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跟村民道謝後,扶起金氏回了屋。
看着金氏的臉露出痛苦的神色,春妮問道:“怎麼了?”
金氏忍着痛輕聲說道:“沒事,閃了下腰,我到牀上躺會就好了。”
將金氏扶到牀上,春妮說道:“你好好躺着,午飯我給你端了來。”
金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春妮,娘以前豬油蒙了心纔會那般對你。春妮,娘對不起你。”躺在牛棚裡等死的時候,她真的非常後悔,後悔爲了金家這羣畜生捨棄了丈夫跟兒女。
春妮垂下頭說道:“你好好躺着吧,我回去了。”
走出屋,春妮擦了下眼角的淚水。她之前恨透了金氏,可現在聽到她的道歉心頭卻是五味聚雜。不過金氏能改好,對他們姐弟三人來說都是好事。
當日,段冬子帶着村裡幾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去了金家。不僅將金老大打了個半死,還將金家砸了個稀巴爛。走的時候還放了狠話,說若是金家人再敢去找金氏,就將金老大跟金老二的腿打斷。
鐵奎如今已經是千戶,在軍中不算什麼。可在地方上特別是普通百姓眼中,那可是大人物。所以金家被砸個稀巴爛,族長跟村長面都不露。
春妮去鎮上向大夫討了三幅膏藥,貼完這三幅膏藥金氏的腰就沒那麼疼了。不過她傷一好春妮就不再過來了,東西都是讓段冬子送的。
這日,段冬子回去後跟春妮說道:“阿孃將屋旁邊的兩塊地整理出來,種上了菜。她說,總不好一直去我們家菜地摘菜。”
春妮倒是不意外。金氏雖然性子讓人不敢恭維,但人卻是非常勤快的。讓她待在家裡歇着,她也歇不住。
過了幾日,金氏跟村裡一個姓陳的老寡婦去了鎮上。除了買些油鹽醬醋,還買來六隻小雞。
雖然春妮承諾給她五十斤糧食五十文錢,她也相信春妮說到做到。但她現在能動,並不想完全依賴春妮。
這日晚上,段冬子給她端了一碗韭菜油渣餃子過來。
金氏這次沒接餃子,搖頭說道:“我不用了,留給孩子們吃吧!”胖墩去縣裡唸書她沒能見到,倒是遠遠地看過麪糰兩次。那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段冬子笑着道:“春妮包了一大盆餃子,足夠我們吃了。阿孃你也別省着明日吃,現在天熱,今日沒吃完明日就得壞。”自到了鐵家,他很少生病。不像以前在家裡,每次變天都要受涼。
有了這碗餃子,金氏晚上也沒再做飯。不過吃着春妮包的餃子,她的眼淚又再次忍不住落了下來。三個子女,她覺得春妮最沒心肝,以後老了也指靠不上。卻沒想到,等老了反而是春妮給她養老。以後,還得春妮給她送終。
又觀察了一段時間,見她真的安安分分的待在鐵家村再沒往金家去,春妮這才託人將這事告訴了春香。
沒兩天,春香就大包小包地回來了。
春妮看着三個包裹,意味不明地說道:“這些都是給她的?”到現在,春妮還是以她稱呼金氏。實在是金氏以前傷了春妮的心,到現在都沒辦法原諒她。
春香點了下頭:“這裡面有穿的吃的,都是不值錢的東西。春妮,阿孃住在哪,我想現在就去望下她。”
到了村尾,春妮指着兩間土胚房說道:“就住那,你自己過去吧!”
春香看到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的金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阿孃……”
金氏手一抖,轉過頭見到春香:“阿香,你怎麼回來了?”
