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首先吃驚的,是偌大皇宮中,這曲司宸竟然住在這種地方,甚至於她的小宵,都比曲司宸住的好……
隨後吃驚的纔是,寧妃和蘇瑾玉。
兩人等在屋前,此時見他二人,似終於鬆了口氣。
曲司宸毫無表情行了一禮後,白芷也跟着行了一禮。
寧嫣點點頭,隨後不再看曲司宸,反而望向她,面上表情柔情萬千,話語中也是數不盡的溫柔:“白小姐真是讓本宮好擔心。”
白芷皺眉看了眼身旁曲司宸,發現他面上依舊毫無表情,隨後瞪了蘇瑾玉一眼,纔對着寧嫣微微一笑:“讓寧妃擔憂了真是抱歉,我娘她……”
後來白芷聽寧嫣的意思,才知道,蘇瑾玉將他們騙進禁地之後,等了許久兩人都未出來,隨後她悄悄告訴寧妃這事,明面上讓寧妃幫忙隱瞞了去,對容覃道是兩人貪玩不小心跌進了河裡,白芷和蘇瑾玉在寧妃宮中換衣衫,兩人不打不相識,相處的極好,是以便想一起在寧妃宮中呆一晚,寧妃也是再三挽留。
話都說到這份上,容覃再是懷疑明面上也只能同意。
待送走容覃之後,他們纔來這邊等着,也讓心腹宮人暗中注意他們的動靜。
白芷雖然不知爲何蘇瑾玉不告發他們進入禁地,但此時還是點了點頭,謝過了寧妃,沒有多話。
寧妃笑了笑:“白小姐真是客氣,天色已晚了,白小姐和蘇小姐,還是快些休息吧。”
語畢,寧嫣身後的何姑姑已經走上了前來,對着白芷和蘇瑾玉行了一禮,手勢一比。
這次倒是難得的,白芷和蘇瑾玉竟同時皺起了眉來,異口同聲道:“六皇子他……”
說完才發現兩人同時開了口,互相瞪了對方一眼,再次看向寧嫣。
寧嫣卻似毫不在意,面上的表情滴水不漏:“本宮乃六皇子生母,自是心疼他的,今次不過是想找他說些體己話的,倒是不知如何讓兩位小姐誤會了?”
聽見寧嫣如此說,白芷和蘇瑾玉也不好再說什麼,同時看了曲司宸一眼,點點頭跟着何姑姑走了。
然而還未走幾步,白芷還是覺得有些不太放心,不禁回頭看着寧嫣:“寧妃娘娘,今天若不是六皇子,阿芷怕是到現在都回不來,六皇子受了涼,還是讓他早些休息吧。”隨後看了眼曲司宸,終是走了。
蘇瑾玉聽見此面上已是難看極了,卻沒立刻發怒,而那邊寧嫣和曲司宸也皆沒有開口。
待走的有些距離了,白芷看着身旁的蘇瑾玉,才道:“今天這事,我不會就這樣輕易算了的。”
“我還怕你不成?”蘇瑾玉一向心高氣傲,此時又想到今日曲司宸還親自進木樨園找她,氣更不打一處來。
傳聞木樨園內危險無比,聽說進去之人幾乎未有安全出來過的。
***
再看不到白芷和蘇瑾玉身影的時候,寧嫣纔回過頭看着曲司宸。
這個她總是忽視的兒子,此時已經長成大人,只是臉色蒼白,身形單薄,他衣衫如今半乾貼在身上,髮絲傾灑。
寧嫣嘆了口氣:“本宮倒是不知,本宮的兒子還有這麼大本事,將那蘇家小姐和白家小姐都迷得如此神魂顛倒。”
剛纔她說是自己生母的時候,曲司宸已經覺得厭惡了,如今再聽見她這般說,只覺得難以忍受,然而心下雖這般想,卻是沒有開口。
“白家手握這西玥一半兵權,本宮不管你知不知道,要提醒你的卻是,這白芷得是無霜的!”
