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到甲板上的時候,蕭闕與謝奕之三人正在甲板上對飲呢。
此時落日餘暉,天邊的那一頭晚霞燒的如火一般的炙豔,將那湛藍色的海水都浸染成了豔麗的紅色,那斜陽落在蕭闕的身上,那人白衣如雪,清冷的眉眼浸染了落霞的顏色,多了幾分風情,如同一副好看的潑墨畫卷。
謝奕之依舊是一身紅衣如火一般,一雙丹鳳眼風情灼灼,竟然將這晚霞的色彩都比了下去,見着傅雲書三人,挑眉一笑,長樂撇嘴說道:“花孔雀。”
柳青宴眉眼溫潤,一身青衣端是風雅無雙,他沒有蕭闕骨子裡疏離冷冽;也沒有謝奕之長相過於華麗,看似溫和十分好親近,也是三人中最爲受歡迎的一個。不知在和那些樂娘們說些什麼,逗得她們直笑。
柳青宴擡頭看見了三人,指了指手中的酒壺,笑着說道:“要不要來喝上一杯!”
這酒是出關的時候從城中帶上船來的,邊陲之地的酒,自然是比不得京城中的酒醇香柔和,但是別有一番滋味。
“這酒叫做桑落酒,可是這一地的特產。曾有人笑談,出海可以什麼都不帶,唯獨這桑落酒不能不帶。”謝奕之見着三位姑娘盯着罈子裡綠色的酒液十分的好奇,便爲她們解釋道。
謝媛寶從未聽說過這種酒的名字,好奇的問道:“這酒的名字好奇特,爲何叫做桑落酒?”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桑之落矣,其黃而隕。因爲這酒是在桑葉將落未落的時候採摘下來所釀,故名叫桑落酒。”回答的並非是謝奕之,竟然是蕭闕,他的聲音低沉的很好聽。
謝媛寶聽了好奇,嚐了一口就吐了出來,說道:“苦的!”
見着謝媛寶這般的模樣,不少人都笑了出來,傅雲書的身子不好,芸娘甚少讓她飲酒,見着芸娘不在,傅雲書好奇的嚐了一口,卻見這酒入口十分的辛辣,舌尖上都帶着一分苦澀之意,只是入口回綿,又似乎有桑葉的清香。
謝媛寶對喝酒並不感興趣,纏着長樂一直要網魚自己烤着吃,長樂被謝媛寶纏的直對謝奕之笑着說道:“花孔雀,你好好的管管你家的小瘋子。”
謝奕之笑,說道:“是你自己起的頭的,不怪謝媛寶纏着你要吃烤魚,今日我都吩咐廚房不必做晚膳,可等着你撈上來的魚吃了。”
長樂一邊讓人將她從岸邊上買來的漁網拿了過來,柳青宴與謝奕之也是好玩的性格,也湊到長樂的身邊,被長樂指揮着如何的撒網。謝奕之是世家子弟,未曾出過海,自然是十分新鮮的很,而柳青宴常年在外面遊歷,去過的地方很多,卻也未曾自己動手捕過魚,也覺得好玩。
這邊幾人鬧成一團,唯獨蕭闕站在那裡,身後是孤帆還有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他手中拿着一罈酒,看着遠方不知在想着什麼,他的身影看起來是那般的……寂寥……
傅雲書不自覺的靠近了蕭闕,蕭闕感覺身邊有動靜,低頭看了傅雲書一眼,見着她手中也拿着一罈酒,低聲的說道:“這桑落酒後勁極大,你身子不好,少飲一些。”
傅雲書口中應着,見着蕭闕看着海面,目光也隨着蕭闕說道:“當初從寧州到京城是在青湖上坐船回的,在青湖上我以爲是自己見過此生最大的湖泊,卻不曾想見了這海與天一線,方知自己以前的眼界是多麼的狹隘。”
蕭闕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柔和的笑意,說道:“走過的地方越多眼界便就越開闊,胸懷也便不一樣,不會因爲拘泥此身所受的痛苦而難以自拔。”
“這
是公子又教會我的新的道理嗎?”傅雲書含笑的說道,有幾分打趣之意,蕭闕也笑,傅雲書又問道:“公子是不是去過很多的地方?”
