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詩雪和澹臺婉站在瑾悠跟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誰也不好先張了口。
瑾悠從內殿轉出來,換了一身百鳥朝鳳的大紅廣袖外裳,彷彿沒有瞧見二人的神色,溫聲說道:“今個兒晚上有燈會,你們想不想出宮去瞧瞧?若是想去的話,本宮讓蔣嬤嬤和徐媽媽安排了。”
澹臺婉偷偷的拽了拽沈詩雪的袖子,沈詩雪咬了咬脣,就跪了下去,澹臺婉也跟着一道跪了下去。
瑾悠不說話,只端坐在上首,瞧着兩人。
沈詩雪抿着脣道:“母后,韓貴人她,怕是被人陷害的,母后能不能讓父皇饒了她的性命?”
雲珠在一旁給瑾悠上茶,聽了這話,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就將茶盞放在瑾悠跟前的小几子上,看向沈詩雪道:“公主,不是奴婢說,韓貴人才與公主玩了幾個月?公主便一門心思的向着她?”
“韓貴人利用公主和婉婉小姐,想要爬了皇上的龍榻,若不是皇上臨時起意,換了廂房住着,怕是就要被韓貴人得逞了!”
“皇后娘娘待公主和婉婉小姐這樣好,難道還抵不過韓貴人哄了兩位主子的幾個月?”
“公主和婉婉小姐,有沒有想過,咱們皇后娘娘心裡的苦?”雲珠早就想要說了二人了,只瑾悠一直攔着不讓。
瑾悠嗔怪的看了雲珠一眼,“雲珠,雪兒和婉婉都小……”
“娘娘!”雲珠也不管規矩,“娘娘總道兩位小小姐小着呢,因爲娘娘幼年時受了苦,便不願意兩位小小姐有了這勾心鬥角的事兒,可公主和婉婉小姐已經九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不懂事!更不能恩將仇報!”
雲珠說的嚴重,沈詩雪和澹臺婉立刻就大氣不敢出了,“公主,徐媽媽跟着公主,公主若是閒來無事的時候,不妨聽徐媽媽說說,皇后娘娘幼年是過得什麼日子,爲何娘娘那般怕水,連遊湖都是從來不肯去的!”
“娘娘原身邊有不少的庶姐庶妹,如今還剩下幾個,又爲何只剩下這幾個了?”
瑾悠臉色極難看,“雲珠!”
雲珠跺了跺腳道:“便是皇后娘娘要責罰了奴婢,奴婢也要說,既然開了頭,索性就說完了!”
“皇后娘娘是一路從刀尖兒走到這一步的,娘娘中間的那個小皇子是怎麼沒的,公主和婉婉小姐還沒忘吧!已經被人利用了一次了,怎麼就不長了記性?”
“韓貴人是什麼人?她便是再怎麼好,還不是衝着咱們娘娘和皇上去的?兩位小姐與她交好,就等於跟咱們娘娘對着幹,難道公主和婉婉小姐連這點兒都不清楚麼?”
沈詩雪被雲珠罵得直哭,澹臺婉見狀,也跟着抹眼淚,“雪兒錯了,雪兒一時見着韓貴人的畫藝好,便一時給混忘了,都是雪兒的不是,雪兒不知道韓貴人要打父皇的主意,雪兒若是一早知道,是怎麼也不會與韓貴人交好的。”
澹臺婉也接話道:“姐姐,婉婉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與後宮裡頭的貴人交好了,婉婉只是覺得,沒有什麼人與婉婉和雪兒玩,她繡工好,畫藝也好,婉婉便放鬆了,一時沒有想那麼多!”
“好了!”瑾悠嘆口氣,瞪了雲珠一眼,將二人拉了起來,“長了記性就是了!”
瑾悠見雲珠恨鐵不成鋼的瞧着她,也知道不能這樣縱着沈詩雪和澹臺婉,便沉聲說道:“有一有二,可不許再有第三次了,若是再有下次,本宮決不輕饒了你們!”
瑾悠將二人拉了起來,輕輕的整理了整理二人的衣裙,“日後行事,要多三分心思,別總被人牽着鼻子走,你們的身份不同,接近你們的人,總也帶着幾分功利的心思。”
“本宮不怕你們跟誰在一處玩鬧,只怕你們被人利用了,回頭想起來,心裡覺得難過,人這一輩子,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人,有一門心思待你們好的,也有一門心思利用你們的,你們要學會分辨。”
沈詩雪與澹臺婉應了,兩人神色都有些懨懨的,瑾悠總覺得二人還小,這樣的道理,只是生硬的講,怕是不易理解,也不深究,轉口說道:“今個兒十六,月亮比昨個兒的要圓,出宮去瞧瞧吧,多讓幾個人跟着。”
沈詩雪和澹臺婉的臉色這纔算是好看了些,到底是小孩子,聽聞能出去玩,瞬間心情便好了。
等着沈詩雪和澹臺婉離開,瑾悠瞧着雲珠,半晌不說話,只那麼瞧着她。
雲珠嘟着嘴,跪下說道:“娘娘,奴婢是實在瞧不過去了,如今公主和婉婉小姐的身份不一般,便是徐媽媽與蔣嬤嬤也不好說了兩位小主子,偏娘娘也不與兩位小主子直言,只自己一味的委屈,奴婢知道,娘娘是心疼兩位小主子,可也不能這麼一味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是?”
