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悠已死,一個宮女而已,多羅郡王何曾放在心上。
多羅郡王先是看向素心,似是很震驚的模樣,又詫異的向四周圍看了一眼,滿臉無辜,博得衆人的眼光後,方纔將目光再次落到素心身上。
“素心,本郡可是與你有何冤仇?怎得你竟然這般污衊本郡?”多羅郡王看向上首的皇后,心生不滿道:“皇后娘娘,本郡承認心儀瑾悠縣主,但是還不至於要用了這樣的手段,逼迫瑾悠縣主,憑本郡的身份與氣度,想要迎娶一名貴女爲妻,甚爲容易,何必用了這樣的手段?”
皇后神色冰冷,一言不發,似是在等待着皇上的到來,好好的與這位多羅郡王說道說道。
多羅郡王見皇后不說話,眼眸一轉,便將目光移向了周圍的五公主與九公主,似是在解釋道:“那日賞花宴,本郡與瑾悠縣主生了嫌隙,瑾悠縣主誤以爲本郡是個心機深沉之人。”
“本郡到大理來,原是要學習儒家之道的,卻沒有想到,竟然會讓瑾悠縣主誤會至此。”多羅郡王頓了頓,想到瑾悠已死,他留在大理,也沒有用了,便道:“本郡已經準備回寧朝去了,卻不能留下這樣一個遺憾就走,便想要尋了機會,與瑾悠縣主解開心結……”
這般說着,多羅郡王似是在展示自己的衣袍一般,緩慢的轉了一圈,隨後說道:“爲了可以順利見到瑾悠縣主,本郡甚至自貶身份,換了這樣的侍衛服飾,只是爲了誠懇的與瑾悠縣主談一談,可沒有想到,瑾悠縣主發覺本郡的身份之後,便認定了本郡是想要毀其閨譽,根本就不給本郡一個解釋的機會……”
多羅郡王輕輕嘆息,似是無盡遺憾,“都怪本郡,若不是本郡,瑾悠縣主也不至於如此!”
多羅郡王自圓其說了一番,對上素心怨毒的神色,指着一旁一直悶不吭聲的明心道:“這個宮女,也是瑾悠縣主身邊的宮人,皇后娘娘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問一問,總不能只聽素心一家之言!”
沒等明心說話,素心在一旁就怒喝道:“明心一心愛慕郡王,自然要偏向郡王說話!”
聽到“一心愛慕”幾個字,五公主,九公主等人對視了一眼,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味,這樣一來,知道實情的人,只有素心與明心兩個,素心幫着瑾悠說話,明心幫着多羅郡王說話,事實是怎麼回事,各執一詞,自然是弄不明白的。
除非瑾悠那個死了的人,爬起來說個分明!
五公主與九公主心底裡歡快非常,瑾悠已死,就沒有人能跟她們爭,如今更重要的是,幫助多羅郡王解了這門官司,否則她們如何能嫁給多羅郡王……
五公主上前一步,衝着皇后福身行禮,狀似謙恭的說道:“母后,既然素心與明心都是瑾悠縣主身邊的宮女,總要聽一聽兩個人的證供的。”
五公主見皇后端坐在上首沒有說話,扭過身來,給多羅郡王拋了個媚眼,生怕多羅郡王會忘記她說了好話的模樣,“明心,你也說一說,方纔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瑾悠縣主就落入水中了?”
明心只是呆呆的垂首跪着,一句話都已經說不出來了,她一直服侍着的縣主竟然會死了,若不是她,不是她將瑾悠哄騙到荷花湖,瑾悠就不會落入水中……
可是……縣主這會兒已經去了,若是自己對皇后說出實情,郡王一定不能安然離開京城,那……
明心最終選擇了閉口不言……
素心,桂媽媽,蔣嬤嬤等人早已經冷了臉,怎麼也沒有想到,明心到了這個時候,竟然依舊在偏袒着多羅郡王,可是這會兒,她們做奴婢的,卻是不能上前與明心爭辯,也不能在皇后面前,對她動手……
“醉竹。”皇后終於張了口,卻只是喊了一聲身邊的醉竹。
醉竹會意,輕輕的揚了揚手,自有粗使的嬤嬤將明心拉了下去。只看這陣勢,衆人就明白過來,皇后這是要對明心用刑了。
九公主上前一步,攔住醉竹几人的腳步,“母后,若要逼供,只對其中一人用刑,怕是有失偏頗,母后您看……”
九公主不是個傻子,五公主方纔搶到她頭裡,幫着多羅郡王,讓多羅郡王記了恩情,她豈能落於人後。
“本宮行事,何時要問過爾等意見?”皇后狹長的鳳眸一挑,讓九公主心跳漏了一拍,連忙伏地,半聲不敢言語。
醉竹帶着明心去了雍華宮的偏廂,硬生生的先是打了二十板子,明心的年紀不大,這二十板子下去,已經是去了半條命的。
醉竹冷聲問道:“你招還是不招?方纔小船之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明心死死的咬着脣,滴着汗水的髮梢貼在蒼白的臉上,悶哼道:“縣主沒了,勞醉竹姑姑動動手,將奴婢打死了,去伺候縣主吧。”
醉竹聞聽這話,臉色愈發難看,“你背叛縣主,竟然還昧着良心說,要去伺候縣主,難道你還嫌自己害得縣主不夠?”