蕭闕看着海面,目光悠遠,說道:“在少年的時候一直就跟着先生遊歷,之後少年時也走過不少的地方纔定性住在了京城中,這些年被虛名所累、事物繁瑣,倒是很少出去了。”
“那公子都去過什麼樣的地方?”也不知是這桑落酒太過於醉人,還是這海風過於的溫柔,傅雲書看着蕭闕的目光柔和,難得的大膽的問道。
蕭闕笑了笑,擡手指着北方說道:“到北方去的最遠的地方便就是郝連山那一帶了,那裡的人們都是以遊牧爲生,碧草青青,牛羊滿地,而山上常年積雪不化,雖無春風,卻別有一番景緻;南方最爲醉人的便就是江南一帶了,亭臺樓閣,煙雨朦朧。再向東的話便就到了東海,東海那一帶十分富裕,盛產珍珠、夜明珠,傳說在船上還可以看見鮫人……”
這些東西,傅雲書只在書上看見過,眼中帶着嚮往之意,好奇的問道:“鮫人?傳說中的鮫人容貌美麗,歌聲動聽,鮫人泣淚成珠,價值連城;所織的鮫綃水火不侵,是真的嗎?”
聽着帶着幾分稚氣的話,蕭闕笑了笑,說道:“這些不過是傳言而已,在東海那些漁民對於鮫人可是避之不及,傳說他們的歌聲有迷惑人的作用,若是海上的漁船聽見了鮫人的歌聲就會迷失在了蒼茫的大海之中。”
此時傅雲書注意到,蕭闕的目光悠遠,似乎隱隱的有一種懷念之意,其實,如同蕭闕這樣的人,應該是閒雲野鶴在江湖之遠,而並非轉入到廟堂之爭中的……
爲什麼,蕭闕明明並不喜歡皇室,可是卻與皇室相交甚密?爲什麼蕭闕明明非朝中官員,卻又偏偏的要出使離國,接下這麼危險的任務?
不多時,在長樂的指揮下謝奕之與柳青宴二人手忙腳亂的收了網,捕捉了好幾條海魚、一小桶蝦子、還有幾隻落網的海龜呢。
謝媛寶第一次見到這個,好奇的拎着海龜去給傅雲書看,傅雲書也頭一次見這個,卻見那海龜龜殼上色彩斑斕,好奇的用手去碰了碰,少了在京城中的沉穩老練,在外面反倒是多了屬於這個年紀少女的天真活潑。
蕭闕見着傅雲書與謝媛寶在那玩,慢悠悠的提醒傅雲書說道:“仔細被它咬着手……”
傅雲書聽了蕭闕的話連忙的縮回了自己的手,瞪大了眼睛看着蕭闕,如同受驚的小動物一般,問道:“它還會咬人?”
看着傅雲書這般的模樣,蕭闕的嘴角難得的勾起了一抹愉悅的笑容,他本就不喜歡笑,這一笑如同春風拂過,那般的靜謐美好,傅雲書捧着臉癡癡的看着。
謝媛寶聽這海龜竟然會咬人,便將那海龜給翻了過來,咯咯的笑道:“它現在肯定不能咬我們了……”
將靜謐溫馨的一幅畫給破壞了……
那邊表面上是在幫忙處理海鮮但是眼神卻是不住的向這邊看的柳青宴,見着這般,小聲的對謝奕之說道:“你這妹子怎麼這麼不識趣呀。”
謝奕之也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就給她拎回來,他們兩個人好容易有在一起獨處的機會可不能讓她平白的破壞了。”
長樂聽着二人的對話,遲疑的眼神在傅雲書與蕭闕身上掃了一遍,問道:“你是說雲書與蕭公子……”
二人一同點頭,說道:“難道他們在一起不配嗎?”
