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的包廂很雅緻,中間放着竹製的桌椅,連窗戶都是竹簾。
糕點跟茶水很快送了進來。不過此時,別說柳兒,就是棗棗都沒心情吃東西了。
沒多會,殷兆豐就領了江以俊過來了。江以俊一看到柳兒,眼睛就轉不動了。
殷兆豐見此情景,有些後悔剛纔聽了棗棗的吩咐。若是出了什麼事,王妃鐵定饒不了他了。
棗棗站起來,走到殷兆豐身邊說道:“我們出去吧!”留下點空間給兩人,讓他們將話說清楚。
殷兆豐心直往下沉,不過事已至此再後悔也無濟於事:“大郡主,我在門口等,你們在屋裡聊。”
不等棗棗開口,殷兆豐說道:“這裡人多嘴雜,若是讓人知道二郡主跟江大少爺單獨在包廂,不知道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
棗棗有些猶豫。
柳兒輕輕吐出一句話:“嘴都是長在別人身上,他們要說什麼隨他們去。”
殷兆豐並不買賬:“可若二郡主的名聲受了損,到時候我們這些跟隨的人肯定都要脫一層皮。所以,還請二郡主體諒。”
柳兒低着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棗棗很瞭解殷兆豐,既然他這般說就不會退讓了。見此,棗棗只得說道:“那你在外面候着吧!”
殷兆豐嗯了一聲道:“停留的時間不能太長,最多一刻鐘。”說完,就出去了。
屋子就剩下三個人,一時之間陷入了寂靜之中。
棗棗覺得滿身的彆扭,可任由這樣下去也不成:“柳兒,你不是說有話要跟江以俊說嗎?趕緊說,說完我們就回去。”
柳兒不知道如何開口。
江以俊終於將視線從柳兒身上移開:“二郡主,我昨日請我爹去王府提親,可是我爹怕王妃不答應,拒絕了。”
柳兒聽了這話,整個人都傻了。
棗棗看着臉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的江以俊,氣惱不已:“提什麼親?你都活不過三十歲,若娶了我妹妹豈不是害了她?”
江以俊一臉震驚,過了半響後說道:“定然是有人造謠。我身體雖然有些弱,但大夫說活到五六十不成問題。”
棗棗壓根不相信這話:“是我娘說的,你總不會認爲我娘造你的謠吧?”
江以俊那麼聰明的人,不可能在棗棗跟柳兒面前說玉熙的壞話。想了下,江以俊道:“我沒有騙你們。你們若不信可以去問賀大夫,他給我看過幾次,我身體如何他再清楚不過了。”說江以俊能活到五六十的並不是賀大夫,而是在江南那位給他診治的大夫。
棗棗看他說得信誓旦旦的樣子,有些半信半疑:“真的?”
江以俊指天發誓:“若是有半句虛言,願遭天打雷劈,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發下這樣狠毒的誓言,由不得不讓人相信。棗棗這個時候後悔不已,早知道是這樣她就不該同意兩人見面了。
柳兒覺得玉熙很可能是爲了讓她死心才故意說江以俊活不過三十。
沉默了下,柳兒說道:“俊表哥,我娘不會同意這門婚事的,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裡等我了。”她娘知道兩人見面,肯定不會再讓她出王府了。
江以俊有些激動,想靠近柳兒,不過被反應過來的棗棗給攔住了:“有話站在那說就成。”她對鄔金玉動手動腳,那是在定親後,定親之前,她可是規矩得很。
看着柳兒,江以俊眼中露出堅定之色:“郡主,只要王妃知道我是真心真意,一定會成全我的。”雖然柳兒沒說,但他知道柳兒的心思跟他是一樣的。
柳兒搖頭道:“我娘決定的事是不可能改變的。”唯一能改變玉熙決定的只有雲擎一人。可這次,夫妻兩人意見統一。
江以俊又激動起來了:“沒有試過,怎麼就知道不可能呢?”
一直沒說話的棗棗看着江以俊蒼白的臉色泛着紅暈,狐疑地問道:“你身體真沒問題?”怎麼看怎麼不對呀!
