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的身體,需得好生調理,不能再動氣了。”陸錦棠福身說道,“聖上前朝必然也有許多要務需得處理,臣妾這裡沒事了,恭送聖上。”
“你在怪我。”秦雲璋頂着紛揚的落雪,垂眸看她。
“沒有。”
他笑了一聲,“你心裡有怨氣,我看不出來嗎?”
陸錦棠嘆了口氣,“我不怪你,也不怪任何人,我只是……累了。”
她伸手招了木蘭上前。
木蘭百般不情願,聖上站的那麼近,明顯是夫妻兩個說話的時候,讓她上前……聖上的眼神,還不得把她給凌遲了?
可陸錦棠固執的朝她招手。木蘭只好硬着頭皮走上前來。
陸錦棠斜倚在木蘭身上,又說了一遍,“恭送聖上。”
秦雲璋抿着薄脣,喉結上下動了動,似乎那裡酸澀無比,卻無話能說。
“好,朕走!”
他一揮衣袖,闊步離去。
“娘娘,您爲何要趕聖上走……”木蘭還沒問完,陸錦棠卻腿一軟,往地上滑去。
木蘭立即一把撈起了她,“娘娘,去……去請聖上回來!”
“不必!”陸錦棠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剛剛給太后行鍼,陸氏十三針,太過耗費精力。”
陸氏十三針,是救命的針法,太后娘娘鳳體尊貴,不能把衣服全脫了行鍼。
這本就考驗她的本事,可況她那會兒心思有些亂,氣息不穩,耗費精力太大,這會就有些支持不住了。
木蘭把她抱到牀上。
陸錦棠拽過被子,面朝裡,闔目休息。
木蘭見她疲累至極,不想說話,只好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站在門廊外,垂眸道,“我怎麼一直沒看見喬木?她去哪兒了?把她給我叫過來!”
喬木被叫到木蘭面前的時候,臉上還掛着笑,“師父找我?”
木蘭卻陰着臉,“道旁的冰,是不是你做的?你又自作聰明瞭?”
喬木微微一愣,“什麼就是我做的了?徒兒今日不當值,一直在自己的房間裡!”
“哼,別讓我知道是你!讓我知道,我不會放過你!”木蘭語氣重重。
喬木遲疑且委屈。
她背在身後的手裡,藏了她新打好的絡子,上頭挽着一個極其複雜,卻漂亮的同心結。
這絡子她是打算送給師父的,師父的佩劍上,什麼都沒掛,掛上這絡子一定好看……
可是她絡子還沒送出去,木蘭就把她罵了一頓。那種懷疑,防備的語氣,讓她心裡憋悶着疼。
陸錦棠還在牀榻上歇息的時候,喬木卻沒閒着。
她先是去詢問,林紫英帶着大皇子來的時候,都有哪些宮女在殿前院中伺候。
問清楚了,又問大皇子在娘娘那兒的時候,外頭的宮女們都幹了什麼?可曾瞧見誰去過林紫英摔倒的地方?
秦喬木去那兒看過了,那地方已經偏離了正道,平日裡應該鮮少有人會走到那斜道的地方去,更何況還下着雪。
那厚厚的冰,打磨的很光滑,這倒春寒冷雖冷,卻是結不了那麼厚的冰。
“不曾記得誰去過那兒……”宮女們在喬木的詢問之下都連連搖頭。
喬木皺了眉,胸口憋着氣。
“你一直詢問這個做什麼?是娘娘叫你問的?”宮女們疑惑看她。
喬木眯了眼,皇后娘娘沒有叫她問。
但她定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好在木蘭面前還自己清白。
“我們踢毽子來着。”有個宮女忽然說道,“下了雪,大家都高興,說都快春日了,還能有雪,便嚷嚷着打雪仗,堆雪人兒。”
“可是玉坤宮裡,跟着林姑姑過來的宮女說,打雪仗,把手弄得又紅冷的,萬一等會兒伺候主子,叫主子瞧見了不妥,不如在廊下踢毽子。”
“對對,接着咱們就踢毽子去了。”
秦喬木哦了一聲,“打雪仗,會滿院子跑。而踢毽子,就在廊下,人都聚在一起,會注意院子的人就少了……那她就可以趁着這個時候,趁人不備……”
“喬木姐姐說什麼?”宮女們問道。
秦喬木扯了扯嘴角,“還記得是哪位宮女提議的嗎?”
“記得,原以爲她提議踢毽子,是她踢得好呢,誰知到,她那麼差勁,沒幾下就被罰下去了!”
秦喬木輕哼一聲,“她當然會被罰下去,不然哪裡有機會……”
“喬木姐姐在懷疑什麼?”
“沒什麼,你們把她的名字告訴我。”秦喬木打聽到了這些,卻並沒有直接去稟報,或是找木蘭解釋。
她冒着雪在院子轉。
她還專門走到玉琪突然跑開那個地方,蹲下來看。
這麼一看,叫她心中起了疑。
她在院子裡轉了好些圈,後來就縮在自己的房間裡。
一直到陸錦棠晚些時候,睡起來,她才稟明要求見。
陸錦棠有些精神不濟,正喝着牛乳杏仁露。
喬木進得殿中,便往地上一跪,“打攪娘娘,婢子有一物要呈給娘娘。”
“什麼東西?”木蘭問道。
喬木看了她一眼,忽的從背後拿出了一根樹枝。
陸錦棠瞧着那樹枝,臉色微變,“那裡找到的?何人所爲?”
那樹枝不是一般的樹枝,是枝椏虯曲的臘梅花枝。
樹枝上還黏着幾片絹紗做成的花,紅豔豔的絹花,看起來就像是盛開在枝頭上的紅梅花……
“這枝子是在鳳棲宮南側的林子裡發現的,婢子把它撿回來的時候,枝頭的絹花已經被人扯掉了。婢子又重新黏了上去。”喬木緩緩說道,“南側的林子與宮道之間,隔着幾株木槿樹。木槿樹的葉子掉光了,可樹枝密集。若是這小枝子插在地上,從宮道上看過去。”
喬木先是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左手側,“成人的視線,會被木槿樹的枝子給擋住,看不見這一支小小的紅梅花。”
她說着又蹲了下來。
“而大皇子的視線低,不受木槿樹枝的遮擋,剛好可以見看!”
木蘭倏而瞪了瞪眼,她還疾奔出殿門,親自去看了一看。
這會兒天色已然黑透了,宮燈能照到的地方並不遠,但她視力極好,喬木說的,她隱約能分辨。
木蘭從外頭,裹着一身寒氣回來,“當真呢娘娘!誠如喬木所說!”
陸錦棠點了點頭,臉上卻並沒有什麼表情。
喬木又把踢毽子的事兒也說了。
“所以,婢子以爲,定是玉坤宮裡的人,自己演了這麼一出苦肉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