長樂擡眼看去,卻見蕭闕一身白衣站在那裡獨自憑欄,他的
五官十分的俊美到有一種刺眼的感覺,這樣的氣度與風華,似乎任何人都會被他遮掩住了光芒;而傅雲書穿着依舊是偏好的碧綠色衣服,雖然年紀尚小,但是卻獨有一種清雅的氣質,好看卻不刺目,如同一塊璞玉一般,跟蕭闕一起絲毫的不會被蕭闕的光芒所掩蓋。
長樂無語的扶額,她是瘋了不成才被兩個這般八卦的人影響覺得二人般配,瞪了二人一眼,長樂說道:“你們打什麼主意我不知道,但是蕭闕那人一般人都看不透,我絕對不會同意他跟雲書在一起的。”
更何況是二人中間還有着師徒的名分在呢。
長樂笑着招呼來了傅雲書,傅雲書與謝媛寶好奇的看着過去,卻見長樂已經將魚殺好用調料醃製好了放在火上好,散發着奇異的香味。這倒不是最好玩的,卻見長樂將那新鮮網上來的蝦並沒有殺了,而是泡在烈酒中,讓船家準備了石板燒的滾燙在那裡,謝媛寶好奇的問道:“這是要做什麼?”
長樂神秘一笑,看着傅雲書與謝媛寶二人的眼神放光,便說道:“這活蝦是新鮮捕捉上來的泡在烈酒中,等到蝦八分醉的時候在放到燒的滾燙的石板上,燙上那麼一會兒功夫之後便就有酒的醇香還有蝦的鮮嫩,再灑上調料,可是人間美味呢。”
這般一說,傅雲書與謝媛寶的口水都快流了下來,兩個人如同饞貓一般的盯着那些吃的,長樂看的不禁笑了起來。
廚房裡面也做了不少的海味,這邊烤魚熟了帶着奇異的香味,柳青宴連忙招呼蕭闕坐下來吃,蕭闕遲疑了一會兒也跟着她們圍在了一起。
長樂網上來的魚不少,芸娘、滄海還有無痕、留痕幾個暗衛都圍成了一桌子,鮮嫩的海鮮再配上那從邕州城帶的桑落酒,自是一番味道。
芸娘還在一邊看着傅雲書呢,勸阻的說道:“小姐這些東西性寒,你少吃些罷。”
謝媛寶對傅雲書使了個顏色,笑嘻嘻的將芸娘給拉了過去,有着謝媛寶幫忙打諢,傅雲書倒是吃了不少的海鮮,還有那桑落酒雖然入口清苦,若是喝多了卻是回味甘甜,傅雲書不知不覺的就多飲了一些。
此時已經是暮色沉沉,海面上忽然起了霧,霧靄沉沉,如同在霧中行駛一般,倒是別是一番的風景。所幸不過是淡霧,並不影響船在海面上行駛,只是多掛了幾盞燈照明。
謝奕之不知從哪裡拿了一把瑤琴來,笑着說道:“此等良辰美景,不如我撫琴一曲爲大家助助興。”雖然謝奕之武將出生,但是卻是京城中出了名的風流人物,琴棋書畫自然是略知一二的。
長樂嗤笑一聲,說道:“毓煙公子在這裡你這個武夫彈什麼琴,你就別獻醜了。”
謝奕之也沒惱,將手中的琴推到了蕭闕那裡,說道:“長樂都這般說了我便就不獻醜了……”
蕭闕似乎心情不錯的模樣,接過了謝奕之手中的琴橫放在了腿上。
月凝似水,海風微薰,他的琴聲響起的時候,似乎海面上風拍波浪的聲音都靜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聽着那琴聲,悠揚的琴聲,似乎是蕭闕隨性而作,時分高昂衝上九天翱翔;時而低沉落入碧海遨遊。
傅雲書靠在長樂的身上,也不知是這桑落酒喝多了的緣故,癡癡的聽着,似乎一顆心都被那琴聲所牽動着。迷迷糊糊間,傅雲書聽見蕭闕的琴聲漸漸的落了下去,蕭闕似乎在低吟着: “不知桑落酒,今歲誰與傾。十千提攜一斗,遠送瀟湘故人。”
傅雲書迷迷糊糊的想着,他是在思念着某位故人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