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寒氣更重,顏絲鐲策馬飛馳在空曠蕭條的大路上,白雪皚皚的兩旁如一條晶瑩的線條在眼前掠過,不過片刻,顏絲鐲便覺得臉上如刀割般疼痛難忍,回頭一望,見離城門已遠,便漸漸放慢了腳步,直到前面突然出現幾個廝殺的人影!
顏絲鐲眼力極好,雖是天氣暗沉,但她很快便發現那被圍攻之人,正是中午出現在同福客棧對自己無禮的那個青壯漢子;
南疆風氣果然開放,光天化日之下圍攻截殺也沒人出來管管,顏絲鐲蹙了眉頭等在那裡,冷冷的看着對面那片刀光劍影,期望他們能夠早點收場,也好讓自己快些過去。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緊接着半空中濺出幾朵鮮豔的花朵,那人竟然被硬生生的斬下了一條胳膊,血雨腥翻,顏絲鐲看的清楚,斷的正是中午那條輕薄她的手臂!
“燕子飛,你最好把東西給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典型的威脅口吻,那燕子飛已經痛的神智麻木,卻赤紅了一雙眼睛恨恨的瞪着面前這五個黑衣人:“ 呸!
你們這些南疆芻狗!老子就是死也不會把東西給你!”
這人倒是有些骨氣,顏絲鐲對他的厭惡也減輕了幾分,繼續觀看時,卻見那爲首之人突然朝燕子飛的右腿一劍刺去!
“啊!”
又是一聲淒厲的慘叫,顏絲鐲秀眉微擰,有些不忍的低了頭,耳邊卻聽到那堆人中忽的有人開口道:“大哥,既然他不說,那就剝皮開膛,老子還不信就找不到那東西了!”
話音落下,便見一手持鋼刀的大漢從那羣人中走出,那大漢生的虎背熊腰,一張猙獰的臉上殺氣甚濃。手中持的那柄鋼刀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寒鋼所鑄,在這冰雪天裡泛着森冷的殺意。
那漢子大跨幾步站在奄奄一息的燕子飛面前,伸手如捏小雞般,一把提起癱在雪地上鮮血淋漓的燕子飛,揮刀便要開始生剝活剮!
孰料,刀刃未及,突然眼前銀光閃過,頓覺整條手臂一麻,手中那柄大鋼刀便“ 哐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什麼人?”
大漢頓時又驚又怒,大吼一聲,甩掉手中的燕子飛,迅速彎下腰撿起地上的鋼刀,朝着那暗器打來的方向看去。
剩餘四人在大漢鋼刀被擊落的瞬間,也是臉色劇變!瞬即轉身,卻見寒風縈裹中雪花飛舞,被籠罩在肅殺的空曠平地裡,赫然站了一人一馬;
馬很普通,是那種在大街上隨便一撈就大把的廉價畜生,但那上面的人卻是異常的清冽貴氣,渾身上下更是散發着一種沁入肺腑的陰寒!
“無恥!”
乾淨利落的兩字,帶着那股森冷,那些人頓時面面相覷,弄不明白這突然出現的人到底是何用意?但單憑剛纔那枚暗勁十足的暗器,衆人又是繃緊了神經,不敢掉以輕心!
“這位公子,井水不犯河水,還請公子不要插手官家的事情纔好!”
官家? 顏絲鐲眼裡閃過一絲猶豫,確實,她不想攪這趟渾水了,眸光一黯,伸手拉了拉頭頂的斗篷,便要自行離開;
誰知,就在這時,那已經癱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燕子飛突然朝她歇斯底里喊道:“ 你快走!別讓他們給抓住了!”
時間突如靜止了一般,簌簌飄落的雪花帶着那偶爾被折斷的枯枝,咔嚓響起,驚得顏絲鐲後背汗毛倒豎!睜開眸子,入眼便是那幾條黑影已如風似疾的朝自己刺了過來。
貝齒輕咬,雙眸倏地精光一閃,身形已如疾飛的輕燕從馬背上忽的騰空而起,靈巧的避開了那些人的凌厲圍攻;
那爲首之人見一招未得手,立即調轉隊形,圍成一個怪異的三角隊形再次快如閃電的朝她襲去!
那本已半死不活的棄於地上的燕子飛見狀,急的大聲提醒道:“公子,小心!這是他們的天門陣!”
