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謝奕之問道:“昨日晚間你去哪裡了?蕭闕人呢,如今天亮了,讓蕭闕去大理寺去一趟。”
謝奕之雖然嘴上沒說,但是心中還是記掛着長樂的安危的,畢竟蕭闕是此次到離國使團的主要來使,而蕭闕曾在離國遊歷一段時間,與離親王又有交情在,由蕭闕出面的話比謝奕之出面方便的多。
傅雲書將昨日發生的事情一一的與謝奕之說了一遍,當然省略了在畫舫上君澤嵐逼問蕭闕與在回來的路上跟蕭闕主動的訴說心意之事。
聽了傅雲書的話,謝奕之的臉色不由得肅然起來,脫口而出:“這傢伙是瘋了不成,明知道剛拔完毒竟然還敢動用內力找人……”
見謝奕之說的這般嚴重,傅雲書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原本心存的一絲僥倖消失,緊張的問道:“公子會不會有事?”
不等謝奕之回答,卻見若塵子拎着藥箱慢悠悠的走了出來,瞪了謝奕之一眼說道:“胡說什麼,嚇到我的寶貝徒弟我毒啞你。”
謝奕之被若塵子一瞪,老實的沒說話,傅雲書連忙關心的問道:“師傅,公子怎麼樣了。”
見着傅雲書眉宇中是掩藏不住的關心,若塵子十分不悅,但是在這樣的時候若塵子也不好跟傅雲書算賬,便沒好氣的說道:“死不了,你就這般不相信師傅麼。”
傅雲書猶自不信,若塵子便說道:“你進去看看那小子不就知道了。”
聽了若塵子的話,傅雲書猶如大赦一般,連忙的跑了進去,傅雲書進去的時候,若塵子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擔憂之意……
此時的房間內,蕭闕正沉沉的睡了,約是太過於疲憊,沒有了平日裡的疏離,睡着的蕭闕舒展的眉眼頗有幾分孩子氣。臉色比起方纔的鐵青的模樣,已經好了很多。
傅雲書的手搭上蕭闕的脈搏,脈搏沒有了之前的脈象斷斷續續那般的嚇人,已經平穩了許多,只是有些虛弱而已。
此時傅雲書才鬆了口氣,相信了若塵子的話。
平日裡蕭闕總是冷着臉,讓人第一眼見到蕭闕的時候總會被他冷然的神色給嚇退,不敢仔細的端詳蕭闕的容貌。
其實若是真的論起來,蕭闕的眉眼生的極其的好看,長眉入鬢,並非是男子的劍眉,而是長眉微微的向上斜挑,並不伶俐;長眉下是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明明生着一雙多情的眼,應該如同一汪春水一般的誘人,卻冰冷如霜。
蕭闕的眉眼柔和,但是鼻子卻十分高挺,嘴脣很薄,睡着的時候抿成一條線,再加上刀削似的臉,所以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的感覺。
這樣看的話,蕭闕的容貌其實比之謝奕之還要美上幾分。
原本前世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傅雲書從未想到重生之後遇見他,那個清淺如同墨的白衣人,竟然會成爲自己生命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藉着虛掩的門,若塵子看見傅雲書看着蕭闕的目光依舊是沉迷不肯自拔、如同之前那般、可是卻又與之前不一樣了……
若塵子回想起
,之前傅雲書看着蕭闕的眼神是癡迷、仰慕、含蓄卻於不敢靠近的那種,可是如今傅雲書看着蕭闕的眼神,癡迷仰慕不變,可是沒有了那一層含蓄,那眼神更加的直白,多了一層佔有之意……
是的,多了一層佔有的目光……
若塵子一時間心中是百般滋味,想到方纔蕭闕與他說的話,更是惆悵,自己這寶貝徒弟也真是……這世上大好男子無數,怎麼就偏偏看上他了呢……
蕭闕啊,枉費你號稱算盡人心,卻怎麼也沒想到,偏偏就有些事情脫離了你的掌控中。
蕭闕既然還在昏迷中,自然是不方便出面去大理寺處理長樂的事情,也幸好是程知俞識趣,這大理寺原本是太子的人馬,在長樂進大理寺之後,大理寺卿連忙的將長樂的事情告訴了程知俞。
昨日晚間傅雲書救了景宸昭,而蕭闕又將刺殺景宸昭的刺客給了程知俞,程知俞投桃報李,很知趣的讓人帶話來說讓傅大人放心,元樂姑娘是曦國貴客,在案件未查明之前,大理寺是絕對不會爲難元樂姑娘的。
程知俞辦事基本上還是很靠譜的,有了程知俞這一層保證,傅雲書才放下心來。
傅雲書一晚上沒閤眼,因爲擔心着蕭闕與長樂他們一直是強撐着,如今放下心來之後便就撐不住了。
芸娘已經燒好了熱水澡,傅雲書洗好澡之後便就沉沉的睡了。
洗澡的時候,傅雲書覺得手心有一陣刺痛,芸娘見了之後卻見傅雲書的手心劃傷了好大的一個口子,便問道:“小姐,你這手怎麼傷的了……”