江以俊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身體就是看起來有些弱,實際上半點問題都沒有。”
眼見爲實,耳聽爲虛。棗棗看着江以俊的樣子,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話。只是她也知道跟江以俊爭辯,也爭辯不出什麼來。
柳兒沒想那麼多,只是說道:“俊表哥,我娘一言九鼎,不用試就知道結果了。”
“郡主……”
柳兒苦澀地搖頭道:“你別再說了,沒有用的。我以後也不會再見你了,你好好保重身體!”說完,柳兒朝着棗棗道:“大姐,我們回去吧!”
“咚……”江以俊一頭栽倒在地。
棗棗拉着想要撲上去的柳兒,朝着外面叫道:“殷兆豐,江以俊暈倒了,你快去請大夫來。”
殷兆豐很快進來,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江以俊,伸手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見還有氣鬆了一口氣。
說完,殷兆豐擡頭說道:“大郡主,二郡主,你們先回去,這裡我會處理好的。”三個人見面,結果江以俊暈倒了,明天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呢!
見柳兒不願動,殷兆豐面無表情地說道:“二郡主,若是你壞了名聲,王妃一氣之下說不準會要江以俊的命。”沒辦法,這個時候只有擡出玉熙來了。
柳兒聽到這話,全身都僵硬了。玉熙在姐弟六人面前是慈母不假,可柳兒知道她娘殺起人來眼睛都不眨的。
棗棗抓着柳兒的胳膊道:“回去吧!娘估計等急了。”
兩人回到馬車上,棗棗看着一直掉眼淚的柳兒:“柳兒,不過是說了兩句話他就暈倒了,可見他的身體糟糕到了什麼程度了。”說完,棗棗一臉羞愧地說道:“虧得我剛纔還以爲娘騙我們呢!”
柳兒這個時候擔心得不了,哪裡還有空去想其他,一邊哭一邊說道:“也不知道俊表哥怎麼樣了?”
若是有後悔藥吃,棗棗立馬吃了:“有殷兆豐在,不會有事的。”
取了帕子幫柳兒擦了眼淚,棗棗說道:“別哭了,待會哭紅了眼睛回去,娘看見定然要問了。”
柳兒擦了眼淚,強忍着淚意說道:“這事瞞不過娘去的,殷兆豐肯定也會將這個事告訴孃的。”就算殷兆豐不說,其他人也會說的。
棗棗忙道:“只要你跟娘保證以後不見江以俊了,娘不會責罰你的。”
柳兒眼淚又來了。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我什麼都不說了,你別哭了。”她最怕看見柳兒哭了。
柳兒擦了眼淚,捏着沾滿了淚水的手帕問道:“若是我去求娘,娘會答應嗎?”
“答應什麼?”等反應過來,棗棗失聲道:“你瘋了?江以俊身體一看就很糟糕,你嫁給他保準沒兩年就要守寡了。”
柳兒咬着下脣,過了半響後說道:“俊表哥不是講了,大夫說他可以活到五六十。”這個時代,因爲缺醫少藥,加上生活條件不大好,能活到六十都算高齡了。
感情她剛纔的話白說了,不過棗棗還是剋制住躁意:“他在說謊,就他這樣別說五六十,能活到三十就不錯了。”
柳兒立即說道:“不會,他一定能活到五六十的。”
棗棗覺得爭辯這個毫無意義:“不管他是活到三十還是六十,都與我們無關。”見柳兒眼眶又噙滿了淚水,棗棗狠心道:“柳兒,若是他家世差點,我一定會幫你。可現在他是身體不好,瞧着他這個樣子很可能隨時會死,這個樣子你怎麼能嫁?”
柳兒眼淚撲哧撲哧地掉。
棗棗心疼不已,將她抱住說道:“別想了,多想無益。”若是軒哥兒在這裡,棗棗一定會狠狠地揍他一頓。若不是軒哥兒要聽兩人合奏,哪會有這事。
殷兆豐等江以俊的情況穩定下來後,就讓一個下屬將他送回了江家。至於他自己,則趕緊回了王府。
剛到王府門口,他就看見了棗棗。聽到棗棗讓他不要將剛纔路上發生的事告訴玉熙,殷兆豐搖頭說道:“大郡主,這事不是你想瞞就能瞞得住了。”
棗棗道:“哪那麼多廢話呢?就問你答應答應?”