“我聽春妮說你回了鐵家村,就趕緊回來看望你。”金氏以前在齊家跟金家,她不方便去。可如今回了鐵家村,她肯定要來看望了。
母女兩人說了半天的話,晚飯春香還留下來陪金氏吃。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春香說道:“阿孃,明早我再來看你。”
第二天早上,春妮特意煮了一條魚。結果春香聞了魚腥味,吐得一塌糊塗。
春妮讓段冬子用牛車送了春香回縣城去,然後去村尾找金氏:“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下。”
“你說。”
春妮說道:“大姐又懷孕了,可她家老三老四太小需要人照料,我希望你能去縣裡幫她做下家務,別讓她累着了。等她生了以後,你再回來。當然,若是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
金氏搓了搓手道:“願意、我願意。”
隔了兩日,春妮就去了縣城一趟。她跟邵力學說道:“大姐又懷上了,家裡那麼多孩子沒個人幫襯可不成。”
邵力學猶豫了下說道:“我問下,看看我娘能不能來照料下。”
嗯了一聲,春妮說道:“若是你娘不願意來,就讓我娘來吧!你放心,我娘她如今已經改好了,金家的那些人不敢再上門了。當然,若是她惡性不改,我會來接走她的。”
“我明日回大樟樹一趟。”若是她娘願意來帶孩子,再好不過。若不願意,就將岳母接來。小姨子跟小舅子那般能幹,就算岳母住他家也不會吃虧的。更不要說,還是來家幫忙幹活的。
回到大樟樹村,邵力學碰了一鼻子灰。邵母那般厭惡春妮,哪會去縣裡幫帶孩子。
邵力學也不勉強,轉頭就去鐵家村將金氏接了過去。
金氏前腳走,春妮後腳就帶了糧食跟不少的瓜果蔬菜去了縣城。
春香看到糧食,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春妮說道:“大姐,你家婆婆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讓她留在你家,哪怕是來幫帶孩子,她也有一籮筐的話來編排你。甚至,會上門鬧騰。”再者春香一家子過得也不寬裕,也不想給她增添負擔了。
春香說道:“若是你下次再送糧食,我以後不認你這個妹妹了。”
春妮走的時候,給了金氏兩百文錢:“大姐如今手頭緊,你缺什麼就自己買。”
金氏推辭不過,就接了。
防備邵母上門鬧,邵力學回了一趟大樟樹村跟他爹說道:“我小姨子知道媳婦又懷上了,擔心她累着了就讓我岳母過來幫忙。”
邵母不願意,面露不屑道:“她一個被休再嫁的不吉之人,哪能照料我孫子孫女。”
邵力學看也不看她一眼,朝着邵父說道:“我小姨子知道我們手頭緊,爲了不增加我們的負擔,說岳母的口糧跟日常花銷還是她跟我小舅子兩人承擔。”
邵母忙問道:“給多少錢糧?”
“一個月五十斤糧食跟五百文錢。若是中間生病了他們會接回去,不用我們管。等阿香生完出了月子,我岳母就回鐵家村去。”
邵母有些不相信地說道:“別是哄你的吧?”五百文錢,一年就是六兩銀子了,說出去誰信呢!
邵力學說道:“我小舅子一年俸祿就三百多兩銀子,不差岳母這幾兩銀子零花錢。不過糧食我不準備要,錢給我岳母做零花用,這個我無權干涉。”
邵母酸溜溜地說道:“他那般有能耐,爲何就不能拉拔下你呢?”因爲邵力學總哭窮,讓她想提高下養老錢都不成。
邵力學不願再接她的話了。
邵父朝着邵母說道:“既你不願讓親家母去照料老二媳婦,那你去?”
邵母不願意,不過沒直白地說不願伺候春香,只是說道:“我跟她合不來。”
“那就別那麼多廢話。”雖然邵父對金氏被休這個也有看法,可耐不住人家女兒跟兒子認她呀!
