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平安駛到京安城外,一處叫做椒江的地方。
之前沈家二老爺與二夫人似乎來過一次,可在此到來,還是在這一片村落裡迷失了方向。
沈幼芙可是第一次來。
這地方,雖然跟許家一樣都是城郊,但二者之間簡直有着本質的區別。
許家佔得那一片地方,可謂是山清水秀得天獨厚了。再看看這裡,前前後後都是灰突突的,整個村子全是矮小的平房,看起來都一模一樣,別說什麼掛個匾額了,就連誰家多個臺階,估計也是新鮮事。
村子外又一條窄窄的黃土小路,勉強夠沈幼芙他們的馬車通過。通過之後,馬車後面揚起的黃土和灰塵,將路兩邊原本就被灰土覆蓋的草葉子,又蒙上一層灰黃的顏色。
沈幼芙覺得到了這裡,連天都不藍了,嘴裡也似吃了沙子一般,總是澀澀的……
“請問,曹文山曹公子的府上在哪裡?”
車伕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個路人,趕緊上前問道。
那路人笑得大聲:“不能叫曹公子了哩,曹公子中了狀元,現在要叫曹老爺啦!曹老爺不在家,現在只有老夫人和夫人在家呢!”
曹文山搖身一變,居然變成了老爺,而自己的女兒,也被人尊稱一聲夫人了。
車裡的二老爺聽見路人這樣說,更是爲自己女兒和女婿高興。對着外面道:“那曹老爺的府上在何處,我們是他岳家的人。就是來給他賀喜的!”
路人一聽這是岳丈家的,趕緊不再囉嗦,左左右右地將路指了個明白,然後道:“你們到了那一處,見到人最多的一戶便是了!今天來賀喜的人真多呢!”
沈二老爺聽說賀喜的人多,不滿自己已經落後了,連忙遞上一把銅錢,謝過那路人,立刻催促車伕再次上路。
曹家的門口確實圍着不少人。
這些人有些是京城裡來的,有些是京安城裡的。反正喜訊一層一層地報下來。這些人知道消息的。便都要上門賀喜。
馬車一停穩,沈幼芙就從車上拖着自己剛換來的銀子跑進屋去,見了沈幼蘭,二話不說將銀子往桌上一砸:“五姐。你先用着。等姐夫有錢了再還我!”
沈幼芙說話一向不着調。可這樣不着調的話,卻直暖進沈幼蘭的心裡。
外頭的人正因爲她沒銀子打賞而不肯走呢,她原想着實在沒辦法。便只能下廚做一頓飯請大家吃過,也算是謝意。
可這匆忙之中,又擔心做不出什麼好的來。
這下可好,自己這小旋風一樣的好妹子抱着銀子從天而降,可是幫了她一個大忙!
“雲兒,不用去鄰家借雞了!快將銀子數好打賞出去,讓他們早些回去覆命吧!”
沈幼蘭說完,便甩手不管了,拉着沈幼芙道:“你也知道消息了?父親母親呢?他們可是也知道了?”
沈幼芙眯着大眼睛,使勁笑着點頭:“父親母親都來了!估計這時候正被人纏住要賞錢呢,要不是我跑得快……你快讓雲兒拿了銀子去救他們吧!”
沈幼蘭一聽父親母親都來了,一時悲喜交加。
她也是自幼沒離開過家裡的,這一朝出門,竟有數月都不能見到自己父母,心中的思念酸楚可想而知。
外加上這段時間曹文山也不在身邊。
沈幼蘭一人撐着一家……這一下見着了親人,心裡那些脆弱立刻就跑了出來。
她忍着淚笑道:“父親母親都來了,我得去跟婆母告訴一聲兒。婆母最怕生人,今日人多,所以避到後頭去了。”
沈幼蘭說着便往外走,不一會兒,從後頭的一間小屋裡,扶着曹文山的母親緩緩走了出來。
曹家太太眼睛不好,可耳朵是靈的。聽說親家來了,也急忙推開沈幼蘭的手,小聲道:“快別扶着我,讓親家夫人瞧見……這路我熟。你去招呼親家老爺夫人吧!代我多多謝謝他們……”
沈幼蘭聽了,還是堅持將曹母扶進屋子,這才趕忙跑出來撲進二夫人的懷裡。
剛纔她與曹母兩人說話,沈家人都看在眼裡。
曹母眼睛雖然盲了,但人卻一點不難伺候,聽說她們來了,甚至連扶都不讓沈幼蘭扶一下,生怕他們看見了心裡不舒服。
能這樣體諒她們,也體諒沈幼蘭。二夫人這心裡可是放心多了。
當然,最讓她安心的,還是曹文山的喜事。
沈家一家人小聚了片刻,沈幼蘭又說了幾句撒嬌話兒,這才把沈二老爺和沈二夫人一齊請進屋子裡,正式見過曹母。
二夫人命人將帶來的禮物送上,然後好不吝嗇地狠狠誇獎了曹文山。
曹母當然也以自己的兒子爲傲,可聽見親家這樣的誇獎,一時也激動的頻頻落淚。
父母們互相誇着對方的孩子,沈幼芙抽空湊到沈幼蘭跟前,與她小聲聊起曹文山的事情來。
“曹哥哥中了頭名,接下來要做點什麼?會做官嗎?會不會將五姐接進京去?”
