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長洲驚變

福星道:“哦?請鬥戰勝佛明示。”

孫悟空不耐地道:“福老頭,你‘鬥戰勝佛’、‘鬥戰勝佛’的這麼叫,倒顯得咱們的關係疏遠了許多,老孫聽着也彆扭。”

福星呵呵笑道:“你取經功成圓滿,加升佛號,比我等仙輩高出了幾個等次,不稱‘鬥戰勝佛’怎麼成?”

孫悟空一把扯住他的鬍鬚,道:“不管不管,你快換個叫法!否則老孫跟你急了。”

福星倒還真怕他扯拉自己鬍子,慌忙道:“好好好,你鬆手,我改口……嗯,孫老弟……菩薩託你來要說什麼事?”

孫悟空喜道:“這還差不多。”放開了手,接着道:“菩薩所居的落伽山此前受妖人侵犯,幸有老孫及南極老頭、八仙等助陣,否則落伽山現在恐怕已經換了主子了……”

衆仙知他一向嬉鬧慣了,又見他滿臉帶笑,哪會當真?祿星道:“你啊你,如今都已修成佛位了,說話還是沒個尺寸,什麼人你不好說,偏偏要拿觀音菩薩尋開心。”

孫悟空正色道:“不是尋開心,老孫說的是實話,千真萬確!你們若不信,等南極老兒回來時自可問他。”

他愈是說的煞有其事,衆仙愈是不信。祿星道:“孫老弟先請坐下,我讓仙童擺出仙酒異果,咱們邊享用邊聊話,如何?”

孫悟空見衆仙一個個搖頭作笑,全然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不由急得上竄下跳,抓耳撓腮。

衛風看不過眼去,走到孫悟空身側,幫腔道:“我師父說話一言九鼎,句句是實,駟馬難追,你們居然不相信!**,這……這簡直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咦?不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他這句話記的不太清楚,是以顛來倒去的說了幾遍,心想總有一句有懵的正確。

衆仙聽他口稱孫悟空爲“師父”,面面相覷,大覺詫異,福星道:“還未請教這位小哥兒是……”

孫悟空還未說話,衛風已搶着道:“本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尊姓大名叫衛風。鬥戰勝佛是我師父,我是他徒弟也。”

衆仙聽他說話風趣,不由相顧莞爾,心下都想:“孫猴子何時收了這個小徒弟?嗯,能得得了他鬥勝戰佛法眼的,恐怕還不是個簡直之輩呢。”免不了對衛風多看了幾眼。

福、祿兩星捻鬚齊聲道:“恭喜孫老弟!賀喜孫老弟!此子靈額慧目,仙骨絕佳,日後必能盡得孫老弟的真傳,名揚三界。”

孫悟空道:“老孫收的徒弟當然是好!嘿嘿,福老頭、祿老頭,我此來蓬萊,只把觀音菩薩的話帶到就行,管你們信不信呢。菩薩言道,妖魔出世,不日必將在三界間大掀風浪,要你們時刻警惕防備着。”

祿星道:“哦?老弟剛纔說菩薩所居之處曾受妖魔滋擾……以菩薩的莫大法力,居然還要老弟你幫忙才能趕走妖魔,實不知何方妖魔如此厲害……”

衛風見福、祿兩個老頭兒臉上笑眯眯地,兀自帶着不信之色,心中一動,大聲道:“我告訴你們是何方妖魔!十萬年前的魔尊你們知不知道?這次去的就是他手下的‘玄幽王’及‘十尊者’中的五尊,還有其它亂七八糟數不清的小妖怪。”

其餘衆仙倒還罷了,福、祿兩星卻曾親身經歷過仙魔大戰,一聞“魔尊”及“玄幽王”、“十尊者”之名,臉色登時爲之一變,失聲驚叫:“啊,此事當真?”

衛風拍胸道:“有一個字是假的,管教我衛風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孫悟空道:“嘿嘿,老孫還親自跟那‘玄幽王’鬥了一場,他手中那對烏金如意鉤也算是件上等的寶貝了。”又對衛風道:“徒弟,你也莫發毒誓,這兩個老頭兒愈老愈胡塗,簡直是不可理喻了。咱們走,到其它洲島報信去。任他們在這裡下棋尋樂,等妖魔大舉來犯時,正好一網打盡!”

