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天,地上鋪着薄薄的積雪,窗戶上結成一塊塊的冰花。冰溜子像透亮的水晶小柱子,一排排地掛在房檐上。
軒哥兒站在屋子裡,看着屋檐上的冰溜子說道:“還有三天就能到家了。”原本以爲十一月上旬就能到家,結果卻耽擱到臘月。這速度,可真夠慢的。
“若還下雪,怕是三天都趕不到京城了。”大雪封路,馬車在路上容易打滑出事。
“真是天空不作美。”若不是下雪,一天半足以到家了。
阿三卻不這麼想:“平平安安回到京城,就是最好的了。”等回到京城他的任務也就完成了。不知道,是否還能留在三皇子身邊。
說起來,阿三開始也很厭煩軒哥兒的。好女色心軟還總是被騙,真的事蠢得無藥可救,一點都不像是皇上跟皇后娘娘的孩子。可經了綿州的事,看着他蛻變,阿三很有成就感。
此時,佑哥兒也在念叨着軒哥兒:“娘,三哥怎麼還沒回來呀?真是急死我了。”他是擔心軒哥兒又出什麼意外。
“軒哥兒是坐馬車,又不是騎馬。大冷天不好趕路,慢上幾天很正常。”說完,玉熙看向佑哥兒道:“有這個時間,怎麼不在戶部多做些事?”申春亭又在念叨人太少,必須再給他增添兩個人。
佑哥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娘,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閒下來就難受的。”他纔不想做那些事,他的願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可惜,有他爹跟娘盯着,這個願望註定要成空了。
“年紀輕輕就想着吃喝玩樂,出息了你。”六個孩子,就佑哥兒最懶散了。
美蘭在外揚聲道:“夫人,大公主帶了長生少爺看你來了。”棗棗是昨日回來的。
見到玉熙,長生就掙開了棗棗的手投入玉熙的懷抱。
棗棗拍了下長生的屁股,一臉氣憤地說道:“這臭小子看見我,竟然裝不認識我。讓他叫娘,死活都不開口。”
玉熙白了棗棗一眼,這能怪誰,還不是怪棗棗自己。孩子大半年沒見到人,不記得也正常了。
只是這話,玉熙沒當着長生的面說。反而抱着長生,笑眯眯地問道:“長生是不是生你孃的氣,故意裝成不認識她不叫呢?”
長生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就不叫,誰讓她不要我跟爹的。”哼,就不開口,看她能怎麼樣。
棗棗氣結:“這個臭小子。”
玉熙瞪了棗棗一眼,然後笑眯眯地問了長生:“那長生想怎麼罰她?打她屁股還是不准她吃飯?”
佑哥兒大樂:“長生,她不管你跟你爹自己跑出去外面玩,讓你外祖母打她屁股好不好?”
棗棗臉都青了。
見長生猶豫,佑哥兒又逗弄着他:“那就不准她吃飯,餓她三天三夜。”
長生不願意了:“不要,不吃飯會肚肚痛,我不要娘肚肚痛。”
棗棗聽了這話大爲感動,抱起長生吧唧一口說道:“長生,是娘不對,娘不該丟下你去桐城的。娘答應你,等明年的戰事完了後孃不管去哪都帶着你?”
“真的?”說完,長生伸出手說道:“那拉鉤。”
拉鉤後,長生終於開口叫娘了。
佑哥兒將長生帶下去玩,玉熙這才問了桐城的情況:“桐城的城牆修建的怎麼樣?”
