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飛白半跪半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扣着屋檐上的瓦片。
剛纔送馬車上個摔下去,他就已經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要碎了……現在要是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他肯定會小命不保的!
“饒,饒命。”瑾飛白怕極了,他一向自負,此時也不得不說出這一句話。
他自幼也沒對誰低頭過,只有別人對他的追隨和崇拜……當然,也有不少人曾經匍匐在他的腳下,對他說過“饒命”這個詞。
瑾飛白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一天,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求饒,這一句“饒命”,還是他實在嚇得“靈機一動”纔想起來的,只不過,從他口中說出實在是太生硬了。
瑾飛白聽過不少人說“饒命”,可那些都是瑾家的下人,最多就是還有他牀上的女人。
可易浩然就不同了,易浩然聽過的“饒命”,那可都是被他的鐵扇子卡住喉嚨,或者是刺穿心臟之前最後的懇求——絕對比瑾飛白這個更加真心實意發自肺腑……
瑾飛白這一句,對於易浩然來說毫無誠意。
而且這件事情他已經做出了判斷——就差找一個合適的地方,然後將瑾飛白一了百了了……這事不能在沈家的房頂上幹,畢竟這麼多人都看見他了,要是真當着衆人面殺掉瑾飛白……善後可能太過麻煩。
那該運到哪裡呢?
“你是!是你!”就在易浩然還在思考毀屍滅跡的地方時,沈憐已經驚叫出聲了。
雖然現在天色已暗,可易浩然這樣身材長相的男子可不是滿大街都有的。
這個人上次就替賀家來送首飾,這一次又是他!
在沈憐擡頭看見易浩然的那一瞬間,她的腦中百轉千回了很多想法。她甚至想過,如果自己不去阻止這一切,任由易浩然將瑾飛白打傷,將來瑾飛白只會更恨沈幼芙和沈家。
這樣一來,她的手上,就有了一把更好用的刀!
可這個念頭在她的腦中只是一閃而過,因爲緊接着。她便從易浩然的周身感覺到了一種危險和壓迫。
那個人就那樣沉默的站在屋檐上。可沈憐一眼看上去,就已經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眼神一刻也不離開地上的瑾飛白,就想猛獸看着自己的獵物一樣!
沈憐毫不懷疑自己的想法……猛獸不會一邊發呆一邊盤算如何弄傷弄疼自己的獵物。他心中所想的唯一就是——怎麼吃了他!
如果只是打傷瑾飛白,沈憐就是最大的獲益者。
但要是打死的話,沈憐可就成了瑾家的遺孀了。
年紀輕輕就寡居的難處自不用說,可那時候。承受瑾家怒火的就不只是沈幼芙了,她沈憐也必然無法獨善其身。
“不要啊!快來人啊!”沈憐扯起嗓子大喊。“有強盜,救命啊!”
沈憐這一喊不要緊,沈幼芙還沒來得急制止,沈憐就也“嗷嗚”一聲上了房頂。
……這一下。沈幼芙真的捂住了眼睛。
她也看出來了,不管易浩然是爲了什麼,反正今天他是沒打算讓瑾飛白活着離開。
沈幼芙只模模糊糊聽見他二人說了幾句搶首飾之類的話……怎麼一言不合就鬧成這樣。真是太暴力了。
沈幼芙當然也很想把瑾飛白和沈憐這兩個人從世界上抹掉。
不過想要完全不留痕跡,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剛纔又被沈憐喊了那麼一嗓子。沈幼芙不用看也知道,這附近肯定有不少人在看着,只是一時沒有人敢靠過來而已。
真是不甘心啊!
沈幼芙擡擡手,露兒立刻從馬車中鑽出來扶着她。
她就像是一個老邁的審判者一樣,最終還是決定慈悲爲懷……先放過這兩個壞人吧。
“喂!”沈幼芙特意不去喊易浩然的名字,“你在上面做什麼?”
沈幼芙半閒聊似的問話,簡直要氣死沈憐和瑾飛白——這種時候還不快點喊人來救他們,這個沈幼芙簡直就是故意想逼死他們。
沈憐尤其這麼認爲!
她沒有瑾飛白那樣怕高,可是卻被這個黑衣男制住動彈不了,否則她一定要掀起幾塊瓦片朝沈幼芙砸下去。
易浩然聽見沈幼芙問話,順手將沈憐雙手一擰,往屋檐上一推。沈憐立刻摔成一個跟瑾飛白一樣的姿勢,只不過,她的手卻懂不了了……
易浩然看了看沈憐,動腦子的事情他不行,但是想在他面前玩“暗器”,他還是一眼就能識破的!
“你們兩個老實呆着,這房子瓦不穩當,小心不要自己滑下去摔死。”易浩然慢吞吞地提醒道。
不知道沈憐與瑾飛白做何感想,反正沈幼芙是聽的一頭冷汗。
這真是……非要自己親手弄死才行啊!?