祿星見他要走,忙道:“老弟留步!”

孫悟空鼓了鼓猴腮,氣呼呼地道:“老孫剛纔說的是假話……”硬着頭往前走了幾步。

福、祿兩星慌忙趕上去,硬是把他死死拉住,滿臉堆笑地陪了不是,道:“老弟莫發脾氣。此事來的委實太過突然,我等又不是親眼見到,對老弟所言有所心疑也在所難免,嘿嘿……”

孫悟空道:“那現在信了沒有?”

福、祿兩星齊聲道“信了,信了!那烏鐵如意鉤是‘玄幽王’貼身的妖器,你既然能說出來,便說明你是真的見到他了。”

孫悟空“呸”的一聲,道:“你們兩個老頑固,這時才肯信了老孫的話!哪,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該怎麼防範就是你們的事了。”

福、祿兩星聽得魔尊出世,吃驚不小,又聞魔尊手下得力助手“玄幽王”及“十尊者”中的五尊已經率衆妖滋擾過落伽山,心中更是惴惴,思忖:“倘若‘玄幽王’等妖衆的目標不是落伽山,而是我們蓬萊島的話,只怕島上數萬仙人已經遭到滅頂之災了。”

他兩人神色不安,面帶憂慮,孫悟空已看在眼內,笑着道:“十洲三島相距不遠,可以互爲倚助,倘若其中一仙島遭襲,其餘島上的仙人便能即刻來援。你們衆洲島的仙人神士聚集在一起,怎麼也有數十萬之衆,相信可與妖魔鬥上一鬥的。嗯,真要鬥不過時,就來知會老孫一聲,老孫一定前來相助!”

福星道:“老哥哥代表十洲三島的衆仙謝過你了。唉,萬萬想不到衆魔被困十萬年之久,今竟脫身重出,這難道……難道是天數使然,讓三界再歷一次大劫大難?”

祿星也搓掌捻鬚,連連嘆道:“衆魔重出,我輩堪憂……堪憂啊!這可怎生是好?唉……”

他兩個當年領教過衆妖的厲害,是故愁眉苦臉,長嘆短籲,而其餘衆仙皆爲後來成仙入島,根本不曉得魔尊、玄幽王及十尊等是何妖人,見了兩星此副神情,均自不解。有些仙人更是心下不服,暗想:“區區妖魔怕個什麼?我這手中降魔法寶一出,定教他們一個個無處遁身,形神俱滅!”

孫悟空扯了衛風胳膊,低聲道:“咱們走了,讓這兩個老兒自己發呆去。”腳底生雲,託着兩人身子高高升起,疾速飛走。

福、祿兩星只顧着喃喃自語,待身旁仙人提醒時,這才發覺不見了孫悟空師徒。

一名長鬚仙人走到石桌旁,道:“剛纔那盤棋下的正精彩,卻被孫猴子給攪了,實在是可惜。來來,二老快坐下,你們重新開局,我等在旁觀戰。”

福星嘆道:“唉,我現在是沒有一點兒心思下棋了。你們知道那魔尊如何的厲害?告訴你們,放眼三界,或許只有我佛如來能與他鬥個平手。另外還有他手下的二魔王、四護法、五聖妖、十尊者,個個都是妖法高深之輩,順便哪一個前來,我等都皆有不如。”

衆仙驚道:“如此可如何是好?”

祿星道:“孫猴子說的也有理,眼下咱們只有一面注意防範,一面聯絡各洲島仙人,有遇妖人來犯,可一呼百應,羣而抗衡。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到各洲島去,與他們商量此事。”

福星道:“孫猴子不是說要去其它各洲島的麼?”

祿星道:“那猴子怕麻煩,必然說不清楚。還是我親自走一趟的好。”說完徑自駕雲往各神洲仙島去了。衆仙自在蓬萊島上防範備戰。

※※※

不消半日時間,孫悟空與衛風已先後到過了蓬萊、方丈、滄海三島及十洲中的祖洲、瀛洲、玄洲、炎洲、元洲、流洲六洲,每至一處,便將觀音之話轉述一遍。衆仙一聽魔尊出世,起初有多數認爲戲言,孫悟空也懶得細說,幸虧衛風在旁將落伽山大戰繪聲繪色地說了一通,這才使得衆仙深信不疑。

離開流洲後,徑向東行。漸近長洲島境時,孫悟空陡地神目生光,向着四方觀望不止。

衛風本來閉着雙目,忽覺行速突然慢了下來,便睜眼問道:“這又到哪裡了?”