他個狗日的,到死還不忘拖自己一把,顏絲鐲恨不得立刻一刀劈了這個混賬東西,怒不可遏間,那三柄劍刃已經到了胸口不過半尺;
身形倏地急轉,仰身而倒,那嬌小的身軀頓如一條靈蛇急速朝那陣中掠去!電光火石間,那本來披在身上的素青蘭花的斗篷隨着劇烈運動,倏地散落在地;露出一張極爲俊秀的臉來!
那幾個彪蠻大漢從這騎馬之人突然現身,到現在兵刃相見,由於其隨身披戴的斗篷太過寬大,一直未能見到廬山真面目;
此時見她露出真容,模樣還特別的俊美秀氣,衆人皆是微微一怔,晃神間,身下那條月白影子已經從那陣中空隙之處瞬即突起!
頓時,幾雙駭然的眼裡只見銀光霎現,那人竟是閃電般的從袖中飛出一片細密的針雨,鋪天蓋地的朝自己射來!
倉惶之下,那幾個彪蠻漢子也顧不得什麼天門陣了,倏地轉身四散逃離!
然而,顏絲鐲又怎會放過這絕好的時機,玉掌運勁一推,那片針雨頓如流星迸射!“啊!” 幾聲慘叫,那五條黑影竟直覺從半空之中重重的砸了下來!
隨着 “砰嘭”的幾聲悶響,那銀白如玉的地上頓時被飛濺出無數雪白的顆粒,而伴着那些人痛苦扭曲的面孔,幾條蜿蜒的殷紅如突然綻開的花朵,在這白茫茫中份外的刺眼;
重傷在身意欲趁機逃離的燕子飛,見這年輕公子竟是如此身手,心裡早已欣喜若狂,這本是萬般無奈之下才將這他強行拖下水,原本沒抱什麼希望,沒成想,這人卻是一招便擊退了衆人!便乾脆打消了那脫身的念頭,認真觀看起來。
眼見那夥人形色狼狽,滿臉痛苦的倒在地上,燕子飛原本以爲此事便已經了結;誰知,他這次完全估錯了,這年輕公子竟是個極其狠辣的角色! 他根本未給這些人任何喘息的機會!
下一刻,漫天雪花裡,月白身影突如鬼魅,那癱在地上的五個彪蠻大漢,頓時面駭如紙!眼光所到之處,那細白如玉的手中陡然紅光一閃!
那些人只來得及悶哼一聲,脖頸之處便血如泉噴!染的身下那潔白如玉的雪色一片殷紅,仿若那被潑到了油彩的山水畫,美的讓人心驚!
燕子飛眼中終於閃過一絲駭然,他從軍這麼多年,戰場廝殺也不少,但很少見到這般陰鷙狠辣的人,而且還是在對方一個稚氣未脫的年輕公子身上見到;
“現在輪到你了!”
顏絲鐲厭惡的看了一眼手上滿是鮮血的髮簪,眉頭緊皺,“噹啷”一聲,那根上好的瑪瑙玉簪便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地上的燕子飛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雪花,身體的重創加上天氣的寒冷已經讓這個青壯漢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我是……東武西南……軍的探子!”
西南軍?顏絲鐲突然覺得這幾個字很是熟悉,好像在那裡聽過,眸子一沉,便停了腳步冷冷站在他面前問道:“ 那他們是何人?”
“ 他們是南疆楚鳳祁麾下的冷衛,我受西南將軍謝唯宜之命,潛在楚鳳祁軍中四年有餘,本來本安無事,沒想到半個月前,卻被我獲知一個與東武命運攸關的重要消息,事情緊急,來不及安排,倉惶之下從那裡隻身潛回,卻沒料到,剛出軍營,便被人告密,這才引的那些人一路追殺,目的便是我手中的情報!”
顏絲鐲雖是女子,但從小養在汴州張士林那,這張士林本身便是前朝的鎮國大將軍均首輔重臣,戎馬半生,退隱後便以逗弄兒孫爲樂,閒暇之時,便經常會將些軍中之事給她們聽;
而顏絲鐲又天生聰穎,自小對女紅詩詞不感興趣,倒是對外公經常提起的軍中策略及武藝暗器十分癡迷,是而纔會養成如今男兒性子。
如今聽燕子飛說起這其中曲折,倒也明白了大半,沉思半響,方繼續開口道:“你就不怕我把這些給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