可若祁景書當真如此厚此薄彼,恐怕將來的麻煩是免不了的了。
白府小姐收到的聘禮規制,不消一會兒就傳進了左府。左思容正在銅鏡前梳妝打扮,看禮單時原有的喜悅與得意早不復。
原本她見物什比禮制要豐富時,那叫一個得意,趾高氣昂。可和白府那邊的盛況相比,左思容簡直有些灰頭土臉的。當她聽說,白岸汀那一份是祁景書親自備下的,差點沒氣的將報信人的腦袋擰下來。
左思容哪裡受過這樣的苛待?她是丞相千金,自出生時便是口含着金湯匙的。雖然不是公主,但也絕對稱得上是金枝玉葉。養在閨閣之中,不論是什麼都是享受最好的規制,長這麼大就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祁景書如此之舉給足了白岸汀面子,也將同爲側妃的左思容弄得面上無光。即便是件不大不小的事,也足以成爲民間飯飽茶足後的笑談。
左思容氣的不行,正描眉,將眉黛摔在地上碎的不成樣。丫鬟們嚇得花容失色,倒吸氣紛紛噤聲。
“白岸汀!”
左思容幾乎是從牙縫裡將這幾個字擠出來的,每一個字眼都念的咬牙切齒。若是此刻白岸汀在她眼前,她保不準就能衝上去生撕活剝了她。
“她算是個什麼東西,敢在我的面前動手腳!”
左思容氣的臉色分外難看,原本給她梳妝的侍女眼珠轉了個圈,主動湊上前安撫。
“小姐息怒,白家的那位算得了什麼,哪兒只值得您這樣動怒?”
左思容看着自己碎裂的眉黛,稍稍平靜了幾分。順着桌沿坐下來,一巴掌拍在梳妝檯面,震的金銀首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哼!好一個白岸汀,這還沒進王府的大門,就給本小姐鬧這麼大的下馬威!到底是用了哪門子妖術,勾引的三王爺神魂顛倒!”
服侍的婢女見自家小姐似乎消了氣,這才大膽的湊上前,露出滿臉獻媚討好的世俗模樣。
“那個白岸汀不過是個不要臉的狐媚子罷了,小姐自然不用放在眼裡。等到入了王府,孰高孰低當機立斷,王爺怕是看都不會看她一眼。”
左思容聽到奉承,一臉受用,這會兒竟然露出一抹笑容。侍女拿起一把象牙梳,一邊給她梳着頭髮,一邊道:“小姐國色天香,花容月貌,她是什麼貨色,哪兒能和小姐相比?等王爺見了小姐,讓您做正妃主母,可不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左思容對這一頓吹噓拍馬受用極了,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越發覺的姿色傾城。挑了幾枝豔麗的釵環戴上,整個人都顯得華貴起來。
再翻看那本禮單摺子的時候,心境完全不同。她看了一眼這中規中矩的數列聘禮,咬了咬牙,隨之遠遠的丟開。
“還沒進門就敢跟本小姐爭寵,白岸汀這個賤人竟然敢騎在我的頭上作威作福。哼,不好好給她一個教訓,這個賤人是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誰!”
樑子算是結下了,左思容尚未和白岸汀碰上,便已經暗暗於心中懷恨起來。
數日後,正逢黃道吉日。白府與左府皆張燈結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