孫悟空道:“長洲。”頓了頓,又道:“我覺得有些不對……有妖氣!”

衛風凜然一驚,見四周惟有白雲在側,何來半點妖怪的影子?說道:“師父,我怎麼就沒看到?你不是在嚇徒弟我吧。徒弟我膽小,經不起嚇的,嘿嘿……”

孫悟空沉聲道:“莫說話,咱們到島上看看!”說着放開了衛風,兩人一起按落雲頭,降落到長洲仙島上。

這長洲島與別處有所不同,多有仙泉靈水潺潺流動,草綠花香,盈香撲鼻。

衛風猛力吸了幾口空氣,“嘖嘖”道:“嗯,香,好聞!怎麼這裡的氣味兒跟女子身上抹的脂粉氣兒差不多?”

孫悟空道:“廢話!十洲三島之中,就只有這長洲島上住的盡是仙女神蛾,自然少不了脂粉氣兒。”

衛風眼光一亮,道:“仙女?都是仙女?嘿嘿……哈……”心想世間形容女子之美時,多是用“仙女下凡”一詞,這麼說來,只要是仙女,便該個個容美如花,清麗絕倫了。這長洲島上既然住的都是仙女,呆會兒見面時,不看花了自己的雙眼纔怪。當下整了整身上的衣衫,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

前行了不遠,孫悟空愈加的警惕起來,如臨大敵一般。

衛風心道:“敢情師父沒跟美女打過交道,還未見面就如此緊張了。嗯,這也難怪,師父人不像人,猴不像猴的……這副尊容……”

轉過一座矮山,前方是一片空曠之地,兩人放眼望去,登時被眼前景象所驚:只見花草異樹之間、奇山怪石之上、溪水靈泉之側,或躺或臥着許多具屍體,其間多半是女子,還有不少面容奇醜、貌相兇殘的魔怪。

衛風張口結舌,顫聲道:“老天爺,這……這怎麼啦?”

孫悟空猛地一拍大腿,“嘿”的一聲,道:“老孫擔心出事,果然還就有出事的了。唉,老孫來晚了!”

衛風呆了一陣,漸漸明白過來,失聲道:“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妖怪們曾經到過這裡了?在這裡大開殺戒……”眼見所亡的女子果然都是頗有姿色的美人兒,愈加的嘆息不已,更痛恨起那些妖怪來,破口罵道:“***,妖怪們誰不好欺負,偏偏要來欺負這些女流之輩,真是卑鄙無恥,淫濺下流!”

孫悟空道:“長洲因所居者都是仙女,又無法力高強之輩,那些妖怪一定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施以偷襲……”忽地耳朵一動,隱隱聽到前方有微弱的喘息之聲,忙縱身飛起,徑向前趕。衛風叫了聲“師父”,緊緊跟上。

到了長洲島上的“紫府宮”前,更是屍堆如山,一道道殷紅之血流得遍地都是,幾乎將宮前的青草白花都浸染成了血色。

衛風從未見過如此慘烈的景況,眼見一個個仙女或被烈火燒焦,或被洞穿胸腹,知道是妖法妖器所致,喃喃道:“妖怪就是妖怪,奶奶個熊的一點憐香惜玉之心都沒有!哼!一定是妖怪們情知自己長的醜,見了這島上許多美麗的仙女,忌妒之心大增,乾脆就來個心狠手辣,毒手摧花,趕盡殺絕!”

孫悟空支耳搜聽,突然間縱身飛上“紫府宮”的第二層白玉臺階上,蹲在一名側身躺着的藍衣仙女身前。

衛風趕過去道:“還有活的麼?”看清了藍衣仙女的臉時,不由跳了一大跳。原來這藍衣仙女從背後看時纖背細腰,只是一張臉卻不知被何妖法所傷,已經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孫悟空點了點頭,道:“她雖還有些氣息,只怕也難以活長了。待老孫高潮爲她續些真氣。”手向着左側一株矮樹招了招,叫道:“過來。”那矮樹上生了十數枚白中透紅的仙果,其中一枚經他手一招,自行脫落下來,平平飛入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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