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的幾位巧婦,早就在熬夜爲她趕製嫁衣,她們不讓她看,說新娘在婚禮之前是不能看自己的嫁衣的。
若看了,會不吉利的!
可是六丫頭看過,回來之後一臉豔羨的說:“木姐姐,我想快點長大!我也想穿那麼漂亮的嫁衣!那上面用七種絲線繡了最美麗的花朵,還有很好看很好看彷彿能飛的鳥兒……”
她今天是要在整個渭南城的祝福當中,穿着精美嫁衣,美美的嫁給賀蘭子徹,從此幸福白頭的度過一生的。
熱心的王二嬸兒前幾日還悄悄的傳授了雲歌一些閨婦之間的秘笈,要如此這般,如此那般才能討得夫君的歡心,得他一生寵愛……
雲歌面紅耳赤的聽完二嬸兒的那些秘笈之後,就在心裡準備好了一番話,預備要在新婚洞房之前,伏在他的耳邊,對他說……
時間不早了,他們等不到自己,肯定會着急的!
雲歌撐起身子,從一堆血葵當中站起身來,她要離開這裡,要去穿自己的嫁衣,要去走那條鮮花鋪成的路,要牽着賀蘭子徹的手,說:我願意!
風過,血色花海一陣盪漾,雲歌微微眩暈,彷彿正置身在流動的海洋當中,她辨不清方向,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捲走一般!
深吸了一口氣,看準一個方向,拂開面前血葵,邁步踩了過去。
“哎喲!”
血葵叢中,突然傳來一人叫痛的聲音,嚇得雲歌急忙收住腳步,身子趔趄了兩下才穩住身形。
昨夜大雨,雲歌記得自己明明就在房中,今日醒來卻意外發現自己躺在血葵之中,雲歌也想過自己會是被人惡意擄到此處。
當時她四下張望幾遍,並不見一人身影,再加上她心中急急的想要回去嫁給賀蘭子徹,故,她更寧願相信是自己夢遊到這血葵花海……
可是現在,這和自己一樣,躺在花海之中的人,又是誰?
她驚恐的後退了兩步,手已經習慣性的摸到了腰間護情的刀柄之上,如果真的遇上歹人,她並不介意一刀刺之。
血葵抖抖索索一陣搖晃,一個紅色的身影妖嬈的從花海當中直起身來,他舒展身體,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哎呀,你吵了我的好夢啦!”
雲歌看清楚這人面貌,心中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千讓呀!你這麼也會在這裡?算了,我現在沒時間和你研究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回去了!後會有期呀!”
雲歌嗓子有些作疼,聲音乾澀沙啞,敷衍着說了幾句,繼續踩過血葵,往城南的方向走。
血葵在她的腳下發出咯吱咯吱脆響,空氣當中,血腥味道令人作嘔。
思及腳下踩着的土地,裡面埋着成千上萬的屍骨,雲歌只覺得雙腿發軟打顫,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至於那個紅衣千讓,他武功高強,想要離開自然是分分鐘的事情,雲歌並不想爲了他分神勞心的。
心中所想所念,來來回回不過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回去,穿上那件無比漂亮的嫁衣,踩着鮮花鋪成的路,嫁給賀蘭子徹。
這成了她戰勝恐懼的唯一信念,腳步更加堅定,速度也更加快了!
回到城中,雲歌看了看天上日頭,正在擔心良辰已誤,正巧遇見王二哥趕着馬車經過,急忙上前伸手欄下拉:“王二哥……”
一張口,雲歌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到了破碎的地步,難聽得如同尖銳利器刮過鐵質鍋底!
比剛纔在血葵花海里面,和千讓說話的時候,更加難以出聲。
車伕王二哥似乎也被她嚇了一跳:“姑,姑娘有事?”
雲歌只當是自己昨夜在那陰森詭異的地方睡了一夜,臉色極差,所以王二哥纔會用這樣見鬼的眼神看着自己。
也來不及給他解釋了,急忙從懷中掏出一枚金瓜子遞給他:“城……南……藥……鋪……”
四個字,如同帶刺的鋸條從她嗓子劃拉出來,疼得她下意識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咽喉處,這……難道也是昨夜在血葵地裡睡了一夜所致?
王二哥雖然接了那枚金瓜子,可是卻面有難色的看了看身後的馬車,回道:“姑娘,我這車上有人,我們正全家趕去吃木姑娘的喜酒呢……”
雲歌愕然呆住。
王二哥這是什麼眼神?
自己就是木姑娘呀,木姑娘就站在他面前呀,他怎麼能這副樣子說這番話呢?
雲歌隱隱覺得事情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可是,想來想去,卻實在辨思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更兼心頭焦急萬分,思緒萬千,更是抓不住一點兒頭緒。
馬車後面的簾子掀開,王二嬸探出肥嘟嘟的大餅臉,看了看雲歌,催促王二哥:“怎麼還不走呀?再晚就開席了!”
雲歌急忙撲上去,拉着王二嬸的手使勁搖晃:“二……”
一張嘴,卻只有一個含糊的音節從嗓子裡面擠出來,餘下的,皆消失在虛空裡。
雲歌驚慌萬狀,只有緊緊的抓着王二嬸的手,不停的搖晃,用眼神哀求。
王二哥在旁邊幫她翻譯,對一臉不解的王二嬸說:“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冒出來的女人,我瞅着眼生得很,她說要去城南鍾老頭子的藥鋪……”
王二嬸偏頭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神色痛苦焦急,不停的用手指自己的嗓子,估計她是嗓子出了問題,就往裡面讓了讓:“姑娘上來吧,我們送你過去就是!”
馬車得得前行,車軲轆摩擦地面發出的聲音讓雲歌如墜夢魘。
這一切,都是虛幻的……
對,自己現在一定是在做夢,昨夜臨睡前憂思太重,所以纔會有這麼一連串奇怪的事情發生,血葵叢中醒來,嗓子不能出聲,二嬸她們認不出自己,這林林總總,俱是夢境!
對對,一定是夢!
王二嬸坐在雲歌的旁邊,興致勃勃的對身邊另外一個婦人說道:“你們知道嗎?今天木姑娘和賀蘭公子大婚,那賀蘭公子包下了渭南城所有的飯店酒館,說是要開三天流水席款待鄉親們,菜式都不帶重複的!”
“你現在還好意思去喝他們的喜酒?我可是聽說你前幾日還想着把那木姑娘許配給一個過路的行商呢……”
對面的婦人適時的打擊了她一下,目光帶着嫉妒的神色從王二嬸的衣服上面飄過去。
王二嬸伸手攏了攏髮髻,又得意的撣了撣裙襬:“這是我在錦衣閣新做的,好看吧?這木姑娘呀,不僅是咱們渭南城的福星,更是我王二嬸的福星,看看,我這衣裳就是蒙她才得來的呢……”
說着,樂呵呵的挑眉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