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三十五 嫡子
謝陵向來看不上自己的六叔,顧昭自然也受了影響,此刻聽說這個消息,?不由也冷了臉。
六皇子謝振軒可是皇帝的心頭肉,同時也出了名的脾氣乖張,稍有些眼力見的人也都看得出來,皇帝如今遲遲的不立太子,就是因爲心中屬意六皇子,而賢妃跟六皇子都是那種鳳凰無寶不落的人,怎麼可能會無緣無故的看上顧滿?無非是因爲看上了顧滿身後的定遠侯府還有王氏一門纔是真!
這樣的人,怎麼能讓阿滿嫁給他?!
王氏的臉色倏的變得冷凝起來,一雙美目動也不動的盯着歐陽夫人,沉聲問道:“夫人這趟來,難道是受了賢妃娘娘的請託,來與六皇子說媒的?”
歐陽夫人細細的看了王氏一會兒,見她沉着臉,並沒一點欣喜之意,才鬆了一口氣,搖頭道:“妹妹錯了,淑妃娘娘乃是我夫君的親妹妹,她與賢妃的關係向來說不上好,我又如何會替賢妃娘娘來說媒?我這回來,是另有其他的事情要與妹妹商量。”
歐陽夫人是個不錯的人,之前也曾經救過顧滿與顧昭,後來經歷種種,與王氏的關係的確處的不錯,如今聽她這麼說,王氏才稍稍放下戒備,眉宇間仍舊含着擔憂,問道:“姐姐請說。”
見她連稱呼也從夫人改成了姐姐,歐陽夫人便知道如今王氏已經放下了戒備,便大有深意的笑了笑,緊接着竟然斂衽衝着王氏施了一禮,衝王氏笑道:“妹妹,纔剛姐姐與你說,我並沒有爲六皇子說媒的意思。”
王氏慌忙下地將她給攙扶起來,聞聽此言,有些奇怪的望向她。
“姐姐的確不是爲六皇子說媒來的。”歐陽夫人停頓了一會兒,笑道:“而是爲了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來的。”
歐陽燦?這句話將王氏與顧昭都給擊懵了,母女二人相視一眼,竟然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
王氏從前的心思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顧博齊身上。而後來的心思又都大部分放在了顧成峰身上。說老實話,說她沒有忽略兩個女兒,那是假的。
就連顧昭的婚事,那也是顧滿在裡面下的功夫甚於她。
她的思緒,以及對待顧滿的心思,都停留在十幾年之前,那個襁褓裡睜着大眼睛,朝着她笑的小娃娃,她完全沒有想過,顧滿已經到了該嫁出去的年齡了。
如今經過歐陽夫人這一提。她纔有些迷惘,過後又有些哀傷。
是啊。如今顧滿已經十三歲了,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走路也走不穩,搖搖晃晃的小姑娘了。
顧滿在這個波濤洶涌的侯府裡受的罪也夠了,想想這些年顧滿費盡心思才保住了自己,才保住了顧成峰,甚至還將顧昭一手送上了陳王世子妃的位子,王氏又忍不住有些怔忡。許久之後她才反應過來,是時候了!
這個時候歐陽夫人來跟自己提這件事,非但不是趁火打劫,相反,卻真的是來幫忙來了。
如今顧博齊匆匆忙忙的去了,根據大周的風俗,顧滿這個當女兒的,要麼在百日之內議定婚事,要麼就得守孝三年。
三年過去之後。顧滿就十六了,到那時再訂婚,還得請陰陽先生合八字之類,怎麼也得再拖上兩三年才能嫁,這麼一算,還真是晚了......
六皇子謝振軒絕對不是良人,先不必說他身份不明跟他本身的野心,僅僅憑着他與顧清之間的糾葛,王氏就堅決的否定了他。
倒是歐陽燦這個孩子素日乖巧正直,長得一表人才不說,對顧滿卻是有目共睹的好的,王氏可沒忘記當年他爲了救顧滿而被毒蛇咬傷的那件事,如今細細想來,這竟真是一門好親事呢。
王氏沒有憑着女兒爭榮誇耀的心,相反,她着實不願意把顧滿往皇家或者是權貴人家推,顧滿的性子剛強,認定了的事情又一門心思的闖,實在是不適宜嫁進這種地方受苦,歐陽家雖然也位高,但是歐陽燦卻是個幼子,無法承爵,頭上又有個精明能幹的哥哥,不必費盡心力去給家裡爭光,到時候做個清閒的官兒,一分家,顧滿就當真只需要過逍遙日子了......
王氏正猶豫間,月桐笑着進來,揚聲打破了她的沉思:“太太,九姑娘來了!”
