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臉男給了她這個提示之後,又像上次一樣消失不見了。可這一次沈幼芙卻沒有覺得被他騙了銀子。
直到徐嬤嬤帶着幾個丫頭回來,沈幼芙還在牀上發呆。
她從穿來之後就一直保持着一種亢奮的樂觀,其實未嘗不是因爲她很恐懼。任誰死而後生卻忽然掉進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恐怕都會感到恐懼。而沈幼芙的種種樂觀,其實也只是爲了掩蓋這種恐懼,自己騙騙自己而已。
現在這一點幻想已經被帥臉男無情地撕碎了。沈幼芙最想知道的是誰將她從那麼高的山上推下,只可惜帥臉男明明萬能到什麼都知道,卻以她的銀子不夠爲由而拒絕了她。
沈幼芙這纔不得不面對現實,想要在沈府、在這個時空活下去,絕對不是躺在牀上裝病就能矇混過關的。她現在唯有靠着自己去需找答案了。
更何況,她沈幼芙是那種只要活着就知足的人嗎?
她還要想想辦法活得像樣才行!
徐嬤嬤進來的時候口中正嘟囔着銀子的事情,看見沈幼芙“騰”地從牀上坐了起來,眼睛亮閃閃地盯着自己,竟不由自主梗了梗脖子。
“小姐這是怎麼了?”
其他幾個丫鬟根本就不會留意沈幼芙有什麼變化,只有徐嬤嬤一眼瞧出自家小姐不太對勁。
“你們幾個都出去立着伺候,”沈幼芙坐在牀上,完全拋棄了扮演原主獲得米蟲生活的想法,“徐嬤嬤,銀子的事情可打聽出來了?”
原主已死,她要是再按那個風格軟弱下去,恐怕到頭來也是死路一條。
徐嬤嬤剛要上前觸摸沈幼芙的額頭,聽見她這樣平穩的問話不由自主地縮回了手。
小姐何曾用這種口吻說過話,又何曾將這幾個丫鬟趕出去過?
以爲沈幼芙要說的也不是什麼秘密,霜兒與其他幾個丫翻個白眼心中冷哼着也就出去了。
“奴婢,奴婢帶着她們幾個去賬房上問過了,賬房上說是老夫人那邊的意思。”徐嬤嬤回頭看看被趕出去的幾個丫鬟,自己則在牀邊站住了腳挺直身板身板,語氣中跟着沈幼芙學着平穩嚴肅起來,“奴婢還打聽出來一句話。老夫人說的,這往後咱們屋裡的月銀就是半數。直到……直到小姐出嫁爲止。”
以後都是半數?怪不得那個混蛋說分期付款只要月銀的一半!
“其他人呢?”沈幼芙沒有糾結在銀子或出嫁的事情上,她語速乾脆利索,“要是你沒打聽清楚,就再去問。”
徐嬤嬤看沈幼芙只穿一件單薄的白絲中衣坐在牀上,很想上前爲她拉上被子或者披上衣服。可這種原本再自然不過的行爲,今日她卻有些做不出來。
眼前的小姐面容仍然柔弱,身材也依舊纖細。可不知爲什麼,徐嬤嬤就是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堅強果斷的生命力。
反正這種感覺讓徐嬤嬤很陌生,就像面對一個陌生的主子,她本能地不敢親近。
沈幼芙對徐嬤嬤這個反應比較滿意,她現在對別人的施捨已經不感興趣了,要自己立足,首先這身邊的人也要給力纔是。尤其是這位貼身的奶孃嬤嬤,只知道端茶遞水是遠遠不夠的,如果她足夠強大,原主也不會不明不白地摔下山去了。
“五小姐和沈憐都並沒有裁減。”
徐嬤嬤並沒有讓沈幼芙看低,她其實是打聽過這個的,只是她以爲沈幼芙不會關心,所以就沒說。
沈幼芙對徐嬤嬤更滿意了一分。見徐嬤嬤已經不再自作主張,而是眼巴巴地立在牀頭等她吩咐,沈幼芙繼續說道:“去將我屋裡被裁減月銀的事情告訴兩位姐姐知道,然後來回稟我。”
沈幼芙之所以讓其他幾個丫鬟出去,就是爲了吩咐這最後一句。
徐嬤嬤的嘴已經張成一個蛋形,如果她沒有理解錯,小姐這是要試探五小姐和沈憐?
徐嬤嬤人雖矮胖,但自家主子的事情就沒有她不上心的。尤其是這一回,這一回幾乎是主子平生第一次吩咐她去做事,她當然要好好想想。但此時,她卻覺得自己腦子幾乎不轉了。因爲想來想去,她都想不出如何將話說到那二位跟前去,而且還要將對方的反應回稟主子。
沈幼芙眼看着徐嬤嬤已經死機,不得已只好將她拉進身前又這般這般地吩咐了一遍,纔將手一推道:“去吧!”
徐嬤嬤被沈幼芙推了一下,似乎重新啓動了一番,只是嘴還一直保持住方纔那個蛋形,就這樣兩眼放光衝出屋子辦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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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姐沈幼蘭性子火爆,雖然與主子是嫡親姐妹,可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已經多時了……小姐說的沒錯,這裁減月銀的事肯定不能直接說給五小姐。
徐嬤嬤裝作漫不經心走到五小姐的住處,在屋前隨意抓了個灑掃丫鬟道:“七小姐被扣了月銀,你家小姐知不知道這事?”
那灑掃丫頭一甩胳膊掙開徐嬤嬤的手,兩眼瞪得鼓鼓的,氣沖沖道:“連這種事情也要賴在我家小姐頭上不成?!因爲七小姐自己不懂事,害得我家小姐跪了幾天的佛堂,現在纔剛回來,你!”
徐嬤嬤早知道五小姐身邊的人都跟炮竹似的,沒想到她連灑掃丫頭都惹不起,於是撇撇嘴道:“我就是問問,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唄。”
徐嬤嬤一邊哼唧賴着不走,一邊瞅着屋子裡的動靜——小姐說了,五姐要真是暴脾氣,聽了這話肯定坐不住。
“碰!”兩扇雕花門就像被人用腳踹開一樣,重重地朝屋裡打開。
這門後正站着一位大杏核眼兒的姑娘。姑娘一身雪白綾羅,纖細的腰肢卻用火紅石榴的腰封緊緊箍住。旁人穿來柔弱出塵的白色,在她身上便成了一種男子般的英氣。
徐嬤嬤心中嘆了口氣,這樣好的五小姐,偏看七小姐不順眼,反而也跟那個沈憐十分親近。
真不知是什麼緣故!
徐嬤嬤挺欣賞五小姐沈幼蘭,只可惜對方卻註定不會給她好臉。
那灑掃丫鬟看見主子一臉怒容地站在門口,趕緊扔下手中的活計,扭頭便跑到沈幼蘭身邊:“主子,您怎麼出來了,郎中說您的腿跪傷了不能走動。”
小丫鬟說着便也同沈幼蘭一起怒視着徐嬤嬤,直到徐嬤嬤感覺自己快被着兩道目光燒焦了,才聽見沈幼蘭口中恨恨地丟出兩個字:“活!該!”
毫無疑問,這句活該,說得便是沈幼芙被扣了月銀的事。
沈幼蘭說完便被小丫鬟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子,直到那兩扇門在徐嬤嬤面前關上,她還隱約能聽見裡面不善地聲音:“要不是憐妹方纔來勸我,看我這會兒不去撕了她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