那手心的傷口不淺,已經結痂了,所以並未流血,芸娘大驚小怪的拿了金瘡藥來要爲傅雲書上藥,傅雲書由着芸娘上藥倒是也沒將手上的傷口放在心上,畢竟昨天晚上十分混亂,傅雲書也不知在哪裡傷的了。
臨睡的時候若塵子見着傅雲書的臉色不好看,熬了一碗濃濃的湯藥讓芸娘灌着傅雲書給喝了下去,那藥裡面大約是有安神的成分,傅雲書喝下去不久之後便就沉沉的睡了下去。
在睡夢中傅雲書睡的不太安穩,只覺得自己一下子似乎是被放在火中烤、一下子又是放在冷水裡面泡的,傅雲書迷迷糊糊的想,莫非是發燒了不成……
雖然有若塵子開的安神的藥,但是傅雲書毫不避免的又在做夢了……
此時的夢中並非是一片黑暗,而是湛藍色的天空,春日午後那絢爛的陽光,整個世界一片透明的琉璃色,美麗而又空靈……
不知從何時穿來了風鈴聲,隨着風一聲聲的,陶瓷做的風鈴十分的悅耳,古樸悠長,在這樣的一個地方,卻有些詭異的感覺。
傅雲書踏在青草地上,隨着那風鈴的鈴聲一步步的如同踩在軟綿綿的雲端一般,不知身處在何處、也不知要去往何處,只是在潛意識裡面,尋着那風鈴的聲音而去。
恰好在這個時候,天空中紛紛揚起了紅色的花瓣,豔紅的顏色,如同血一般。傅雲書正在奇怪的時候,向前走了幾步,驀然看見眼前出現了一片樹林。
是鳳凰樹……傅雲書是在往生崖上看見過的……
卻見這裡的鳳凰樹幾乎有三丈之高,比往生崖的鳳凰樹還要高,正是鳳凰開的時候,一團團紅色,如同是天邊燒的雲霞一般。
傅雲書此生從未見過如此炙豔的顏色,鮮紅的顏色難以用筆墨描繪出,那種顏色如同從生命中開出綻放出最爲豔麗的色彩一般……
傅雲書癡癡的看着,看見那高可入雲的鳳凰林上還掛着一串串陶瓷做的風鈴……原來,那鈴聲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麼……
在鳳凰林中間,有一個茅草做的屋子,屋子旁邊的鳳凰木上,還有一架鞦韆。
鞦韆上,一個穿着碧綠色衣服的女子坐在那裡,身後一個藍衣的青年推着她,雖然看不清楚二人的面容,但是傅雲書的心中卻莫名生出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眼前的畫面,兜兜轉轉在腦海中演練過了千萬遍一般……
簌簌而落的鳳凰花樹下,綠衣服的女子、藍衣服的青年,二人在一起如同一幅絕美的好卷,鞦韆越推越高,女子銀鈴般的笑聲傳入了雲端,紅色的鳳凰花落在她翻飛的衣袂上。到了情動之處,青年將女子發間衣服上的鳳凰花溫柔的拂去,許下一生諾言:“鳳凰于飛,翽翽其羽。山河不變,歲月如初。”
山河不變,歲月如初……
鳳凰林中,陽光、鮮花、木屋、鞦韆、風鈴,沒有一處不透漏着溫馨的美好,還有一種不言而喻的幸福之意。
可是,在那個青年許下誓言的時候,在這樣溫馨美好的場所、卻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之意。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似乎這一切的幸福到了極致,面臨的是被摧毀的現實……
傅雲書會這般想,是因爲她看見了女子偏過的秀美的側臉、落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在陽光下折射出透明的光芒……
那側臉竟然是……
一聲佛號,將傅雲書從沉迷的夢魘中喚醒,傅雲書迷迷糊糊的聽見幾句話,“發燒了……”
“喝藥……”
“幻夢……君澤嵐”
傅雲書暈乎乎的,如同踩在雲端一般,莊周曉夢迷蝴蝶,傅雲書不知方纔是一場夢,還是自己真正的經歷過的一場現實……
“小姐……”
“雲書”
幾個聲音讓讓傅雲書不堪其擾,並不想起來……
“傅雲書”一聲厲呵,讓傅雲書心間一顫,,將傅雲書從那虛無縹緲夢境中拉了出來,傅雲書驀然睜眼,一張慈眉善目的大臉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猶在迷糊中驚醒,傅雲書嚇了一跳,脫口而出:“大和尚……”
方纔那一聲呵斥,應該是出自苦禪大師。苦禪大師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嚇到了人家,摸了摸頭,說道:“恩,醒了就好。”
傅雲書幾欲張口,卻見喉嚨如同火燒一般,芸娘端來了蜂蜜水,傅雲書見着衆人都圍在自己牀前,不解的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一個淡然的聲音淡淡說道:“沒事,只是發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