王氏與屋裡的衆人這纔回過神來,忙讓月桐請進來,自己卻又再次看了歐陽夫人一眼。
顧滿穿着重孝,通身上下一點裝飾都沒有,素白的衣衫,白綾子裙兒,腰間圍着一圈黑紗腰,就跟月宮裡的嫦娥一般飄了進來,更難得的是,縱然她已經打扮的如此素淨,臉上也不施脂粉,一張跟剝了皮的雞蛋似地臉蛋仍舊光彩奪目,一雙黑漆漆的眸子也熠熠生輝,叫人看着便忍不住忘了呼吸。
沒料到短短時間不見,顧滿就又生的比之前漂亮,美的更加有侵略性,連林夫人與歐陽夫人都忍不住愣怔了許久才反應過來。
顧滿有些疲憊,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睡過好覺了,再加上又要安慰王氏,還得騰出時間來去防着謝振軒,她儼然已經有些忙不過來了。
等進了門,顧滿才發現房裡還有歐陽夫人同林夫人在,慌忙再次行禮,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沓,看着就令人賞心悅目。
歐陽夫人將她扶起來,左右打量一番,笑道:“出落的越發脫俗了,真真比花兒還要好看些。”
這態度未免也太過親密了些,顧滿不由有些狐疑的望向王夫人與顧昭。
等歐陽夫人走了,顧滿正要細問之時,卻又有許多繁雜之事讓她分了心,以至並沒能問問歐陽夫人的來意。
沒過幾日,便是破土的時日了。
按理來說,破土非得親近之人不可,顧博齊的嫡子顧成峰看起來是毫無疑義的人選,王氏替顧成峰整理好了衣裳,正要打發他與五老爺大老爺一起出門,誰知卻忽然聽見清音進門來稟報:“太太!五爺已經......已經帶着人回來了,說是破土已成!”
居然是顧承宇去破的土?!王氏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手上的鐲子也因爲用力太過哐啷一聲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兩半。
這算什麼?顧成峰去破土已經是闔府上下商定了的事,他顧承宇憑什麼私自取代了顧成峰?!
王氏不在乎顧博齊的身後事辦的怎麼樣,再怎麼樣的人都是有心的,而她的心已經被顧博齊傷的體無完膚了,再也不可能重新如同從前一般強忍着委屈迎合,更何況如今她還有了兒子,自然是一切以兒子爲上。
顧博齊死了,他身上的世子位究竟會怎麼樣衆人還都不清楚,而本來名正言順的該繼承位子的顧成峰,本來就該是替顧博齊破土摔盆的人!
顧昭也皺了眉頭,冷笑道:“荒謬!顧承宇是想做什麼?!”
恰好顧煙進門來,見狀忍不住赧顏,猶豫道:“哥哥想是太想爲父親做些事了......”
“妹妹說得對。”顧承宇大踏步進來,隨即便一臉愧色的衝王氏拱手:“兒子是想着,弟弟到底還小,這些禮數他也做不明白,人也應酬不來,便私下替他代勞了。至於之後的發引,不如也一併由我這個做哥哥的帶來了罷!”
發引?捧靈摔盆的大都是嫡子,顧承宇這是要開始奪權了?
眼見着穿着飛魚服,通身上下都散發着咄咄逼人氣勢的顧承宇,王氏倒是難得的冷靜了,她冷笑了一聲,道:“由你代勞?你算什麼東西?!”
王氏從來不曾這樣疾言厲色的對待庶子庶女,如今這樣一說,竟把顧煙嚇了一大跳,連顧承宇也被王氏這樣的形容震驚了一會兒。
但是顧承宇是什麼人?他迅速的反應過來,笑道:“母親這說的是什麼話?兒子自然是父親的兒子,爲父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無可厚非!”
王氏冷笑一聲,站起身來扶了顧昭的手,眼睛卻看着顧承宇:“你父親可不止你一個兒子!現下他還有個名正言順的嫡子在呢!族裡都同意由十八發喪,可見他是人心所歸名正言順,又有什麼理由要勞動你一個庶子?!再者,你私自去破土,是經過誰的首肯了?你去祖宗祠堂交代了,還是去族裡請示過了,誰允許你私自做的決定?!”
王氏竟然也會有這麼咄咄逼人毫不退讓的時候,顧承宇眸色漸深。
他當然明白自己不可能就在顧博齊死去不久就能代替顧成峰嫡子的地位,就算他願意,怕是族裡也沒那麼容易過關,這一回破土,他不過是想試探試探王氏的底線罷了,而如今看來,王氏跟顧成峰果然是他最大的阻礙,不得不除!
顧承宇眯了眯眼睛,脣角勾起來,似笑非笑的看着王氏,卻拱手跟她道惱:“母親教訓的是,兒子底下還有峰弟呢,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忘記了。”
王氏觸及到他的目光的時候不由一愣,隨即迅速的反應過來他是在威脅自己,忍不住冷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