殷兆豐肯定不答應了。得罪棗棗,無非是調離她身邊,得罪了玉熙,那他就得回家抱老婆孩子。
聽完殷兆豐的話,玉熙神色淡淡地說道:“有沒有封鎖消息?”她不希望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
殷兆豐道:“我已經警告了茶樓的人,若是誰敢在外面亂嚼舌根頭,抓着了必定重罰。”至於有沒有效果,只要天知道。
玉熙嗯了一聲道:“下去吧!”
殷兆豐猶豫了下說道:“王妃,那大夫說江以俊的身體很虛弱,特別是不能受刺激……”話沒說得很明白,但他相信玉熙會懂。身體這般糟糕,無論如何都不能將二郡主嫁給他了。
玉熙臉上掛着招牌似的笑容:“我心裡有數。”那笑容,有些苦澀。
殷兆豐聽了這話沒再多說,退了下去。
傍晚的時候,柳兒的丫鬟又蓮過來說道;“王爺,王妃,郡主說她沒有胃口,就不過來用晚膳了。大郡主陪着二郡主,也不過來用膳了。”
雲擎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地說道:“怎麼回事?”若是爲了江以俊連飯都不吃,那這事可就嚴重了。
玉熙淡淡地說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又蓮等了一會,見玉熙沒再說,福了個身說道:“奴婢會將這話轉述給郡主的。”
這頓飯,吃得極爲沉悶。啓浩吃完飯,站起來說道:“爹,娘,我先回去了。”既然幫不上忙,那還是當不知道的爲好。
玉熙嗯了一聲道:“早些休息,別太晚了,身體爲重。”
啓浩點頭道:“娘放心,我不會拿身體開玩笑的。”他是嚴格按照自己制定的學習計劃來,執行了五年了,沒出過差錯。
屋子就剩下夫妻兩人,雲擎纔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前兩天不還好好的,怎麼今天竟然連飯都吃不下了?”
玉熙說道:“她今天見了江以俊,讓江以俊不要再等,也說了以後不會再見他。結果江以俊受了刺激,暈倒了。我想,柳兒應該是受到了驚嚇。”
雲擎嚇了一大跳:“就這麼幾句話,江以俊就暈倒了?”見玉熙點頭,雲擎臉色非常難看:“以後不準再讓柳兒見他了。”江以俊的身體,比他想的還要糟糕。
玉熙點了下頭。其實這次柳兒能跟江以俊見面,也是玉熙故意放的水。她早得了消息,知道江以俊在路上候着柳兒了。柳兒忍得住不見那自然好,表明她的理智佔了上風;沒忍住見了,讓她知道江以俊的身體很糟糕就此打了退堂鼓,也算是一件好事。
雲擎覺得不能什麼都不做:“讓柳兒去莊子上住一段時間,當時散散心。”整日憋在府裡胡思亂想,於身心不利。
玉熙嗯了一聲道:“先看看柳兒什麼態度,再讓她去莊子上。”
雲擎怎麼也想不明白:“不過是見了兩面,怎麼就茶飯不思呢?”
說起來雲擎都有些後悔,若不是他讓江以俊來鎬城,也就沒這事了。
玉熙嘴上沒說,但心裡也很煩,當即沒好氣地說道:“棗棗也只是見了金玉兩面,就要死要活地非君不嫁。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的風水不好,一個一個都這樣。要是以後阿浩他們也這般折騰,我這條命遲早得交代在他們手裡。”
雲擎忙道:“若是他們敢不聽我們的話,我將他們的腿打斷。”
又蓮將玉熙的話轉述給棗棗與柳兒聽,,說完,從食盒裡取出了香菇雞肉粥跟紅油蓮藕跟滷牛肉等四樣比較開胃的菜。
棗棗是早就餓了,只是爲了陪着柳兒一直忍着。現在聞着看着香噴噴的粥,哪裡還忍得住:“你着急也沒用,先吃點東西。”柳兒擔心江以俊,所以沒有胃口。
柳兒是一點胃口都沒有:“我吃不下,你吃吧!”在沒得到江以俊安然無恙的消息之前,她什麼東西都吃不下。
棗棗無奈,只能陪着她一起等。
好在沒一會紅豆就來了,朝着兩人輕聲說道:“剛得到消息,江表少爺已經醒了。不過大夫說他身體虛弱,必須靜心養着,不能再受刺激了。”
棗棗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柳兒,江以俊已經沒事了,現在能吃飯了吧?”
在棗棗的殷切盼望之下,再加上又蓮跟又新又一直再勸,柳兒喝了一碗半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