跟邵父邵母回稟了一聲,邵力學去了鐵家。將買的東西拿進屋,然後朝着春妮說道:“以後再不要送了糧食,沒道理丈母孃幫我們還帶口糧的,說出去我跟你大姐還要不要做人了。”
“我是怕你娘又要刁難我大姐。”
邵力學說道:“這個你放心,若是她要刁難,就讓她來帶妞妞。”
春妮輕哼了一聲。讓邵母去帶,沒得讓她大姐受氣。不過到底給了邵力學面子,春妮沒將這話說出口。
金氏到了邵家沒幾天,邵力學就與春香說道:“自岳母來了以後,妞妞他們乾淨多了。”以前回到家,幾個孩子都是髒兮兮的。
“自阿孃來了以後,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這些家務活都被她包了。閒暇之餘,我還能做兩荷包貼補家用。”金氏來了以後,春香真的輕鬆了許多:“有老人幫忙就是好。等孩子滿了三個月,我做些繡活貼補下家用。”
邵力學沉默了下說道:“跟着我,讓你受苦了。”家裡馬上又要添一張嘴,靠他一個人養活這麼多孩子,捉襟見肘。
春香笑着搖搖頭道:“沒有,我覺得過得很幸福。”只要邵力學對她好,條件差些她並不在意。
鐵奎接到信,看到信裡說金氏已經改好如今去照料懷有身孕的春香,當下也很高興。金氏改好了,對他來說是好事。可惜他現在比較忙,若不然就回去一趟了。不過雖沒自己回去,他卻讓鍾善同跑了一趟。送了一百兩銀子回去,這其中八十兩給鐵虎,二十兩給了春妮。
鍾善同一個半個月後折返回桐城,他帶了個好消息回來:“將軍,二姑奶奶也懷孕了。”春香懷孕,鍾善同並沒什麼感覺。哪怕姐弟感情再好,春香也是別人家的人。而春妮不一樣,她的孩子姓鐵。
“二姐一直盼望個閨女,希望這次她能得償所願了。”
鍾善同忍不住問道:“奎子,那你喜歡兒子還是閨女?”私底下,他會叫鐵奎爲奎子。但外人面前,都是稱呼大人的。
鐵奎笑道:“兒子女兒都是我的骨血,我都喜歡。”
知道鐵奎想娶名門閨秀,所以鍾善同從沒催促他成親。每個人都有自己所堅持的東西,而姻緣這種東西更不能將就。若娶的媳婦不合意過得不幸福,還不如不娶。
到了第二年,鐵奎跟着仇大山又出戰了。這次,他左手受了傷。傷得有些重,軍醫說必須好好養着。若不然,以後怕是十幾斤的東西都提不起來了。
鐵奎這次可不敢含糊,軍醫怎麼吩咐他就怎麼做。
仇大山送了傷藥跟一些滋補的藥材過來:“好好養着,可不能年紀輕輕就落下病根來。”
看到送來的藥材有燕窩人蔘跟鹿茸,鍾善同有些咋舌:“大人,仇將軍送的都是名貴的藥材,值不少的銀子。”
鐵奎說道:“燕窩隔兩天燉一次,人蔘跟鹿茸都收起來。”這個年歲大的才需要進步,給他阿爹吃倒合適。
等鐵奎手上的傷養好以後,就聽到了一個大消息。
鍾善同跟他說道:“大人,榆城守將雲擎反了。”
鐵奎呆了半響後問道:“你說誰反了?”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與你同歲,可卻當了榆城守將的雲擎呀!大人,你不記得了?”鐵奎的記性一直都很好,說過得話不可能忘記。
怎麼可能會不記得,雲擎那可是他外甥女婿。鐵奎問道:“可是真的?”
“是真的。如今西北大半都落入他手中,據說只花了四個多月。莫怪大人你如此推崇這個雲擎,確實是個厲害人物。”
鐵奎沉默了下說道:“再厲害又有什麼用?等朝廷出兵圍剿,就是他的死期了。”真是一個只會打仗的莽夫,他自己死倒無所謂,卻要連累了妻兒。
鍾善同卻是說道:“雲擎打仗那麼厲害,朝廷出兵圍剿未必就能成功!”
“但願吧!”說完,鐵奎道:“這事你以後不要再關注,省得落入有心人的眼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雲擎手握重兵卻謀反了,朝廷怕是會對童元帥等人也不放心,會派人來監視了。
“好。”
卻沒想到鐵奎認爲的監軍沒來,童春林的心腹連郭卻被人殺了。
鐵奎問了童春林:“什麼時候的事?”
“就是昨日傍晚,也不知道是什麼人下的毒手。”
聽了這話,鐵奎腦海浮現出一個人。暗殺連郭的,十有八九是燕無雙了。前兩年朝宋家人下手,如今殺了童元帥的心腹。看來,燕無雙這次的目標是童元帥了。
宋家也是鐵奎的仇人,而童春林是宋家的連襟,最開始鐵奎對他印象也不好。可入伍九年,他知道桐城能將東胡人擋在外面童春林居功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