“你下來吧,讓他們兩個也下來。”沈幼芙仰着脖子喊道,“你別把他倆弄死了,我怕惹麻煩啊!”
沈幼芙一點修辭手法都不帶,這大實話,說得沈憐與瑾飛白差點飛身撲下去與她同歸於盡!
沈幼芙不用看,也能知道那兩人的表情。
反正她做什麼,哪二人都不會領情,所以她也就沒必要去考慮他們的感受了。
再說了,她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是因爲怕惹麻煩,她纔不會管他們死活。
而且,按照一般事物發展的客觀規律來說,這兩人活得越久,肯定對她的危害就越大……
可是她卻不得不爲兩個成天想着如何害死她的人求情。
……真不愉快!
沈幼芙不愉快,口氣也就不好聽。
可是對於易浩然來說,沈幼芙的建議和意見,纔是他唯一需要考量的。
“不能弄死?這女人似乎認識我啊……那你說怎麼辦?我急着回家呢!”易浩然的話更是無比精煉……
聽見易浩然的回答,沈幼芙稍稍鬆了一口氣。
雖然易浩然表面是呆萌屬性的,可她卻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能使喚得動他。
如今他肯聽她的話,又能回答她。
沈幼芙已經覺得受寵若驚了。哪裡又會計較易浩然究竟說得好不好聽呢!?
“我說,她也不是很認識你,只知道你是替賀家送首飾的,要不就放他們走吧?我也急着回家呢!”沈幼芙仰着脖子,幫仇人求情,身心都怪累的。
這眼看沈家大門就在眼前,往裡跨一步就能回家洗洗睡了。
誰願意在這兒耗着啊。
“放了?那他們在來找麻煩怎麼辦?”易浩然不高興了,用腳將瑾飛白踢開一點。
沈幼芙也想知道答案,不過這個她就無法回答了,
於是對着上面喊道:“瑾飛白,你還想不想活了?快點說啊!要是你們再來找麻煩怎麼辦?”
瑾飛白聽見沈幼芙叫他的名字,心中又氣又恨。雖說沈幼芙是在幫他們求情,可他怎麼想都覺得那個女人是在戲弄他們!
他咬着牙不說話,心中卻想着等過了今日,他定要父親大哥出面,就算不能找這個賀家的麻煩,也要向沈府討個公道!
他不說話,沈憐卻不能不說。
沈憐自己倒是沒什麼,可肚子裡卻有一個她的保命符呢!
這個保命符可千萬不能出事,否則就算她逃過這一劫,等回到瑾家,也是會落得一個必死的下場!
“我們不會來找麻煩了,絕對不會!”沈憐兩隻手被扭曲成一個十分怪異的姿勢,跪在屋檐上,臉貼着瓦片,面貌猙獰卻又信誓旦旦道:“我們都是一家人,雖說往日有些誤會,但今日來……本來就是想要多多溝通一下。沒有什麼惡意的!”
沈憐的話又快又急,她生怕瑾飛白這時候要反駁她。
不過瑾飛白顯然並沒有那麼有骨氣。
易浩然歪着腦袋想了想。
惡意這種東西對他來說也不再考量範圍。有惡意的都被他殺了……
反正師父說要放,那就放吧?
“這就放了……我今天不是白折騰這麼長時間?”易浩然這回直接對着沈憐說話,反正瑾飛白看樣子是不太想理他。
沈憐爲了自己,也不得不繼續回答他的問題:“不,不讓你白折騰,我們身上有銀票,就當是給你的酬勞,你放我們走,我們這就走……”
沈憐現在只想快些回到平安的地方,然後找個郎中給她扶個脈象,開個安胎藥什麼的……從地上一下被人抓到這麼高的房上,萬一腹中胎兒受到驚嚇……
幾百兩銀子算什麼?
沈憐的決策果斷爽快,倒是連沈幼芙都暗暗欽佩。
這一下,易浩然也沒有理由再拘着他倆了。
果然,易浩然點了點頭,終於同意了:“我放你們走,但你二人要再敢出現在沈府,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易浩然的威脅,比什麼都又用。
這一次不光是沈憐拼命點頭答應,就連瑾飛白也糊里糊塗地跟着點頭——反正能讓他活着離開這兒就好,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易浩然見他們都答應下來,這纔將沈憐的手臂搬回原樣,然後一手提着一個從屋頂上飛身下來。
“師父!徒兒將這幾個人送回瑾家去,您不用擔心徒兒……”易浩然道:“等下次徒兒來,您在傳授徒兒內功心法吧!?”
易浩然說着就將手中兩人扔上瑾家的馬車,又提着瑾家的車伕,駕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