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姐來了。老奴昨個兒就說,老奴已經學會了,不用三小姐親自過來了,這大冷的天,再凍着了。”姚媽媽一邊將澹臺靜往屋裡迎,一邊有些怨怪的說道。
澹臺靜只是笑了笑,將身上的大氅脫了,遞給姚媽媽,又在堂屋的大熏籠前暖了暖身子,去了寒氣,方纔揭過蔣嬤嬤手中的托盤。
蔣嬤嬤這才解釋道:“我今個兒出門前,原是要將這些個瓶瓶罐罐的送過來,可三小姐偏不放心,說是若是不小心戳了沒有腫的地方,怕是會添了病症,最後還是要自己來。”
姚媽媽也帶了笑意,替老夫人安慰道:“原都說四小姐是個細緻人,現在看來,還是三小姐最精細。”
澹臺靜進了內堂,服侍着老夫人又上了藥,便坐在一旁,聽着姚媽媽說話,蔣嬤嬤則輕輕的按捏老夫人的合谷穴。
“老夫人方纔還說,今個兒晨起已經覺得好很多,基本不怎麼疼了,都是三小姐的方子好,原本宮裡的太醫都來給瞧過,只能給了些清熱敗火的苦湯子,便是那樣,怎麼也要折騰個十來日的功夫,三小姐這個偏方當真是好的,不過三日便好的差不多了。”姚媽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怎麼瞧澹臺靜怎麼好。
澹臺靜聽聞老夫人已經不怎麼疼了,眼睛便閃現幾分神采,瞧着一雙眸子愈發幽黑透亮,眼角眉梢都帶了笑意。
“也不知道三小姐是從哪裡得來的這方子,若是一早就知道,老夫人也不必受了那麼多的罪了,三小姐沒常在這邊住着,自是不知道,老夫人自打生了二老爺後,便時常犯牙疼的毛病,一疼起來,好幾日吃不好睡不好的,年輕的時候還好些,如今年紀大了,再這麼折騰,便有些受不住,最是不能着急上火的。”
姚媽媽小心瞧了一眼澹臺靜的神色,見其依舊帶着溫婉的笑容,才大着膽子說道:“老奴在老夫人跟前服侍了一輩子,今個兒也託大說兩句,大夫人的事兒,不是老夫人不深究,只是家和萬事興,很多事情若是追究了,府裡誰都得不了好,實在是……”
姚媽媽沒說完,澹臺靜便擺了擺手,看向老夫人,知道老夫人才是那個最放心不下的,生怕因爲此事,自己心裡着了惱,怨怪上老夫人。
澹臺靜往前走了兩步,在老夫人手心寫到:祖母看顧靜兒,靜兒心裡明白,不怨不惱。
老夫人瞧了最後四個字,險些落了淚,側過臉遮掩了,只是礙於才上了藥,不便說話,只含笑點頭。
姚媽媽在一旁瞧着,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三小姐纔是無辜的那個,不過是因爲與那馬元童認識,便被牽累了進來,還險些毀了閨譽,喜歡馬元童的人,是長房的二小姐,卻硬生生的將二房的三小姐拉扯進來,大夫人實在是……
如今瞧着三小姐受了委屈,還一心一意服侍老夫人,念着老夫人的好,而大夫人那邊呢,老夫人明明是給大夫人留了體面,沒有將大夫人的所作所爲公諸於衆,大夫人卻因此事,怨上了老夫人,說什麼生了病,在正院連臉都不露一次。
這也就罷了,還將文姨娘,許姨娘,三位小小姐全部拘在端佳苑,沒一個人來伺候着老夫人,老夫人牙疼的時候,是不願意見人,可不願意見人,與沒人來見,是兩個意思,這不是往老夫人心裡插刀子嗎?
姚媽媽又與蔣嬤嬤說了幾句,規矩禮儀上的事兒,蔣嬤嬤不願老夫人動怒,一直忍着,今個兒瞧着老夫人似是好了不少,這才壯着膽子道:“老夫人身子好的差不多了,這規矩該立的還是要立起來,京城不比澤城那個小地方,老奴原在宮裡服侍着,見過不少官員,因爲後宅不穩落的勢,老夫人走到這一步不容易,可得守住了纔是!”
老夫人深覺有理,知道大夫人被自己慣壞了,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等着二房的人入住,怕是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便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同意蔣嬤嬤的話。
明白人說話,自是不用深說,蔣嬤嬤點到即止,又說起了三小姐澹臺靜。
“三小姐原本愛瞧書,什麼雜七雜八的書,都喜歡看,老奴原還覺得三小姐這是打發時間的,這回見到三小姐摘抄的小冊子,派上了用場,才明白三小姐平日裡的功夫都用在了何處。”按摩了半個時辰,老夫人不覺得疼了,蔣嬤嬤才鬆了手,將澹臺靜手抄的小冊子拿了上來。
老夫人伸手接過,細細瞧了幾頁,上面分門別類的記了不少東西,有像這種治牙疼的,還有一些別緻的小點心,甚至還有一些繡花針法,各種各樣,雜七雜八的。
“當真是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老夫人能說話了,這才張口笑道,“只看這個,便知道,三丫頭平日裡看的,不是女則,女戒。”
蔣嬤嬤笑着應承:“老夫人可是猜準了,三小姐那女則,女戒的書,怕是要起了一尺厚的灰塵了。”
姚媽媽如今怎麼瞧三小姐怎麼順眼,便嗔怪道:“三小姐規矩好,都記在心裡了,自然不用再去翻看,有功夫瞧些旁的書,也沒什麼。”
老夫人也點點頭道:“這女子出門本就不多,看看書,開闊眼界也是不錯的,我聽說,能在宮中做女官的,都是自小博學多才的,不可能只看了女戒,女則。”
澹臺靜便在一旁溫婉的坐着,帶着幾許笑意,聽老夫人幾人說道,自己卻有些不好意思,她看那些雜書,是因爲學堂裡的東西早已經爛熟於心,又不能表現的自己什麼都會,這才挑了雜書看,倒是從裡面學到很多自己不懂的東西,便摘抄寫下來,沒想到會誤打誤撞。
蔣嬤嬤見老夫人歡喜,便道:“三小姐已經將府裡的書都翻遍了,便是再想瞧也是沒有的了!”
“那還不容易,京城的書局,總比澤城要大,等挑個暖和的天兒,讓姚媽媽跟着三丫頭,去拉幾箱子回來,讓三丫頭慢慢看!”老夫人大方的說道,“銀錢我來出,三丫頭治好了我的舊疾,老婆子也做個散財的。”
姚媽媽便在一旁逗笑道:“老夫人真是個摳嗦的,幾箱子書,纔多少銀錢?可比那藥錢,少多了!”
澹臺靜偷偷的掃了一眼蔣嬤嬤,蔣嬤嬤這是覺得自己這些日子悶了,所以找由頭,讓自己出門呢吧!
正當澹臺靜覺得,自己在京城的日子很溫馨,可以好好的歇息到來年正月時,素心滿面憂愁的遞上茶盞,低聲回道:“三小姐,澤城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