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怎麼在這?”鬱洛薇見兩人回頭來看她卻不說話, 不禁發出疑問。
寧葉郗眉目一皺,心下有些緊張,立刻便向着曲司宸望去, 曲司宸同樣眉目緊皺, 但是不過只是一瞬, 他面上的表情突然變得春風和睦起來, 隨後眉角微挑, “我來看她最後一眼……倒是你洛薇……”
“是麼……”聽見曲司宸如此說,鬱洛薇不知爲何心下有種莫名的感覺,但是想着明日白芷也就被處刑了, 面上便露出了笑,“是蘇丞相叫我來的, 你沒有遇見太子?”
聽見她如此問, 曲司宸停頓了下, 搖了搖頭,隨後有些遲疑道:“你見到我的事……能否……”
“我知道的。”鬱洛薇點了點頭, 面上是善解人意的神色,“快些走吧,太子他們應該快要出來了,你小心些。”
“嗯,謝謝。”曲司宸點點頭, 和寧葉郗調轉馬頭向着夜色奔馳而去。
然而方纔他一直將白芷抱在懷中, 以披風遮擋住鬱洛薇的視線, 本是萬無一失的, 哪知因白芷如今處於昏睡狀態, 是以本來握在白芷手中的白玉簪在曲司宸策馬奔騰而去的時候,‘碰——’的落在了地上。
鬱洛薇聽得聲響本來想喚曲司宸, 哪知還未開口他們人已經不見了,鬱洛薇有些疑惑,便想着以後給他好了,哪知走過去撿起來的時候,面色卻是一愣。
如今的白玉簪上染了點點鮮血,但是這白玉簪她卻是認識的,之前白芷有用過。
鬱洛薇的臉色立刻變得青一陣白一陣,她凝眉細思了半響,嘴中喃喃道:“不會吧?”
恰在此時,聽得有人在背後喚她,“阿薇?”
鬱洛薇嚇了一跳,下意識將白玉簪握緊放入袖口隨後轉身去看曲陌離,面上立馬換上了溫婉笑意,“阿離你出來了?我在這等你然而方纔聽見這邊有聲音,所以……”
“怎麼沒人陪着你?一個人多危險。”曲陌離皺了皺眉,但見鬱洛薇咬着下脣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立刻又道:“算了,時辰也不早了,也虧得某些人讓你那麼晚還出來,孤先送你回去吧。”
說到某些人的時候,曲陌離不着痕跡的看了看一旁的蘇牟,蘇牟面上只是笑,假裝沒聽見。
鬱洛薇點點頭,似是想到什麼一般,不禁道:“阿離你方纔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見到了麼?白芷她也……”
聽得她提白芷,曲陌離只覺得心裡沒來由一陣煩躁,皺眉道:“別再在孤面前提到她。”
說着便徑直向前走去,鬱洛薇不知曲陌離怎地突然生氣,疑惑跟在後面,卻是看向蘇牟的,蘇牟也只笑不語。
知問不出什麼,鬱洛薇便也保持了沉默,只是愈發握緊了手中的白玉簪,而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曲司宸完全不知太子那邊的情況,如今一顆心只放在懷中的白芷身上,剛抵達寧王府便將白芷抱下馬風塵僕僕衝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將白芷放在榻上,立刻又道:“青檀呢?!”
青檀青蓮是當年容覃私下收留培養的兩個女子,一個學醫一個習武,便是爲了以防如今的狀況,讓她們能陪在白芷身邊代替她保護白芷,白宣也同樣有兩個人守護,容覃爲他們分別取了紫瓊和紫星的名字,紫瓊和紫星陪着白宣一起去了胤川,只青檀和青蓮還未露面,容覃私下交給了曲司宸,便是想這個時候才讓她們出現在白芷身邊。
青檀聽得曲司宸呼喚,立刻趕了過來,見到榻上的白芷,走過去將覆在她面上的□□撕下,終於鬆了口氣。
便再不敢馬虎的開始替白芷把脈,曲司宸站在一旁,雙手緊握,薄脣緊抿,鳳目中竟帶着誰都能看出的焦急。
青蓮站在一旁,同樣無比緊張,但是此刻卻還是記得提醒曲司宸喝藥。
容覃雖然基本治好了曲司宸的病,但是因這毒是從孃胎帶出來又根深蒂固,是以並沒有那麼容易好,還需要服用一段時日的藥。
曲司宸此時並沒有心情去服藥,完全無視掉青蓮的話,只一瞬不瞬盯着白芷,向着青檀道:“她怎麼樣?”
青檀卻是一副甚是淡定的模樣,“不礙事,寧王大人還是先服了藥準備去上早朝吧,今日您需要親自去刑場,如此纔不會招惹西武帝的懷疑,主上的事就全權交給我好了,我一定會讓她恢復健康的。”
知她是容覃親自教導而出的醫女,曲司宸頓了頓,鳳目中精光一閃,似是想到了什麼,點了點頭,“的確還有我如今需要去做的事。”
說着曲司宸走到榻邊,看着沉睡在上面的白芷,她如今皺着眉,面上是異樣的酡紅,只是看着好似便能感覺到她的難受,曲司宸微微彎下,摸了摸白芷的面頰,在她額上印了一吻,隨後站起對着青檀道:“她便交給你了。”
青檀點了點頭,目送曲司宸離去後,立刻吩咐青蓮守在白芷身旁,親自去熬藥。
宮中的情況卻並不樂觀。
西武帝頒下聖旨,今時午後三刻在西玥最大的市集行刑,白家六百七十三條人命無一倖免。曲司宸卻並沒有去市集,反而去了皇宮,然而西武帝似是有所預料,這日下朝後,他發下口諭不見任何人。
然而讓人疑惑的卻是,曲司宸去的地方也並非是西武帝的宮殿,反而是寧嫣的寢宮!
