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能就這樣回去呢?娘娘既然已經來了,不如看看我這幾日訓練出來的歌姬怎麼樣?”
崔采薇笑得溫婉柔和,上前來扶了她的另外一隻手,恭敬的就要將她往裡面攙。
她躲了躲,看向子徹:“我可以先回去麼?”
他前後想了想,靜默片刻之後道:“進去坐一坐,然後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攥緊她的手,她心中的疑惑和失望他完全能感受得到,正因爲感受得到,又怎麼忍心讓她就這樣一個人回去?
他牽了她的手,緩步往高位上面走去,藉着上臺階的時機,他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又道:“別生氣啦,會傷身體的!……晚點回去之後,我好好的給你解釋可好?”
她抿了抿脣,想笑,沒有笑開,想看他,目光也只是停留在他的下頜處,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去看他的眼。
賀蘭子徹坐在正中間的主位上,沐雲歌坐在他的身側,因崔采薇突如其來的懷孕,身份似乎也高貴了些許,便坐在了他的另外一側。
錦覓兒本來也就不想來祝賀什麼生辰,本就抱着無所謂和走過場的心態,坐在沐雲歌的下手臉上也不見絲毫不悅!
席間,沐雲歌見她胳膊不靈活,筷子在盤中努力了半天,才勉強夾住了一塊什麼菜,顫顫巍巍往面前的小碗當中放的時候,手卻抖得厲害,在中途的時候那菜便跌落在了面前案几上。
雲歌看在眼裡,遂輕聲對身後鸞兒說道:“鸞兒,你去幫錦美人佈菜吧!”
“是!娘娘!”鸞兒答應着,盈盈行至錦覓兒面前,行禮之後半跪着給她佈菜。
錦覓兒也不推辭,心安理得的受用着,只是看向沐雲歌的時候,眼神變得稍稍柔和了一些,那淺淺的笑容裡面也有了些溫度。
沐雲歌對她微微頷首示意之後,只見眼前光影一動,竟是崔采薇離席起身,纖長手指擎了酒壺過來:“娘娘,采薇敬你一杯!”
沐雲歌用筷子架在自己的酒杯上面,涼聲道:“不必了!本宮酒量淺,喝不下了!”
崔采薇動作停在半空中,訕訕的笑了笑,擡眼看向坐在一旁的賀蘭子徹,委屈道:“太皇,奴家只不過是想敬娘娘一杯酒而已……”
在場所有的人彷彿都感受到了這微妙的氣場,皆停了杯盞碗筷,看向高位之上的幾人。
沐雲歌不爲所動,啞然一笑道:“崔美人還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吧!”
“太皇,奴家只不過是想敬娘娘一杯而已……”崔采薇的聲音莫名就嗲了起來,本就軟綿綿的聲音更是透着蝕骨的嬌嗲:“太皇,奴家……”
賀蘭子徹輕咳一聲打斷了她的話,側過臉來,對沐雲歌溫言勸道:“今日是她生辰,賣個面子,就讓她敬你一杯又如何?”
“我……”沐雲歌張了張嘴,發覺這種情況下,不論自己說什麼,都只會給人一種印象,那就是顯得自己特別小氣上不了檯面,是在吃醋!
架在酒杯上面的筷子遲疑着,還是慢慢的收了回來。
崔采薇眉眼一挑,欣喜的上前彎腰斟酒:“謝娘娘賞臉!”
沐雲歌放下手中的筷子在面前案几上面,垂目低眉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不說話了!
崔采薇返身過去,也給她自己的酒盞裡面滿上,然後端了酒盞再次走到沐雲歌的面前,一手擎了酒盞一手輕撫她的小腹,笑得別有深意道:“娘娘,采薇敬你這杯酒!從今往後,采薇還要仰仗娘娘多多照拂……”
沐雲歌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那裡面有一團骨血,是崔采薇和賀蘭子徹的!
心痛欲裂,她真的很想把面前這杯酒端起來,一口灌下,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將心裡的痛楚壓抑一些!
可她卻垂下雙手,在袖擺當中卷握成拳!
這酒,是萬萬喝不得的!
她不回答崔采薇,也不去端面前酒盞,只是這麼靜靜坐着,場面突然就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崔采薇臉上依舊帶笑,目光熠熠的看着她:“娘娘?”
她不答話,臉色掛不住,越來越沉,越來越沒有血色!
崔采薇訕訕的在她面前賠笑站了片刻,終是委屈的紅了眼眶,轉向旁邊的賀蘭子徹:“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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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子徹在旁邊已經蹙眉看了半響,這時候見崔采薇實在下不來臺,只得又出言對沐雲歌道:“難得她這般有心,你就喝了吧!”
她的眼底浮上痛色,轉眸看向他:“你叫我喝?”
“嗯!一杯酒而已!”他點頭,溫和的看着她,又道:“喝了這杯,我和你一起回鳳儀殿去……”
她看向面前這杯濃香酒汁,伸出來的手抖得前所未有的厲害:“你讓我喝,我便喝了它!”
端起酒杯,連帶着杯子也跟着顫抖起來,杯中酒液溢出了少許,一滴一滴往下掉,眼淚一般。
崔采薇見她端了酒杯,立即眉飛色舞起來:“多謝娘娘賞臉!采薇我先乾爲敬了!”
言罷,將杯中酒汁喝下,對她揚了揚手中酒盞:“娘娘!”
她無甚表情的將酒送到脣邊,猶豫着又看了一眼賀蘭子徹,只見他瀲灩鳳眸俱是笑意:“喝完這杯,我陪你回去歇息了!”
她笑:“好!”
仰頭將酒汁倒進嘴裡,一滴不剩!
她這一生,喝過無數的酒,就數今日這酒最苦,最澀,難以下嚥。
賀蘭子徹陪着她一起回鳳儀殿,因這段時間她總是在改變殿中佈局,所以她進了殿門之後,便一直都是磕磕絆絆的樣子,好幾次差點撞上柱頭,也好幾次被腳下花草絆倒。
他伸手扶着她,帶她避過那些擺放得不合時宜的花盆和裝飾假山石,微帶責怪的說道:“你看看你,把這鳳儀殿弄得我都要迷路了!”
“迷路?”她微眯了雙眼看他:“你難道不是早就迷路了麼?”
他愣怔了一下:“你醉了,我扶你進去歇息吧!”
她呵呵憨笑,也不再同他言語,卻呵呵呵的連笑幾聲之後,自顧自的唱了起來:“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憑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