瑾悠還欲再說,卻是蔣嬤嬤在外殿進來,笑容滿面的,彷彿沒有瞧見雲珠在地上跪着,“娘娘,素心與雲瑤的嫁妝準備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娘娘過目了!”
蔣嬤嬤說完這話,似是才瞧見雲珠,忍不住嗔怪道:“上上下下忙忙叨叨的,偏你在這裡躲懶,素心和雲瑤可是說了,一定要讓你陪着去的,你和素雲可商量好了,到底哪個陪着哪個去,別到時候鬧了個沒人陪着!”
瑾悠自知蔣嬤嬤是給雲珠解圍,只裝着不知道,順便免了雲珠的罪,雲珠偷偷的衝着蔣嬤嬤吐了個舌頭,笑嘻嘻的說道:“奴婢這就去跟素雲商量了去。”
雲珠走了出去,瑾悠輕嘆口氣,百無聊賴的在描着茶盞上的花紋,蔣嬤嬤將那盞已經涼了的茶換了,上前勸慰道:“娘娘也別覺得雲珠多嘴,她也是爲了娘娘好。”
“老奴說句大不敬的話,娘娘對公主和婉婉小姐的好,過了!”蔣嬤嬤將手搭在一處,耐心的與瑾悠說道:“老奴和身邊的人都明白,娘娘是幼年受了些苦,不願意讓兩位小主子也受苦,纔會這般寵愛着兩位小主子,打不得罵不得的,可兩位小主子年歲不小了,不該什麼都不懂了。”
瑾悠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本宮一路經歷坎坷,可也都是從十一歲,孃親沒了開始的,她們兩個都是自幼沒有了親孃的,本宮便想着,讓她們多過幾年好日子。”
蔣嬤嬤也知道勸不動瑾悠,只能慢慢的循序漸進的來,便轉了話頭說道:“素心和雲瑤正月裡就要嫁出去,素心不肯出宮,太醫院旁邊的那個殿宇倒是空着,老奴便做主讓人給收拾了出來,雖說是小了一些,但是她們住着也夠了。”
“至於雲瑤,是怎麼都要跟着祝管事住到宮外去的,雲瑤因爲這事兒已經不高興了幾日了,甚至跟祝管事也沒好氣,說是不願意嫁了,老奴勸了勸,也沒管了事兒。”蔣嬤嬤嘆着氣,這幾個丫頭對瑾悠忠心,是好事兒,也是不好,一個個脾氣倔的很!
瑾悠微微沉吟,“祝管事管着外頭的鋪子,不好住在宮裡頭,雲瑤既是嫁了他,總在宮裡住着,算是怎麼回事?嬤嬤只與雲瑤說,本宮這幾年就要生了小皇子,到時候她這個小皇子跟前的管事嬤嬤的位置,給她留着,只讓她在宮外好好的過上兩三年,先生下個孩子再說!”
蔣嬤嬤應下,又說了素雲和雲珠,“她們兩個是怎麼也不肯離了娘娘的,老奴瞧着素雲和雲珠的意思,當真是一輩子不願意嫁人的,若是逼得狠了,怕是要自己梳了頭,就留在娘娘身邊了。”
瑾悠點了點頭,“既是不願意,別逼着她們兩個,等着有了喜歡的,再說不遲。”
“那娘娘身邊一下子走了素心和雲瑤兩個,身邊服侍的人怕是不夠,不如再提了兩個小宮女上來?”蔣嬤嬤思量了思量,“蒹葭殿裡,二等宮女水冉,水香都不錯,不讓貼身服侍着娘娘,只做內殿的灑掃也是成的。”
瑾悠想了想道:“原是不願意用了旁人的,但是素雲和雲珠兩個,本宮是不好一輩子留在身邊的,便提了她們兩個上來伺候着吧。”
蔣嬤嬤應了,沉聲說道:“娘娘放心,蒹葭殿裡的宮女,都是皇上親自從火狐館挑了來的,定然不會被人收買,更不會出賣了娘娘。”
瑾悠點了點頭,覺得有些疲累,便擺了擺手,自己在美人榻上歪着。
卻說沈詩雪和澹臺婉回了各自的寢宮,沈詩雪拽着徐媽媽不放,“媽媽給雪兒說說母后的舊事可好?雲珠姐姐今個兒說,母后縱着雪兒和婉婉,是不願意讓雪兒和婉婉受了母后當初的苦,母后當初受了不少苦嗎?”
徐媽媽想着韓貴人的事,也準備與沈詩雪好好說說,可沈詩雪到底是主子,她不好說的太過了,正好沈詩雪問起,便搬了一個小杌子,徐徐說道:“既然公主想聽,那老奴就跟公主說說。”
徐媽媽嘆口氣說道:“就從娘娘十二歲那年落水開始說起吧,那次落水,娘娘裝了三年的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