曲司宸目中閃過絲嘲諷:“這白家小姐,可不一定瞧得上那三皇子。”
應聲而下的,是一巴掌,寧嫣一掌打在曲司宸的面上,臉上已有怒色:“那也瞧不上你,就你這般的身子,就算是蘇瑾玉怕也只是可憐你。”
曲司宸眼中閃過絲狠戾,片刻暗了下去。
寧嫣不再看他,要離開前,再次道:“對了,你若同蘇瑾玉在一起,指不準能牽制下蘇牟,以此對抗太子,倒還有幾分用處。”
說完頭也不回便走了。
曲司宸望着那背影,鳳目中怒意漸消,冷哼了聲:“愚蠢。”
這般說完曲司宸突然望向四周,他住的地方本就偏僻,此時已經子時,寧嫣走後,沒有燈盞,更是難辨四周,但他隱隱能感覺到方纔某處,似有人在看着他們。
***
第二日,白芷趁着出宮前,起了個大早,悄悄來了曲司宸的住處。
卻不想真是擔憂對了,曲司宸住的地方木屋窄小,裡面只能放置一張榻子,此時曲司宸躺在上面,臉色通紅,白芷走近一看,覺得不太對勁,在他額上一摸,嚇了一跳。
“怎麼那麼弱……”這麼燙,是發燒了。
白芷心下焦急,趕緊在外面打了些水,擰乾帕子,將它放在曲司宸額上。
然而曲司宸身體本就孱弱,若是一直高燒不退……白芷隱約從容覃那處聽聞過被燒壞腦子的。於是準備出去找藥,哪知剛站起來手腕被他抓住。
白芷見他似是魘着,眉頭緊皺,剛剛放上去的帕子被他動得快要掉了,空出的手連忙將帕子放回額上,離得近了,便聽他似在低喃。
大概半分出於好奇半分出於在意,反正白芷就很想聽聽他到底在說什麼,於是靠了過去,只聽他嘴裡亂七八糟的語句竟沒有一句是清楚的!
便在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一句,讓白芷愣在了原地。
她明顯的聽見他在喚:“蘆……葦……”
蘆葦?那是什麼?白芷覺得疑惑,在想莫非是什麼吃的?但是此刻曲司宸這樣子,根本是回答不了她任何疑問。
白芷沒有辦法,只得硬去抓他的手,準備讓他放手好讓她去抓藥,哪知曲司宸如今的力道極大,白芷如何都弄不開,便就在兩人僵持的時候。
“六哥?”一聲聲響從白芷身後傳來,白芷回頭望去,只見一白袍男子疑惑的看着她,這男人身後還有兩個女子,其中一個她有點印象,好像就是曲司宸口中的雲蘿。
說話之人是曲長歌,今日晨課他未見曲司宸以爲他出了何事,和曲東霓帶着曲雲蘿偷偷過來,沒想到看到這一幕。
他看了看榻上的曲司宸又看了看白芷,再看了看兩人的手,深沉的道:“那個我好像打擾你們了?”
話剛完被曲東霓一掌打在頭上。
曲東霓推開他走了進來,看着臉色緋紅的曲司宸凝眉道:“六弟他生病了?”
白芷點點頭:“你們幫我照顧他一下,我去找點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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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東霓此刻心中滿是疑問,但是更加擔心曲司宸,仔細望了白芷一眼,點點頭。
白芷此時也不客氣,用盡蠻力就把曲司宸的手給拽了下來,她的手腕一片通紅,也不去管它,只問曲東霓:“你們這裡哪裡有藥?”
“司藥房。”
“司藥房在哪裡?”
“皇宮東北角。”
白芷在回憶中想了想昨日蘇瑾玉大致說的方位,點了點頭,就走了。
曲東霓無暇顧及其他,立刻開始照顧曲司宸。
曲長歌看着白芷的背影,臉上本來嬉皮笑臉的表情也掩了下去,揉了揉曲雲蘿的頭髮以示安慰,隨後看着榻上的曲司宸:“姐,我們要不要叫太醫?”
曲東霓顯然也是猶豫不決,然而聽見太醫二字,曲雲蘿已是猛搖頭:“不要叫太醫!他們都是壞人!”