“很順利。原先坍塌毀壞的,全部都修繕過了。另外,還加厚了一層。”說完,棗棗笑道:“娘,桐城的將士對我們的不僅不排斥,還非常歡迎。”
“那就好。”
棗棗想起在桐城的這些時日,一臉感慨地說道:“娘,桐城的將士實在是太苦了。吃得差些也就算了,那麼冷的天他們大部分都只有一套破舊的禦寒衣物,連身替身的都沒有。若是不小心弄溼了,都沒辦法出門,只能窩在被窩裡。”這不是棗棗瞎編亂造,而是真實情況的。
桐城那邊的情況,玉熙知道的並不比棗棗少:“我已經調了兩批過冬物資去了桐城。”有棉衣棉褲,也有羽毛衣羽毛褲。這次都是優先送到桐城去的。其他地方,都是往後延。
“娘,遠遠不夠。不少的士兵,都沒分到新的棉衣棉褲。”不包括朝廷新調去的五萬人馬,桐城原先就有十五萬兵馬。玉熙調去的九萬套過冬的衣褲只有一半多點,爲了多分到一些禦寒衣物,那些將領差點沒打起來。最後鐵奎是將這些東西平分到每個軍營之中。至於各個軍營如何分配,那就是各位領軍將領的事了。
玉熙苦笑道:“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國庫如今沒錢,我已經盡全力了。”經過連年戰亂,人口凋零土地荒蕪。只有休養生息,才能儘快恢復生氣。所以徵的農稅非常少,苛捐雜稅能免折免,主要還是靠着鹽鐵跟茶葉等商業的賦稅,才能勉強維持朝廷的開支。可朝廷連年大戰,龐大的開支已經讓國庫入不敷出了。也是玉熙殫精竭慮想方設法填補漏洞,要不然早扛不住了。
聽到這話,棗棗說道:“要能又找着一密室的金銀珠寶就好了。”
玉熙笑道:“我也希望呢!若能再得這麼多銀錢,那明年的戰事我也不愁了。”再得一千萬的銀子,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她的頭髮,也能少白幾根了。
想了下,棗棗說道:“娘,我聽說周朝留下一批寶藏。就是不知道,藏在哪裡。若是能找着,那你也不用****爲銀錢發愁了。”
這個傳聞,玉熙也聽說過。
“聽聽就好,別當真了。”真有寶藏,早被燕無雙挖了還能輪得到他們。
“娘,那得想辦法開源節流。”今年都這麼大窟窿,明年要打仗這缺口又去哪尋。所以,必須繼續想辦法解決這個大問題。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說完,玉熙笑道:“今日不說這些掃興的事,講些開心的事給我聽聽。”
棗棗就撿了一些軍中的趣聞給玉熙聽,說得玉熙樂得不行。
在宮裡用過午膳,棗棗就帶着長生回了家。見鄔金玉不在,棗棗問道:“駙馬爺呢?”
聽到是被方氏的人叫走的,棗棗皺了下眉頭,不過卻沒說什麼。
一直到傍晚,鄔金玉纔回來。那臉色,相當地難看。
棗棗見狀說道:“別生氣了,氣壞了心疼的也是我跟長生。”他婆婆以前挺明理的,也不知道爲什麼現在脾氣越來越大,一沒順她的意就發怒。昨日下午去了鄔府一趟,也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棗棗可不是小媳婦,見狀屁股都沒坐熱就回來了。
“是大哥寫信回來說常州的知州空缺出來,希望家裡能幫忙給他謀下這個缺。”鄔闊跟方氏都沒這個能耐,所以就希望鄔金玉幫忙。
棗棗氣得笑了,半點不留情面地說道:“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若是鄔金寶跟鄔金玉關係非常好,這個忙她肯定幫了。可鄔金寶之前想佔了他們家的家產,後來連方氏都怨上了。更不要臉的是夫妻兩人在外面逍遙自在,卻將兩個孩子扔在家裡不管。金玉給鄔成禮擦了多少回屁股,結果這夫妻兩人全當不知道。如今竟然還有臉開口讓金玉給他謀缺。
鄔金玉對鄔金寶這個哥哥也不滿,但聽到這話還是不由爭辯了一句:“他是想讓爹孃幫忙運作下。”
棗棗笑了起來:“你就讓公婆他們操心去,這事你別管。”她更不會去管這事了。這種平日不當你存在用到你時就是兄弟的大伯子,不要也罷。
鄔金玉苦笑道:“我就是想管,也沒這個能力。”他就只在家種種花草,然後帶帶孩子,對朝堂上的事一竅不通。不誇張地說,六部衙門的大門朝哪開,他都不知道。
“金玉,你得記住一件事。你就是欠也是欠你父母的沒欠鄔金玉的。你對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兄弟姐妹之間是要互相扶持,互相幫忙,而不是要一方一味地付出。
聽到這話,鄔金玉遲疑了下說道:“娘說讓我們去鄔府過年,嵐嵐,你看可以嗎?”每次跟方氏吵架,他都氣得不行。等氣消了,又心軟了。不過對長生這件事,他倒是堅持到底了。
棗棗沒有拒絕,點頭說道:“好呀!”只過去吃頓飯,又不用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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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下,棗棗又道:“不過,若這一次還鬧出什麼不愉快,以後我是不會再去鄔府了。”去年就鬧得很不愉快,只是她強忍着沒發作。
鄔金玉點頭:“若是還跟去年一樣,以後我們不去鄔家,就在自家府裡過年。”對鄔金玉來說,公主府纔是他的家。
緊趕慢趕在臘月初六,軒哥兒終於回到了京城。
走到崇天門前,軒哥兒覺得特別的親切:“終於到家了。”離開一年,感覺好像離開了好多年。
守門的護衛看着一行人,走過來問道:“你們是何人?”
說完看到軒哥兒的臉,腦海靈光一閃這護衛趕緊跪在地上道:“小的有眼無珠,請三皇子恕罪。”這個護衛是兩個月前調來的。不過他沒見過軒哥兒,卻看過佑哥兒很多次。
軒哥兒擺擺手,說道:“不知者無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