寧嫣自上次秋季狩獵後痛失三皇子曲無霜後,一直心情鬱郁,整日以淚洗面,幾乎足不出戶,也不見任何人,是以曲司宸抵達的時候,寧嫣拒絕見他。
得不到寧嫣的接見,曲司宸也不離去,反而跪在了寧嫣馨苑殿的正門口。
衆人見寧王如此紛紛有些着急,有些去稟告了寧嫣,有些甚至上前去勸寧王還是先回去。
曲東霓和曲長歌本是在麗妃寢宮也是在勸殷榒能在皇上面前替白家美言幾句,惹得殷榒是一陣暴怒,如今聽得這個消息,兩人心下焦急,但見殷榒面色不善,一時又不好離開。
殷榒卻是嘲諷一笑,“誰曾想這寧王還是個癡情的,如今白家連軍權也沒了,除非是草包,誰還去趟這攤渾水!”
曲東霓和曲長歌只沉默不語,聽得殷榒在那唸了半天,曲東霓微微一笑,似是終於明白了般,她走過去挽着殷榒的手,拍了拍:“娘,霓兒知道了,你莫氣,這事是我和弟弟他多事了,以後不會了,您就不要生我們的氣了,您最好了。”
殷榒聽她這麼一說,面色也才漸漸轉好,咳了聲,“就你貧嘴。”
於是又隨便寒暄了幾句,曲東霓和曲長歌便告辭了殷榒趕到馨苑殿,此時曲司宸依舊跪在那,甚至連曲雲蘿也跟着跪在了曲司宸身後。
曲長歌有些焦急,急忙走過去拉曲司宸,悄聲在他耳旁道:“六哥你這是做什麼?!這事我們不是都已處理好了麼?!就算是裝樣子你也不需如此拼啊,求這女人做什麼!”
曲東霓也是不明白曲司宸的意思,走過去疑惑的看着他,見曲司宸紋絲不動,只皺眉道: “六弟,依我看如今事情也全在我們的掌握之內,你如今這般做,到底所爲何事?你若不說,莫非是把我和長歌當了外人?”
聽此,曲司宸冷冷一笑,但果真是開了口:“就算我救下她,你說如今之後,她該怎麼辦?”
被這麼一問,曲東霓顯然是愣住了,她眼眸微動,片刻後才道,“將她收爲你身邊的侍女,帶在身邊,相信必定不會再有什麼意外……”
“她不會是侍女。”曲司宸冷哼了聲,打斷曲東霓堅定道,“我要給她一個身份,然後娶她……”最好的辦法,便是靠着寧嫣給她一個假的身份。
聽他如此說,曲東霓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六弟……莫非你……”愛上她了?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口,只咬着脣看他。
曲司宸沒有理她,只道:“此地你和八弟不宜久留,這事便交給我,你們帶上雲蘿便先離去吧……”
“我也要在這!”曲雲蘿一聽,她皺了眉,美麗的雙眸中染了幾絲霧氣,“當日我無法救白大哥……現在我想盡我最後的一份力……”
曲長歌也是,似還有話想說,但被曲東霓一個眼神示意,於是閉了嘴,曲東霓看着曲雲蘿道:“阿蘿,乖,這事便交給你六哥,他一個可能更有勝算,寧妃娘娘一直不喜你……若是你也在,怕是……”見曲雲蘿似有所動搖,曲東霓再接再厲道:“相信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也是,曲東霓一向聰慧,曲雲蘿聽後,抓了抓曲司宸的手,“六哥你一定要成功。”
曲東霓這才鬆了口氣,她拉着曲長歌和曲雲蘿,對着曲司宸道:“你一人,更要注意些……”
曲司宸點了點頭,背脊挺直,目光直直望着馨苑殿。
曲東霓等人便先離開了。
而市集上,白家由曲陌離親自監斬,從押解的囚車至這市集時,他一直面色緊繃,那雙以前時常言笑晏晏的眼眸再不復以前的笑意,他一瞬不瞬盯着囚車上白芷狼狽的身影,一言不發。
如今白家衆人身形狼狽,沿途的路上,被無數百姓扔了雜物,甚至容覃衣衫不整,‘白芷’頭飾雜亂,曲陌離的手見此不自覺地捏緊起來。
蘇牟在一旁看着,眉頭緊皺,不斷在曲陌離和‘白芷’的身上來回,就在他內心不安想着要說什麼,卻見曲陌離突然冷笑了一聲,他的眉眼皆揚,嘴角扯出一抹諷刺的弧度,“白芷,這便讓你看看,你不願意跟在孤身邊的下場。”
隨後他閉着眼,再不看那邊,離行刑還有些時間,然而這時,天上卻下下了大雨,傾盆大雨,一下子便砸在衆人的身上。
皇宮中也是如此,不多時,曲司宸衣衫皆溼,墨黑的發貼在臉上,但是他背脊依舊挺得筆直,任着雨打在自己的身上。
似是過了許久,那雨甚至無法讓他在雨中睜開雙眸,曲司宸微微低着頭,突然感覺到頭上的雨停了,他擡起頭卻看見一張溫柔的眉眼。
鬱洛薇打了把傘,站在曲司宸的旁邊,她的眼中帶了絲哀傷,“司宸,你這又是何必呢?馬上就到行刑的時候了,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