曲長歌拍了拍她的肩,點頭:“好好好,我們不叫太醫。”
隨後看了眼曲東霓道:“那我先帶雲蘿去找魏太師,姐你照顧六哥。”
過了許久,白芷終於是回來了,她一隻手端着煎好的藥,一隻手端着烤好的雞,嘴上叼着一些藥包,如此模樣把曲東霓嚇了一跳。
曲長歌和曲雲蘿還未回來,如今只有曲東霓一人,她見此連忙接過白芷口中的藥包,看了眼白芷左手上的烤雞,疑惑道:“白小姐你這是?”
白芷將烤雞往地上一放,就端藥走過去,邊走邊道:“烤雞啊,剛剛我聽曲司宸說什麼蘆葦,我以爲他想吃蘆花雞。”
“……蘆葦?”曲東霓嘴角抽了抽。
見白芷將榻上曲司宸搖醒餵了他藥,心也稍微放下,“這藥是白小姐親自煎的?”聽聞東璃公主醫術卓絕,莫非白芷也學了幾分?曲東霓剛在心中這般想到。
那邊白芷便道:“我哪裡會煎藥啊,我連商陸和人蔘都分不清。”
“什麼?”曲東霓一聽一急連忙走近發現曲司宸已經將藥服下去,他此時望着白芷,眼中神色迷離不清。
白芷見他還在恍惚,便讓他躺回榻上,將他額上的帕子放入水裡重新洗過再次搭在曲司宸額上,似是藥的功效,曲司宸再次昏昏噩噩睡了過去。
白芷這纔開口:“但是剛剛我遇到了個御醫,他幫我抓的藥,還說這藥每日三次,過幾天便會痊癒了。”
這話剛完,曲長歌一行也到了這來,魏青平看見白芷愣了下,給她行了個禮:“微臣魏青平見過白小姐。”
白芷哪裡經得住如此大禮趕忙搖手:“魏叔叔不要多禮。”
魏青平擡起頭見曲司宸面色好些,似也鬆了口氣,對着白芷道:“這次真是謝過白小姐了。”
曲長歌等人也似是鬆了口氣,心中對白芷無不感激,曲雲蘿更是認出白芷是當日幫助自己之人其中之一,對着她展顏一笑。
白芷看了看他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們也是他的朋友?”
這話一出,魏青平首先一沉吟,半響終是點了點頭。
“真巧,我也是。既然他已經好些了,那我現在得回去了,不然孃親他們要着急了。他就拜託你們照顧了。”白芷說着笑得毫無心機,臨走前似是想到什麼回頭看着大家,“過幾日我的禁令結束,能幫我轉告他,讓他在滿香樓等我,帶我去這京城逛逛嗎?”
聽她此般說,衆人都是沉默,曲長歌先是拍了個手:“我肯定會轉告六哥的,不過白小姐,我們是六哥朋友這事,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別人……”
白芷本想問爲什麼,突然想到容覃曾經說過,這皇宮中最是危機四伏,遂點點頭走了。
曲東霓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真的不會給別人說嗎?”
“不然怎麼辦,難道殺了她?”曲長歌聳聳肩,顯然也是毫無辦法。
曲東霓點點頭:“也罷,如今也無它法,我們便先盯着她好了。如今我看六弟燒也退下來了,我們也先離開吧,在這太久,怕是會讓人起疑。”
衆人點點頭,曲長歌將烤雞放在門口的木桌上,有些爲難:“那剛纔這白小姐所說之事?”
魏青平搖了搖頭:“先瞞着,如今各方勢力依舊虎視眈眈,讓六皇子同她接觸,太冒險。”
“嗯。”曲東霓也是贊同,見此,曲長歌也不再說什麼,拉着曲雲蘿便走。
曲雲蘿卻像是在思忖什麼般,皺着眉,保持沉默。
……
待得天色微微轉暗,曲司宸才悠悠醒轉,他擡起頭來見門口有個人站着看他,那人笑得溫婉如水,曲司宸心下一怔,以爲是方纔夢中所見之景,不禁啞然道:“洛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