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裡的湖景,顯然比花園中要更美。
賀家不但有權有勢,看樣子也不缺錢。一汪人工湖,挖得都快看不着邊了。湖中盛夏開過的荷花,到這時節雖只剩下葉子,卻也美不勝收。更有一座精緻的牙白色湖心亭孤立在湖中,打眼瞧竟像是白玉鑄的。
可惜這亭子四面環水只能划船過去。
看着眼前的波光嶙峋,沈幼芙欲哭無淚……
爲什麼前面沒路了啊!
半個時辰以前,沈幼芙跟着敬亭公子,一路往賀家庭院裡的清漣湖而來。跟着他們一起來的,當然還有瑾躍然。
開始的時候,沈幼芙尚能端莊地跟在公子身後。
可隨後,沈幼芙發現後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跟了上來,一簇一簇,三五成羣。這些人大多是方纔在席面上,打過照面的貴女。估麼是看出他們想要遁逃,所以也打着逛園子的旗號跟上來了。
眼看身後的尾巴越來越多,沈幼芙實在忍不了這樣慢條斯理的走路方式了。
四下看了一眼,見無人注意,索性一把拉起瑾躍然便順着這條路飛奔起來。
——直到三人飛奔到了此時的湖邊。
“公子爲何要帶我們來這裡?這前面沒路了啊!”
你難道不知道後頭有一羣人跟來了嗎?還是你覺得這種事情上,女人一向只爲難女人,所以與你半點關係也無?
看着撅嘴瞪眼的沈幼芙,賀敬亭今天算是開了眼界!
能提着裙子跑這麼快的姑娘,他平生從未見過,今日一見——還一見就是倆……
撫平衣服上的褶皺,賀敬亭暗暗有些想笑。多久沒遇到這麼有意思的事了?原以爲京安城不過是個小地方,現在看來……至少在女人這一項上,比北都可有意思多了。
不過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他暫時並未有半分旖念。因爲說到底,還是她手上的“東西”更有意思!
“在下以爲小姐會喜歡此處景緻,未曾想小姐只想拉着在下,沿路到處跑跑。是在下思慮不周。”
賀敬亭眼中隱隱閃過一絲受傷,從沈幼芙身上挪開目光,一身落寞地看向湖面。
他就不信,這樣沈幼芙還能無動於衷?
沈幼芙的確不能無動於衷!
這人明顯在裝蒜啊!
要不是因爲有把柄在對方手上,剛纔在花園裡她就行禮告辭了,又何至於搞得這麼狼狽?現在敬亭公子居然還擺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眼看着身後不遠處的貴女大軍,她恨不得現在就把賀敬亭推到湖裡淹死——最好再丟塊石頭下去,千萬不要讓他的屍體浮起來!
……殺人毀屍這種事情,當然只能停留在腦洞裡。
不過性命之危於當前,沈幼芙倒也還算有些急智,她看見身旁一直盯着賀敬亭難以自拔的瑾躍然,忽然想到了全身而退的辦法。
沈幼芙立刻用眼神示意瑾躍然:大好機會就在眼前,你倒是快上啊!
瑾躍然用眼神迴應:不關我事,我就是看看,你當我傻啊?
沈幼芙:……
難不成只有投湖了?沈幼芙已經不難想象,在沈憐的挑唆之下,身後那羣貴女有多想將自己生吞活剝掉。
湖水現在一定很冷吧?
正在沈幼芙走投無路之際,賀敬亭終於又開口了。
“幼芙小姐若願聽在下一言,在下或許可以帶小姐去湖心亭上坐坐。”此時賀敬亭眼裡哪裡還有絲毫的委屈?美男計無用倒也無妨,反正他已經看出沈幼芙有多害怕身後那些女人了。
眼看身後追兵越來越近,沈幼芙也不能真的投湖啊!有船你不早說!
反正對方有權有勢,伸頭縮頭都是一刀,賀敬亭要說的話,無非就是那幾片玻璃的事情,沈幼芙今天是不聽也得聽。
“亭子風景不錯,那就快點的吧!”沈幼芙將手搭成一個涼篷——這船在哪呢?
沈幼芙張望了一圈,湖面上安安靜靜,並沒有半艘輕舟的影子。再回過頭來,只覺的自己身邊也安安靜靜。
怎麼了?幹嘛都這麼看着我?
沈幼芙看着瑾躍然崇拜的目光……難道我理解錯了?
她正想開口再問,只覺腰上一緊,身子已被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隨後整個人便騰空而起!
沈幼芙來不及看腳下的水波,只聽敬亭公子細碎的耳語,帶着讓人臉紅的溫度,正居高臨下噴在她頸窩邊——“既然幼芙小姐這樣着急,在下唯有從命。”
來不及細想,更來不及閉眼掙扎,沈幼芙眼睜睜看着自己落在賀敬亭的懷裡,然後凌波直前,只一息片刻便穩穩落在湖心亭中。
湖心亭離岸邊並不算太遠,但也不是隨便跳一跳就能跳過來的!尤其是還抱着一個人呢!
看來這敬亭公子與易浩然一樣,雖然長相斯文,但都是練過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等沈幼芙站穩之後,纔想起紅着臉推開敬亭公子。而此時,全天下人都已經看到這一幕了!
那些原本跟在身後的鶯鶯燕燕,正是差不多時間趕到,她們圍在岸邊咬着帕子,有得還當場哭了起來。當然其中一定也有幸災樂禍的,也許也有爲沈幼芙擔心的,不過數量太少,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沈幼芙看着岸上那些猙獰的臉,不得不佩服這些閨秀們的教養——如果換做是她,說不定早就四處找石頭砸過來了。
可這怎能怪她?
她如是知道用這種方法過來,當然一萬個不同意的。可事已至此,也不知因爲暫時的安全,還是因爲破罐破摔的心態。沈幼芙反倒冷靜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感覺自己像是被圍觀的動物,沈幼芙輕輕嘆息一聲。然後儘量與賀敬亭拉開些距離,心如死灰地就着白玉石凳上坐下。
“敬亭公子若是有話,現在正是明說的時候。”
賀敬亭並沒急着開口。
他脣角勾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發自內心的覺得不錯。
今天的驚喜着實不少,原本所向彼靡的美男計失效了,隨後本想用惡作劇讓美人花容失色,現在看來,也沒什麼效果。
眼前這個女人,鎮定的不像話,反而是自己的手臂隱隱提醒着那種溫軟的感覺——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你到底說是不說?”沈幼芙陰着臉非常不高興——別以爲現在我回不去了就會怕你,大不了放聲喊救命就是了,爲了保命誰還會抹不開面子?
似是看出了沈幼芙內心的想法,敬亭公子終於笑出聲來。
“小姐莫急,我說便是。”敬亭公子十分欣賞地看着沈幼芙慍怒的俏臉,“聽易浩然說,小姐手上有一奇異之物。正巧在下酷愛新奇之物,若小姐肯割愛,在下願以千金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