沈幼芙除了知道狀元就是第一名,剩下的也不太瞭解。
好在沈幼蘭是知道的,狀元雖是頭名,可其實與做不做官的關係並不太大。
“既是中了,那必要留京的。聽說都是留下在翰林上做個編修,至於做官,恐怕還是要先熬出些資歷,然後再慢慢補缺的。”
聽沈幼蘭這樣一說,沈幼芙立刻就明白了。
大約等於先在秘書處做助理,等資歷人脈都達標以後,要是有合適你的去處,這時候,也已經熟透了官場朝廷的規定。便能從幕後走出來一展抱負了。
“這麼說,五姐還是要跟着進京了!”曹文山做不做官到沒什麼。沈幼蘭這一走,路途遙遠的,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嗎?
說起這個,沈幼蘭也十分難過。
她嫁給曹文山的時候,雖然也想過有一天可能會跟着他背井離鄉,可哪裡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了。
她沉默地咬着嘴脣,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如留在京城,我是必然要跟去的。這往後,父親母親還有祖母。就都要靠你盡孝了。”
沈幼蘭說着。聲音又微微顫抖起來。沈幼芙見她不捨,連忙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
北都京城說遠不遠,雖然這時候並不流行旅遊,但誰能說的準呢?
聽說葉倫公子不就是總喜歡到處遊玩的嗎?
將來等到沈幼蘭在京城安頓妥善。咱也可以帶上全家去京城小住幾天的!
而且。等到那個時候。自己掙了更多的銀子,指不定能從萬能商店裡買到什麼摩托汽車挖掘機之類的。
北都也就是一眨眼的事情嘛!
因爲曹文山的喜事,曹家還有許多鄉里鄉親要接待。
沈二夫人拿了不少點心水果。正好可以給沈幼蘭做禮。沈幼蘭現在不缺銀子了,套了些錢從鄰居那裡買下兩隻雞,下廚做了一頓大餐,請父母和鄉鄰一道用了。
這才戀戀不捨地送了他們離去。
回去的路上,沈幼芙將五姐的打算告訴了沈二老爺和二夫人,想到女兒要走,這二人又是好一通流淚。
好在沈幼芙還在身邊,沈二老爺和沈二夫人一合計——這一次,說什麼也將將沈幼芙嫁在眼皮子底下才行!
沈幼芙對於自己將來會嫁往何處,其實並沒有一點打算。
說起來,這個世界的無論哪裡,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
所以,只要能找到那個讓她有歸屬敢的人,嫁去哪裡都是一樣。
不過之前沈家一下子突然嫁出兩個女兒,導致二老爺和二夫人對於嫁女兒這事有些排斥。他們恐怕需要一段時間緩衝,這才能接受再一次的分離。
所以即便對沈幼芙的婚事有了種種規劃和要求,但實際上卻都只是隨口說說,誰也沒太當真。
這樁喜事過後,沈幼芙終於可以抽出時間往莊子上去了。
一來是去看看自己已經成熟的蜜瓜。
二來,她還有一樣東西要送給葉倫公子,以便感謝對方的救命之恩。
想到這裡,沈幼芙的眉頭又糾成一團了——上次就發誓說以後再也不要嘗試什麼隨機物品,結果這一次,又經不住誘惑上當了!
沈幼芙從袖子掏出一個精美絕倫的玻璃瓶,輕輕搖晃着裡面黃金一般顏色的液體……
沒有自行車,也沒有十字弩,她的運氣永遠是這麼刁鑽。
也不知道葉倫公子喜不喜歡香水……
而且是挺香甜的女士香水……
沈幼芙再次見到葉倫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是這麼稀奇古怪的。
葉倫從前看見沈幼芙,總會覺得她將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人了……可是這一回,他卻實在讀不懂沈幼芙到底是什麼意思?
沈幼芙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這一臉糾結,其中心思想和主要內容大致是——給救命恩人送這個東西,真的好嗎?
不管好不好,她現在只有這個。
沈萬三說要將萬能商店擴大,以後會有更多的商品和購買機會,可是現在還沒整理好,只能先隨機一個……
沈幼芙抿了抿嘴脣,眼光不自然地躲閃着。
她從袖帶裡將這瓶花香調的香水取出,雙手捧到葉倫公子面前:“多謝公子之前的救命之恩……呃,救命之恩無以爲報,這物件十分珍貴,傳說是天上仙女路過閬苑,對其中的仙草一見傾心,便將那些仙草都裝進淨瓶之中……”