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玳一臉懵懂。
嬤嬤抱着女嬰,渾身僵硬,“哇哇”的哭聲,讓枝頭的雀鳥都被驚的飛起,不敢落地。
滿院子的大人,面對着一個小小的襁褓,卻頗有些無奈。
“沈太守,我們幫你養孩子如何?你瞧她哭得多可憐呀?”玉玳未曾顧慮許多,天真爛漫的問道。
沈世勳擡眼看向秦雲璋和陸錦棠。
秦雲璋吐了口氣,“沈愛卿若是放心……”
沈世勳忙從嬤嬤手中接過孩子,交在宮女手中,“多謝聖上,多謝皇后娘娘,更謝過二皇子。”
雖是他的骨肉,可剛剛那一眼,已經叫他心驚又心涼。那一雙黑沉沉,沒有眼白的眼睛,仍舊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秦雲璋攜着一家蹬車而去,沈家別院裡裡外外,這才徹底安靜下來。
沈世勳長舒了一口氣,“準備少夫人的身後事吧。”
玉玳回了宮,各處尋找他的人都撤了回來,尋他的榜文也都揭了去。
廉清盤問小眼兒,果真在城郊找到了被他打暈的長臉。兩人被交到京兆府,押入大牢,估摸着最輕的判/決,也得是杖斃了。
玉琪與木蘭喬木一起回了宮,瞧見抱着小豹子的玉玳,他飛也一般跑上前去,“弟弟!你可算回來了!”
玉琪性子沉穩,這會兒也忍不住低聲抽泣。
玉玳卻是沒心沒肺的嘿嘿笑,“哥哥掉金豆子了!”
玉琪瞪他一眼,玉玳卻對他比了“噓——”的手勢,指了指正殿。
殿門半掩,秦雲璋和陸錦棠正坐在殿中,面面相對。
陸錦棠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秦雲璋的視線緊緊的盯在她身上,片刻不移。
“我知道錯在我,日後我不會逼他了……”陸錦棠悶聲說道。
“我沒有怪你。”秦雲璋緩緩說道。
陸錦棠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復低下頭去,殿中是良久的沉默。
忽而吱呀一聲門響。
兩個孩子,一同栽進門來。
“哥哥你推我幹嘛?”
“是你歪的太狠了,我抓不住你!”
玉玳玉琪在地上滾作一團,偷聽還被抓了現行,兩個孩子訕笑着從地上爬起來。滿是稚氣的笑聲,打破了殿中的沉悶。
“阿孃……”玉玳偷偷瞟了眼陸錦棠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我以後不會亂跑了,會老老實實的背阿孃教的圖,會好好認字,阿孃不要生氣了。”
陸錦棠眼圈一紅,“過了年你才五歲……是我太心急了。”
“阿孃別哭!”玉玳見他把母親又惹哭了,便有些慌,他忐忑的看了爹爹一眼。
秦雲璋對他招手,叫他上前。
玉玳顛顛跑到秦雲璋跟前,被他抱進懷裡,“日後玉玳喜歡做什麼,就做,識字學文,可以慢慢來。也可以請教哥哥,覺得無趣可以告訴爹孃,不要……”
“我知道了,我不會再亂跑叫你們擔心了。”玉玳連連點頭。
他胸前鼓鼓的,卻是有什麼東西塞在裡頭似得,還一動一動的。
秦雲璋狐疑,伸手去摸,“這是……”
玉玳卻蹭的從他懷裡跳了出來,躲在哥哥的身後,探頭看着父母,“這是我的寶貝!”
陸錦棠抹去眼淚,與秦雲璋交換了視線,“是什麼寶貝?”她放緩了聲音,和煦問道。
玉玳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不告訴你們。”
陸錦棠看着玉琪,“玉琪知道嗎?”
玉琪面色爲難,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是玉玳的秘密。”
陸錦棠面色有些糾結,她深覺孩子走丟,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失職。如今好不容易尋回孩子,實在是該精心呵護,不違揹他的生長原則,給他足夠的尊重……可好奇心又讓她耐不住,想知道他一切的秘密。惟恐是對他不利的因素在他身邊,威脅他的安危。
“哇——”一聲啼哭,引去衆人的注意力。
那個小小的女嬰沈昕用力哭起來。
奶孃忙把沈昕攬在懷裡,可她並不肯吃,玉玳好奇的向她走過去,她這才乖乖的窩在奶孃懷中吃起來。
秦雲璋微微皺眉,握了下陸錦棠的肩,在她耳邊低聲說道,“你最近且不要去醫館了,且在宮中好好陪陪玉玳,我怎覺得這孩子太……”
陸錦棠心頭一跳,“太怎麼?”
“太過早慧,且身上藏了太多的疑團。”秦雲璋語氣沉沉的,“父母原本當是最瞭解自己孩子的人,可我們對玉玳的瞭解,似乎遠遠不夠。”
陸錦棠臉色僵硬,秦雲璋的話,無意戳中了她心底的一團軟肉。她自小缺失了父母的寵愛,在惟恐又被拋棄的壞境中長大,力爭一切都做到最好。她不止一次的想過,自己要做一個特別好的母親,她不會讓她的孩子,像自己兒時一樣可憐,一樣的被人忽略……
可如今,她似乎無意中竟走上了自己父母的老路。
陸錦棠重重的點頭,“我知道了,醫館那邊,我會叫旁人多操心。”
她收了心思,沒去惦記醫館的事情,全心陪在玉琪、玉玳和這個剛剛出生的沈昕身邊。
玉玳卻反常的似乎故意躲着她,不止是她,所有照顧的宮人嬤嬤,他全都躲着。
他不是玉琪那種性子沉穩的孩子,若說早慧,陸錦棠倒覺得玉琪更早慧一些,玉玳是那種天真爛漫沒有半分心思城府的孩子。
可這次走失之後,玉玳的性子隱約的似乎變了許多。
陸錦棠更爲自責,她找出兒時常給玉琪講的故事書,讓自己耐下性子來,給兩個孩子講故事。陪他們玩兒,沉穩端莊的皇后娘娘,竟爲了跟自己的兒子更親密一些,去爬樹掏鳥窩,去湖裡抓魚,偷偷生火烤香梨和地瓜……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脫去皇后華麗的冠冕,俯下身子去親近孩子的時候,終於漸漸贏回了孩子的信任。
“阿孃,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我被壞人抓走以後,我的金蛋碎了……”玉玳咬着下脣,面色顯得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