醉竹的話,被人打斷了,聲音嘎然而止,明心微微的睜着眼睛,就見到一雙銀白色,繡着鵝黃牡丹花的繡鞋,停在自己眼前,若是她記得沒有錯,這雙繡鞋,原是瑾悠最喜歡的那個花樣……
強撐着自己的身體,明心緩慢的順着那繡鞋往上瞧去,淺鵝黃色的碎花襦裙,碧水綠繡月白牡丹花對襟褙子,精緻的臉龐,清澈的眸子,正居高臨下的望着她……
明心突然間落下淚來,聲音中有着驚喜,有着愧疚,哽咽着喊道:“縣主……”
瑾悠沒有如同在小船上一樣,還會緩慢的蹲下身子,去與明心說話,只是微帶嘲諷的說道:“沒想到,你到了這步田地,還要護着他。”
明心哭的泣不成聲,先前的愧疚,內裡的情意,以及身上的傷痛,都讓明心痛徹心扉。
瑾悠居高臨下的望着明心,根本不理會她不斷落下的淚水,只是聲音如臘月裡的寒冰一般冷清,“你不是想要成爲多羅郡王的女人嗎?我成全了你!”
……
明心再次被醉竹帶到皇后身邊,彼時皇上已經從乾清宮趕來了,此時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
五公主與九公主等人,不遺餘力的幫着多羅郡王說着好話,那些個娘娘們,也沒有閒着,只有最會審時度勢的德妃,不動聲色,將自己當做是透明人。
見到明心回來,這些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明心的身上,醉竹上前幾步,在皇后跟前屈膝行禮道:“回娘娘的話,明心已經肯招供了。”
多羅郡王看到醉竹的神色,心裡有些不安,生怕明心會說了對自己不利的話,便看向明心,狀似擔憂的上前,聲音中帶了些許的溫柔。
“你沒事吧?唉,其實你剛開始就該說了實話的,何必受這樣的牽累,你放心,本郡這裡有最好的傷藥,等一會兒,皇后娘娘問完了,本郡便請了專門的醫者爲你醫治。”
看到多羅郡王這般溫柔的與自己說話,明心彷彿又回到了吃醉酒的那日……
明心的眼中閃動着淚花,衝着多羅郡王甜甜一笑,因爲捱了打,聲音有些嘶啞道:“奴婢謝過郡王。”
看到明心那樣的笑容,多羅郡王心裡又有了數,看到二人的神色,皇后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很是不悅,又似是有一絲的擔憂,看了醉竹一眼。
醉竹微微一笑,示意皇后,稍安勿躁。
“說吧,方纔的小船之上,到底發生了何事?”皇后顯然沒有耐心了,冷冰冰的說道。
明心匍匐在地,聲音顫顫巍巍的張口說道:“回皇后娘娘的話,多羅郡王想要見到瑾悠縣主,所以買通了奴婢,要奴婢將瑾悠縣主帶到這裡來,然後上了小船,而多羅郡王裝扮成侍衛,與瑾悠縣主見面。”
這樣的話,算是實情,多羅郡王滿意的點了點頭,只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交叉在一起的謊話,纔不容易被人識破,這個明心還真真是個聰明的。
明心喘了一口氣道:“多羅郡王是因爲喜歡奴婢,想要將奴婢娶回去,可又擔憂迎娶一個宮女,被人笑話,所以纔想要迎娶瑾悠縣主做幌子,可實際上,多羅郡王心儀之人,並不是瑾悠縣主,而是奴婢!”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聽到明心這樣作答。
多羅郡王的眼底閃過一抹殺意,“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明心匍匐着,似是強撐着自己的身子,爲了自己的未來,她值得搏上一搏,縣主說的沒有錯,她是喜歡多羅郡王的,她想要成爲多羅郡王身邊的人,只要她這樣做了,日後,她就能成爲多羅郡王的女人!
“奴婢有證據!”明心說着,從袖口中拿出來一對帶露荷葉插梳,雙手捧在身前道:“這對插梳,大理只有兩對,一對兒原在瑾悠縣主處,前幾日卻是被打破了,另一對兒,卻是在多羅郡王那裡,多羅郡王說過,只要奴婢能讓瑾悠縣主答應,嫁給他,便會如平妻一般,待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